趙西鳳取下頭上的斗笠,露出丑陋的臉頰,聲音猶如地獄的厲鬼一般:“都是你們害的,害得我流落江湖十二年,害得我如今不人不鬼,今天你們就一起去死吧,去死!”
說完,趙西鳳口中一道毒血射出,落在陳燕婉的臉上。
陳燕婉原本艷麗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惡毒:“趙西鳳,我會在地下等你的。”
隨后,陳燕婉的聲音再次變得柔和起來,只是臉上被毒血濺射之后,冒出一陣白煙,細膩白嫩的肌膚變得發黑,倒在地上一股惡臭傳來:“高粱,我先走了,別讓我等太久。”
而后,陳燕婉的身子如同被抽去骨頭一般縮了下去,趙高梁雙目怒瞪著趙西鳳道:“惡魔!你這惡魔!”
趙西鳳從趙高梁懷中取出那本賬本,聲音沙啞:“嘿嘿,當年你們背叛我的時候,怎么不覺得自己是惡魔呢?我當年對你不好么?”
“我當初視你為親弟弟一般,原本我身無子嗣,死后這酒莊自然也會交給你,可是你呢!你都反過來對我做了什么?”趙西鳳說到此處,聲音變得愈發的凌厲和怨恨。
趙高梁突然安靜了下來,語氣緩和了不少:“哥,鳳哥,我錯了,都是那賤人誘惑我在先,我也不想背叛你的。”
見趙西鳳沒有絲毫反應,趙高梁激動道:“都是她下毒害你在先,我迫不得已才如此..這十二年來,我每天都在懺悔中渡過,你相信我。”
“呵,剛剛不是還深情的很么。”趙西鳳冷笑一聲,雙眼死死盯著眼前的趙高梁。
“我說的都是真的!若不是為了懺悔,我也不會做這么多善事,這都是為了贖罪,鳳哥,你放過我吧,我保證,你要我離開酒莊也行..”
“夠了!”趙西鳳的雙目留下一絲清淚,緩緩道:“我相信你。”
“太好了!鳳哥,我就知道你是寬宏的人..”趙高梁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趙西鳳,胸口一陣刺痛傳來:“你...不是說..相信我?”
趙西鳳臉上露出難看的笑容:“我當然相信你,可是我的心不相信你,婉兒她對你一片癡情,你還是陪她一起走吧,別讓她一個人等你太久。”
趙高梁只覺得胸口什么東西被抽離一般,是真的被抽離了一般...
一世富貴酒莊的院子,清風舒緩,各處栽種著綠植,絲毫不似北地的干燥氣候,反而像是江南的院子一般,除了陽光有些刺眼外。
趙高梁一死,原本還支持趙高梁的諸多山莊伙計,得知了當年的丑聞和趙西鳳的身份后,瞬間就倒頭支持趙西鳳重回莊主之位。
此時,已經是趙高梁死后的第二天,吳蘊和趙西鳳站在院子中,趙西鳳望著眼前的景色發著呆,困擾自己多年的大仇就這么輕易的報了,輕松的甚至感覺有些虛假。
昨天回到山莊之后,不知是錯覺還是真實,趙西鳳原本落魄的模樣也恢復了不少,似乎就連臉上的毒素都消了很多,行止之間隱隱有了一絲當年的氣度。
吳蘊抱著手臂說道:“大仇得報的感覺怎么樣?”
“感覺心中空蕩蕩的,這么多年活著的意義似乎都沒了。”趙西鳳苦笑一聲。
吳蘊輕笑一聲:“那我是該恭喜你報了大仇重回山莊,還是該為你的人生失去了意義趕到悲傷?”
趙西鳳也感覺到自己的矯情,笑了笑:“那還是恭喜我吧,現在我該怎么做?”
吳蘊緩緩說道:“我剛剛看了賬本,這些年他以行善的名義行賄次數多達千次,金額近十萬兩,涉及的官員波及延安、慶陽、平涼、河南甚至京城等地,人數多達上百余人。”
“其中官職最高的就是錦衣衛指揮使賽哈智,只要這一本賬本在手,你只需給這些人寫信,將賬本留存一份副本防備有人秋后算賬,而后將這賬本當著他們派來的人面前燒了便是。”
趙西鳳怔怔的看著吳蘊道:“你是天下聞名的神捕..不查辦他們?”
