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蘭溪走進屋,用纖細的食指戳一下他的小腦袋,“你蘭福叔家不容易,獸骨湯珍貴,還是送回去的好。”
“娘親,我知他家貧,我與他說了,可他堅持不要。”蕭南嘟嘟嘴。
“你啊,真是長不大的孩子。”蘭溪將木盒端到桌上,“既然如此,快過來,趁熱喝了,別辜負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好嘞!”蕭南爽快的爬上板凳,舀起一口喝下,只覺全身暖洋洋的,骨骼仿佛發出呲呲的聲響。
“好湯!”他由衷贊道,心里暗暗的想,“早知道上次冬獵,我就把雪影豹王的獸骨帶回來了。”
“這脊骨極為珍貴,乃是紫刀王蠻所獵,恐怕蘭福家也只分配到兩份。你啊…”蘭溪愛憐的摸摸他的小腦袋。
“娘親,他們家怎么了?”蕭南再次喝上一口,睜大眼睛問道。
“你恐怕不知道,蘭福本是狩獵隊的一員,收入不錯。可他妻子早年患了敗血之癥,身虛體乏,常年臥床。”
蘭溪望向門外,輕聲說道。
“結草廬醫藥出眾,若他們早去了幾天,說不定…可惜那年正值蘭云出生,又逢蘭福出獵,錯過了診治的機會。”
蕭南喝湯的手一頓,他是頭一次聽說此事。
蘭溪嘆息一聲,她素來心善,頗為不忍:“若僅是如此,便罷了。”
“前年冬獵,聽說蘭福在雪谷遇上了雪影豹,折損了數人,他也折了腿,不得不從狩獵隊退下。”
蕭南咽下獸骨湯,只覺湯里有些苦澀。
妻子臥床重病,蘭云新生,他從狩獵隊退役,便等于失去了生活來源,這于他們一家絕對是雪上加霜。
他想起狄豺在雪谷里的言語,狩獵隊在一線天遭遇雪影豹的偷襲,死了兩人,重傷三人。
原來那折了腿的人,便是蘭福。
“不過,所幸,蘭云這孩子懂事,天資又高,倒讓你蘭福叔平時里多了笑容。”蘭溪溫婉的笑道。
蕭南驀然想起那天在演武場邊緣,蘭云頓下腳步,看著掛成一排的雪影豹獸皮,微微握拳的模樣。
“我忽悠你兩次,著實不該。”他呢喃一聲,將木盒蓋上,卻是舍不得一次性喝完了。
“阿南,你待會兒包一籃銀茶餅送過去。”蘭溪忽然說道,她想了一下,又道,“不,包上兩籃!”
“阿南知道了,娘親!”蕭南點頭笑道,“理應如此。”
蘭溪長身而起,漫步面向屋外,望著綿綿細雨。別人縱然重傷,折了腿腳,可是,你呢?
蕭酒,你在哪里?
轉眼,夜幕降臨。
“少主,有大消息!”血爪兩步并作一步,奔入黑玄殿。
“何事驚慌?”殿內習練猛虎勁的王古收了姿勢,面色不愉的看向他。
“稟少主,蕭南死了!”血爪連忙恭敬的說道。
“什么!你說…蕭南死了?”王古心下大喜,抓住血爪的胳膊問道。
“是,是的!”血爪只覺胳膊被勒得生疼,暗想:“少主的修為越發精進了!”
“死了,真的死了?”王古心里快感過后,忽然覺得空落落的,“血爪,他是怎么死的?”
“聽說,聽說是噎死的。”血爪低聲說道,語氣里有些不可置信。
“你說什么?”王古氣急,喝道,“血爪,你好大的膽子,我輩皆是修行之人,怎么可能噎死!”
“請少主恕罪!”血爪退后幾步,躬身說道,“屬下遣人反復確認,都是一個結果——蕭南確實被噎死了!”
“怎么可能!”王古失笑,只覺滑天下之大稽,自己視為宿敵,險些成為自己魔障的蕭南,竟然噎死了?
“少主,此事千真萬確,我等親見,斷無虛假。”血爪抬眼看向王古,沉聲說道。
王古瞪大眼睛,深深看他一眼,許久,才勉強接受現實,追問道:“他被何物噎死?”
“一枚魚刺。”血爪斟酌道,“今日午間,葉氏商隊進了一批銀面魚。蕭南路過,便買了一些。”
“據我所知,這銀面魚只有一條主刺吧?”王古走到殿上,一屁股坐在座椅里。
“不錯,確實僅有一根主刺。”血爪恭敬的點頭道,“因此,蕭南之死,必有蹊蹺。我便著人仔細探查了一番,倒真讓我找到了端倪。”
“說來聽聽。”王古皺眉,心情大起大落之后,開始認真思考蕭南死去的后遺癥。
“稟少主,屬下探查過后,發現這批銀面魚俱被人動了手腳。”血爪拱手,緩緩說道,“這下手之人乃是葉三爺的侄女,名喚葉雯。”
“原來是她…”王古的腦海里浮現出紅衣女孩的音容樣貌,“可是這葉雯同是結草廬的藥童,聽說與蕭南關系不錯,為何要害他?”
“少主有所不知。”血爪笑道,“這前些日,在演武場,蕭南與葉氏兄妹發生爭執。聽說蕭南當場揍了葉成一頓,又狠狠羞辱了葉雯。”
“這倒說得過去。”王古點頭,腦補道。他自己也是極好面皮的人,知道被當眾羞辱的感覺。
“他們兩個懷恨在心,一時沖動,難免下了狠手。”血爪說道。
“這批銀面魚里,俱是下了一種特殊的花粉,若單獨吃食,并無大礙。可蕭南偏偏頓頓離不開銀茶餅…”
血爪輕輕踱步,訴說來龍去脈。
“這花粉遇上銀茶,會產生致幻的效果。如果僅是致幻,也問題不大。可蕭南偏偏在腦袋昏沉之時,將銀面魚的主刺當作魚肉吞下…”
“出血了?”王古皺眉,虎目里露出思索,不禁開始想象蕭南被魚刺貫穿咽喉的爽快景象。
“這倒不曾出血。”血爪搖頭說道,“他乃窒息而死。”
“可有證實?”王古驟然望向血爪,眼睛里帶著探究、審視的意味。
“稟少主,蕭南如此死法,屬下自然是不信。”血爪連忙大聲說道,“我們幾人便先后去了結草廬,當面查驗。”
他想起蕭南當時的狀況,不禁露出冷笑:“少主,您是不知道,蕭南死后,全身慘白,散發出濃重的陰死之氣,早就沒了呼吸!”
“七苫如何說法?”王古猶自存疑,問到最后一個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