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西城的離府,周圍一切如常,只是商鋪行販居民之間,多了一些議論的話題,都是關于神虎將軍在鳳緣閣被一名舞姬刺殺的事情。
元鳳國的十大將軍,是元鳳國的脊梁,在國人中的口碑一直不錯,并沒有什么劣跡傳出。
神虎將軍的遇刺,國人都認為是君子國或是西成國派出的刺客所為,這兩國目前都在與元鳳國交戰,用這種卑鄙下作的手段來削弱元鳳國的實力。
這一天,一股憤怒復仇的情緒,席卷了元鳳國的朝野,先前因君子國從西南邊大軍壓境,西成國搶掠北境,而在元鳳國人心里造成的恐慌,在這一刻全部換成了對兩國的仇恨,而憤怒和仇恨是會使人瘋狂的。
商雪雁回到離府,已經是月上中天了,她找遍了大半個天鳳城,連柳劍臣的影子都沒有發現,唯一的解釋,便是他和那名女子出城了。
趙崇州只見到商雪雁一個人回來,便覺著不對,而且他從商雪雁的臉上看到了擔憂。
“宗主他…”
“我也不知道,我找了把天鳳城都找遍了,也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商雪雁坐到院子里的石桌旁,臉上除了擔心,還有一絲失落。
“雪雁師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你沒事吧?”
趙崇州也坐到石桌旁,他盯著商雪雁看,似乎擔心她比擔心柳劍臣更多一些。
商雪雁定了定神,又恢復了往日冷漠的神色,說道:“元鳳國的神虎將軍在鳳緣閣遇刺身亡了。”
“是魔族做的嗎?”
商雪雁搖了搖頭,將今天鳳緣閣發生的事情,簡單地對趙崇州說了,說到宮盈弱時,商雪雁的心里生出一絲憤怒,同時又帶著一點失落。
趙崇州的雙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手掌握緊了又松開,松開后又握緊,反反復復的,最后才說道:“雪雁師妹,你不用太擔心,我想宗主吉人自有天象,不會有什么事情的。”
商雪雁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站了起來,臉色也變得凝重,被屋里的燈光一映照,顯得更加冷漠。
趙崇州看到商雪雁的異樣,忙站起來,急問道:“怎么了?”
“我們得趕緊離開這里。”
說完,商雪雁又朝西廂房那邊看了一眼,問道:“勛師弟的傷怎么樣了?”
“經過這些天的靜養,已經好了很多了,不過他元氣還未恢復,一天中,大部分都在昏睡中。”
趙崇州隨口答道,不過他更關心的是商雪雁的異常舉動,又問道:“雪雁師妹,是不是有危險?”
“我也說不清楚,只是一種感覺,我們還是先離開這里再說吧。”
商雪雁說完后,也不等趙崇州的答復,便快步走回她住的房間。
趙崇州雖然滿心里的疑問,但是他對商雪雁的話,向來是言聽計從的,很少會去反對。在商雪雁離開后,他也往西廂房走去。
當晚,商雪雁和趙崇州,帶著重傷未愈的司馬勛離開了離府,出去找了一間客棧住下。
安頓穩妥后,商雪雁又暗中潛回了離府,不過她并不進去,而是在外面找了一處地方藏身,靜靜地等待。
她是怕柳劍臣萬一回來,同時也想證實一下自己的感覺,如果真的有魔族到來的話,那證明她的猜測就不是空穴來風。
當初在中庸城外,宮盈弱出手救過他們,那次在玄鑒王府的論道會上,也遇到了她,事后商雪雁問過百里昭明,做為劍宗的大師兄,無論是見識還是江湖經驗,都是他們這一輩弟子中最多的,百里昭明說宮盈弱有可能是紫金仙宗的人,卻也不能完全確定。紫金仙宗坐鎮炎洲,守護著紅塵神州的南疆,已經有許多年都未曾踏入紅塵了。
如果她真是紫金仙宗的人,就絕不會去刺殺一個紅塵中王國的將軍,必定是有原因的。
子夜時分,商雪雁果然看到有幾道黑影潛入離府中,片刻之后,那幾道黑影又匆匆離去。
這就證實了商雪雁的猜測,那位神虎將軍應該是和魔族有某種聯系的。