吳蘊苦笑道:“我若真的對這么多人下手,恐怕神候親自出面都保不了我。”
趙西鳳搖頭輕笑一聲:“倒是我天真了。”
吳蘊看了一眼趙西鳳,說道:“可別忘了你答應我的承諾,不可濫殺與此事無辜之人,還有行善之事也要繼續做下去,這趙高梁行善的雖有些水分,但不少事情還是實打實的做了的。”
“放心吧,我趙西鳳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對了。”趙西鳳說到這里,進入屋內。
而后再出來時提著兩個大水囊道:“這是你要的洗髓換骨酒,年份在五十年以上的已經被趙高梁用的只剩三壇了,為了方便攜帶,我全部裝在這兩個水囊里。”
而后似擔心吳蘊怪罪般解釋道:“這酒只有年份超過五十年以后,才最有效用,沒達到五十年的取出來只能是浪費了天材地寶。”
吳蘊接過水囊笑道:“謝了。”
當初自己只要了兩壇,他卻給了三壇,吳蘊也算承了這份情了。
打開蓋子喝了一口,只覺得身體之中一股暖流涌過,除了丹田之中真氣似乎精純了一絲之外,就沒發覺其他用處,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酒是真的。
趙西鳳笑著說道:“這酒對你這種層次的高手來說,幾乎沒什么作用了,但對于一流及以下的人來說卻是藥效奇佳,但也不可多喝,喝多反而虛不受補。”
吳蘊邊走邊點頭道:“好,我記下了。”
見吳蘊就要離去,趙西鳳連忙說道:“吳兄不如再多留幾日,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
這時,吳蘊笑道:“下次吧,之后我若是回京,你帶上好酒來京城找我,說不定我的三師兄會和你很投緣,他可最喜歡美酒了。”
趙西鳳知吳蘊心意已決,只好一同笑著跟著吳蘊走著:“崔三爺好酒的名聲天下皆知,若有機會一定前去拜訪。”
一直跟著吳蘊走到酒莊門口,吳蘊才笑道:“趙兄,你知我不喜歡別人遠送,所以到這就好。”
趙西鳳這才停下腳步,說道:“吳兄此去何處?”
吳蘊若有所思的笑道:“五月初五華山論劍,我打算去湊湊熱鬧,順便再見一個老朋友。”
“原來你也是要去華山論劍啊,以吳兄的實力,想來必能名震天下。”趙西鳳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此時卻有莫名一種說不出的爽朗清澈。
“承你吉言,正好會一會這天下英雄。”吳蘊一跨上馬,踏著飛蹄,帶著風塵漸行漸遠。
趙西鳳怔怔的看著吳蘊消失在遠處之后,長長做了一揖。
直到很久之后才起身,語氣之中有些陰寒的對著身后跟隨的酒莊伙計道:“之前一直跟著趙高梁的心腹都有哪些人?”
那個伙計年紀不大,看著才十余歲,此時有些擔心道:“莊主,您不是說..不追究了嗎?”
趙西鳳看了這個伙計一眼,笑了:“吳兄還在的時候,我當然可以不追究,但他不在的時候,有這些人在,我豈能睡得安穩。”
那個伙計被嚇得倒退兩步,趙西鳳沙啞的聲音異樣溫和道:“你不用害怕,若你告訴了我,今后你就是我的心腹,三十年的洗髓換骨酒我可以給你一杯。”
那個伙計面露狂喜,毫不猶豫道:“謝過莊主..不,主人..我說,趙高梁最看重的就是大總管趙安,副總管趙糧,還有就是已經在保定死去的趙青稞他們,剩下就是執事趙曲、趙醇...”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趙墨,主人有什么吩咐?”
趙西鳳輕輕點頭,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果決道:“很好,以后你就叫趙即墨,你負責將這些人的名字寫下給我,今后,你就是一世富貴酒莊的大總管了。”
趙即墨跪下磕頭道:“是!小人愿為主人盡忠竭力,死而后已。”
“很好,一會和我來,我傳你功法,以后叫我師父就好。”趙西鳳閉目思索片刻,才說道。
趙即墨連著磕了九次頭,邊磕邊說道:“弟子即墨,拜見師父。”
夜,酒莊的院子中,血氣彌漫。
地上七零八落的倒了十幾人,皆是死相凄慘至極,趙即墨捂著口鼻忍著反胃之感吩咐道:“將人拖出莊外埋了吧。”
趙即墨一聲吩咐下,立即就有數十人將這些尸體拖走。
緩了許久之后,趙即墨輕笑一聲,他熬了幾年總算是熬出頭了,成為莊主的弟子得了傳功,又同時擔任酒莊的大總管,看著院子陰翳的樹蔭發了一會呆后才回房休息。
所有人都看不見,酒莊的一處飛檐之上,靠著一個穿著黑色布袍的人影。
人影無聲的嘆息一下之后,便踏著夜色消失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