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的眼睛直了,“咕咚”咽下一大口唾沫,道:
“公子來得正好,中午人客少,可巧把二層樓空出來了。里面的大廳擺十桌沒有問題,旁邊還有雅間,可以一邊吃,一邊臨窗觀賞風景。”
信天游道:
“行呀,那就在二樓的大廳里擺十大桌。每桌按八個人的分量,再額外安排一桌放在雅間。”
店小二道:
“全部照公子安排的來,總計需五百五十兩銀子。要不…剩下的呆會兒再付?”
說著,這貨便伸出了手,想掏走金錠。
吃飯嘛,一般是吃完后再付賬。但對方已經拿出錢,當然卻之不恭了。另外,五百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總得先勘驗了金子,心里才踏實。
書生卻將金元寶在掌心拋了拋,掀開外袍一按。似乎塞進了錦囊,其實是收入了空間戒指。
笑道:
“你這廝,好不爽利。哪有還沒動筷子,就先結賬的道理?”
店小二呆了呆,訕訕縮回手,道:
“十一桌上等酒席,弄起來要費一番工夫。飯菜冷了,可就不好吃了,公子看要幾時呈上?”
信天游道:
“一盞茶弄好吧,碗筷等物當添頭送給我,如何?呆會兒,不要安排人伺候。”
滿堂人聽見,全傻了。
直娘賊,哪有上酒樓吃飯還帶走碗筷的,不嫌丟人?
小二躊躇道:
“碗筷不值幾個錢,權當折扣了。可是一盞茶的工夫,也弄不了那么快。既然公子的客人還沒有來,不如一炷香后呈上吧,先吃瓜子香茶。”
信天游道:
“行,就依你,快去安排…至于客人嘛,倒是先到了兩個。”
說完,徑直朝堂內走。到了兩位商人的小方桌前,含笑拱手,問道:
“兩位大哥器宇軒昂,可否賞個薄面,一同喝杯酒?”
瘦商人一怔,心道,莫非這是一個大圣人,聽到了咱倆的傳音入密?
胖商人卻急躁,覺得正要睡覺時偏偏碰到了一個送枕頭的,運氣真不賴。生怕同伴推辭,起身拱手道:
“公子太客氣了,俺們求之不得。”
書生眼睛一亮,故意把舌頭捋直了學對方的硬腔硬調,驚喜道:
“哎呀,聽口音,大哥不像是本地人。”
胖子傲然環顧一圈,道:
“俺從西牛賀洲來。”
廳堂內立刻變得冷風颼颼,鴉雀無聲。
文明重建之后,把世界劃分為四大部洲,稱為東土神洲,西牛賀洲,南贍部洲,北俱蘆洲。
東土神洲即萬年前的亞洲大陸,西牛賀洲即歐洲大陸,南贍部洲即大洋洲和南極洲,北俱蘆洲把南北美洲和非洲一鍋燉了。
這里面,唯獨東土神洲靈氣復蘇,崛起了強大修士。其它各洲的人民淪為妖獸口糧,萬不存一,茍延殘喘。
由于缺乏靈氣,妖獸的進化之路被阻斷。盡管數量眾多,并沒有產生超強個體。正如遺落之地的野貓賽過大豹子,野狗壯如小牛犢。對普通人屬于致命兇物,對仙師的威脅卻不大。
東土門派林立,難免有爭斗失敗者或避世者,前往其它洲開辟洞府。遠隔萬里重洋,對圣人和擁有飛行法器的真人,根本不算一個事。缺乏靈氣,可以用靈石補充。缺乏物資,可以用空間戒指裝載。
南海派的宗門羅浮島偏離神洲,被視作蠻夷。其實他們源自癲道人的玄門正宗,羅浮島依舊處于東土延伸出的島鏈上。
道門一統神洲后,建立社會秩序。雜門小派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得不收斂。唯獨來自其它部洲的邪修,搶靈石搶物資搶女人搶修行苗子…肆無忌憚。
殺人滅口,搶了就跑,誰能奈何?
沒有天大的面子,誰肯提著腦袋瓜為你追兇?
先不講大洋阻隔,陸地茫茫,也不提靈氣匱乏,訊息不通。僅僅一條“強龍難壓地頭蛇”,就令圣人望而卻步。
天人洞徹天機,當然不懼怕,可怎么會去管世俗間的綠豆芝麻小事?