看看夜已經深了,后半夜里,空中吹起了寒風,那一輪月亮也漸漸隱到云層中去了。商雪雁心里一陣猶豫,是就此離開,還是留下來繼續等柳劍臣。在猶豫中,她又逗留了一陣,最后還是返回客棧里,她必須要將剛才看到的情況,回去與趙崇州商量一下,接下來如何去應對,要有一個計策。
柳劍臣是第二天回到天鳳城的,宮盈弱幫他做了一番改裝,又給他另外換了一身行頭,看起來完全像是個普通的鄉下少年,驚蟄劍也用灰布包裹了起來,跨在肩上背著。
宮盈弱卻沒有和他同行,柳劍臣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們商定,柳劍臣先回離府,帶領商雪雁等人離開,另外找一處落腳的地方,然后再想辦法混進玄鑒王府,找時機救司馬貞娘。
宮盈弱讓他放手去做,說她會在關鍵的時候出現的,并且還說,他們還沒有拜堂成親,因而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柳劍臣先喪命的。
柳劍臣悄悄回到離府,見院子里一個人影都沒有,他又去了西廂房司馬勛的房間看,見床上躺著的司馬勛已經沒有了蹤影,心里不免有些擔心起來。他又去了其它房間看,連趙崇州和商雪雁都沒見了蹤影,離府已經成了一座空府了。
柳劍臣又四處查看了一下,沒有發現打斗的痕跡,看來商雪雁三人是自行離開的,這樣一想,他的心里又稍稍放心了些,便不再在離府中停留,快步離開了離府。
外面的巷子和再外面一些的街上,一切如常,雖說大多的人,認定君子國和西成國對元鳳國使用了卑鄙下作的手段,只是憤怒歸憤怒,大發幾句牢騷和泄憤的話之后,生活還是照常過的。
柳劍臣快步走著,不是四處張望,走到巷子的一處拐角地方,旁邊突然遞出一劍,指住了他的喉嚨,同時現出一個人來,容色清麗,臉色冷漠,正是商雪雁。
柳劍臣舉著雙手,臉色露出笑容:“師姐,是我,小心你的劍!”
商雪雁聽到柳劍臣的聲音,臉色一呆,之后又認真地端詳了一下柳劍臣,眼前的少年哪有半點柳劍臣的樣子,只是剛才那聲音分明就是柳劍臣。
見商雪雁依舊舉著劍抵住自己,臉色更是露出疑惑之色,柳劍臣又笑道:“雪雁師姐,我是柳劍臣,你先把劍拿開。”
商雪雁聽后,終于把劍拿開了,但是臉上依舊保持著警惕。就當柳劍臣再要解釋時,卻被商雪雁拉住手臂,迅速跑到了隔壁的巷子,他們再往回看時,看到一隊士兵匆匆經過,像是在追什么人。
“你怎么變成了這幅樣子?”商雪雁這時才開口問。
柳劍臣從懷里拿出一粒丹藥吞下,商雪雁頓時感覺他的臉變得一陣模糊,定睛再看時,柳劍臣本來的面目又展現在她的面前。
“宮姑娘給了我幾粒丹藥,可以暫時改變容貌,好讓我方便行事。”柳劍臣笑道。
商雪雁臉色一暗,瞬間又恢復如常,輕聲道:“宗主,我們先離開這里吧。”
“你們怎么不在離府待著了?”柳劍臣邊走邊問道。
“先別問那么多,到了地方我再詳細告訴你。”商雪雁輕聲道。
他們一路走,一路注意街上的動靜,好容易來到商雪雁落腳的客棧。
趙崇州見柳劍臣沒有事情,心里的擔心也放下了。
商雪雁本來是有幾句重話要對柳劍臣說的,只是趙崇州和司馬勛都在,只好強壓下了。
未等他們開口問,柳劍臣將和宮盈弱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關于宮盈弱說要和他成親的事情,他當然只字未提。
“你們離開離府是對的,如果玄鑒親王真的被魔族控制了的話,不但司馬師姐的處境很危險,我們的處境也不安全。”柳劍臣說道。
“你應該聽那位宮姑娘的話,不應該再回天鳳城的。”商雪雁突然說道。
柳劍臣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搖了搖頭道:“我怎能丟下你們,再說司馬師姐有危險,我也不能置之不理。”
這時趙崇州也說話了:“宗主說的不錯,咱們劍宗就只剩下我們幾人了,只有同心協力,才能躲過難關。”
商雪雁剛才本就是說的氣話,她對于柳劍臣抱著宮盈弱逃走,心里一直耿耿于懷,這會兒見趙崇州那宗門的存亡來說,便不做聲了。
柳劍臣沉吟片刻,對二人說道:“我想今晚去玄鑒王府看看。”
趙、商二人聽后都沒有說話,房間里頓時變得寂靜起來。
最后商雪雁說道:“我跟你一起去吧,也好有個照應,趙師兄留下照顧勛師弟。”
趙崇州想了想,也點頭答應。
天黑以后,柳劍臣再次做了易容,商雪雁想做男子打扮,只是一時間找不到衣服,最后柳劍臣笑著道:“我們和師姐的身材差不多,我有幾套衣服,不如你換上我的吧。”
商雪雁罕見的臉紅了紅,最后竟然點頭答應了,柳劍臣倒是有些驚訝,他不過是隨口說說,開口玩笑,沒想到商雪雁竟同意了。
兩人夜間穿街走巷,如兩只夜貓一般,來到玄鑒王府,他們不敢走正門,而是翻墻而入,他們進去的地方,是王府的后園,聽琴湖旁。
夜晚湖面平靜,湖心亭也是漆黑一片,對于這里,柳劍臣倒不算陌生,論道會來過一次,后來玄鑒親王宴請又來過一次,在這湖面上,他還與司馬貞娘就行過一場大戰。
他們躲在墻邊,四處張望,在湖對面,有一片竹林,林中有一棟閣樓,里面有透出燈光來。
柳劍臣指了指那棟閣樓,對商雪雁輕聲說想去看看,卻被商雪雁給拉住了。
他們根本不知道司馬貞娘的住處,也不知道玄鑒王府的守衛如何,更重要的是,他們不知道隱藏在玄鑒王府的魔族會是誰。
今日來玄鑒王府探查,本身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按柳劍臣所說,這天鳳城中隱藏著元境以上的魔族,至于魔族的大人物在不在天鳳城,他們也說不準。
柳劍臣想了想,也就放棄了去查看的想法,突然他想起了在揚州錢府的事情,便在商雪雁的耳邊說道:“跟我走,我有辦法。”
他們專找隱蔽的地方走,柳劍臣本打算找去王府下人的住處,在路上剛好遇到兩名下人,便使出手段,將兩人打暈后,換上了他們的衣服,這樣在王府里行走起來,方便許多了。
天氣寒冷,府中的人,除了下人和守衛,都早早的躲進了屋子里。
兩人做了分工,由商雪雁去找司馬貞娘,而柳劍臣則去打探王府的情況。
柳劍臣的腦海里,還在想著聽琴湖邊竹林中的那棟閣樓,他總覺得那棟閣樓是王府中一處很重要的地方,而且晚上亮著燈,那么必定不是普通的人在那里,或許玄鑒親王在那里也說不定。
于是,在與商雪雁分開后,柳劍臣又悄悄摸回了聽琴湖邊,慢慢靠近那棟閣樓。在靠近閣樓的一路上,他沒有看到一個人影,四周都是靜悄悄的,就在他靠近那棟閣樓時,看到門口守著兩名婢女,她們手里都提著燈。
柳劍臣找了一處假山躲藏下來,然后凝神去聽,他是想試一下他自以為豪的聽覺,看能否聽見閣樓中人的說話聲,按照往常的經驗,這個距離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唯有一種可能,便是閣樓中沒有人。
當他靜下心去認真傾聽時,還真聽到不少聲音,除了周圍風吹樹葉的聲音,還有門口兩名婢女的聲音,至于閣樓上,竟然靜悄悄的,偶爾會傳來一聲輕微的翻書聲音。
不過兩名婢女的說話聲,首先吸引了柳劍臣的注意力。
“小姐每晚都會來這里,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其中一人說道。
“當然是王爺請她來的,咱們王爺對小姐喜歡的緊,這是大家都能看出來的。”另一人說道。
柳劍臣不確定婢女口中的小姐,是不是司馬貞娘。
就在他遲疑時,閣樓里傳來的聲音:“貞娘,感謝你每晚都來陪我看書。”
“王爺客氣了,貞娘也是受益匪淺。”一個女子說道。
柳劍臣聽了閣樓上兩人的對話,頓時覺得被什么沉重的東西壓住了一般,有些喘不過氣來,心里更是生出一股酸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