每四年一次的凌霄大會召開,遺落之地的光明使者紛紛撤離,便淪為了野修戰場。這疙瘩窮歸窮,真正的強者不屑一顧。但領主豪紳并不窮,還是能刮出不少油水的。
道門對此心知肚明,聽之任之。
反正它的目地是追捕科學狗,地方越亂越窮,對方就越難生存。
胖子當眾亮出身份,并非說漏了嘴,純粹欺負書生也是一個外鄉人。擺明態度,這頭肥羊是俺的,誰也別搶!
豈料,書生急道:
“哎呀,俺也是從西牛賀洲來的。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看大哥面熟,以前肯定見過。”
胖子當然不相信,以為對方想趁機攀關系,便順著話頭一通胡扯。
“俺看你也面熟,可能去過俺們鄉。俺村頭,有一棵歪脖子大槐樹,特別好找。”
“哎呀,那棵樹是被俺掰歪的,不好意思。”
“啊…俺還養了一條狗子。”
“那條狗子,被俺偷偷燉著吃了。”
“俺說,難怪狗子不見咧,原來是被你偷偷宰了。那條狗子從小養到大,通人性得很…”
“大哥,沒說的。俺吃了你的狗子,今天就賠一桌酒席,走走走…”
白袍書生熱情洋溢,伸手邀請。
胖子與瘦子相互看了看,施施然跟隨而去。
待三個人走出了十幾步后,大堂末端的一桌武者中,有人小聲嘀咕:“靠,這不是耗子請貓,嫌命長嘛。”
落在后面的瘦商人聽了,似乎不經意地袖袍一拂。
旁邊桌上的一根筷子閃電般疾射,懸停于說話人的眼珠子前。
滿堂人噤若寒蟬。
一息后,筷子“吧嗒”掉落,激起湯水四濺。那桌的武者仿佛變成了泥塑木偶,動也不敢動。
白袍書生渾然不覺背后發生的小插曲,大搖大擺登上了樓梯。
幾名侍者連大氣都不敢喘,殷勤地迎他們進了雅間。快手快腳端上了茶水點心,迅速退下。
雅間不比大堂,角落里擺放了盆栽與熏香。除了中央的酒桌椅子外,還有一溜太師椅貼墻而靠,面前各擺一張小茶幾。
等侍者退下后,胖子笑嘻嘻的面容收斂了,目露寒光。
瘦子畢竟謹慎,問道:
“哥子,你明顯不是西賀牛洲人,為什么要這么說?外面的十桌酒席,又是在等誰?”
書生微微一笑,道:
“不急,不急…你們兩個對我有點用,先喝了茶再慢慢講。”
言畢端茶示意,三人一飲而盡。
見對方的盅子放下,信天游手按茶壺。一線黃湯噴出,落在了瘦子的空杯里。
瘦子豎起大拇指,贊道:
“公子好功夫!”
胖子斜睨,冷哼了一聲。
激水成線,武道仙師就可以辦到。縱然對方隱藏了修為,那也不算什么。如果今天不亮出足夠強硬的底牌,便是自掘墳墓。
然而,一覷再覷之下,胖子的臉色變了。
茶湯源源不斷注入,漫出了杯口卻不流下,漸漸在空中堆出了一根半尺高黃澄澄的柱子。
見到瘦子面孔凝重,直勾勾盯著柱子不說話了,信天游笑道:
“是不是太粗了,不好下嘴啃?”
言畢,一指點去。
胖瘦二人驚得彈跳而起,離座貼墻站立,手瞬間插入袍子。
信天游笑容不改,道:
“哈哈,兩位老鄉,不要嚇成這個樣子嘛。俺打賭,只要你們敢掏家伙出來,手掌就會斷掉。真的,特別靈驗,特別危險,千萬不要嘗試…”
說話之間,茶柱變細了。朝空中延伸,一直快杵到天花板。
書生“嘿嘿”一樂,腔調變了,道:
“請客嘛,當然不能小氣。爺爺請你們吃從未見過的美味,哈根達斯冰激凌。當年在虛境里嘗過后,想造出來給幾位小伙伴開開洋葷。可是找不齊配料,味道差強人意。小黑小花傻大粗笨,高興得嗷嗷亂叫。小青傲嬌得很,嘗了幾次就不屑一顧,老叫我造靈晶豆兒喂她吃…”
隨著一陣絮絮叨叨,他屈指一彈。
數息后,粗如嬰兒小拇指的茶柱光芒閃爍,赫然凝結成了一根光溜溜冰柱,寒氣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