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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法儀形名(下)

  這個問題周雨此前也遇到過。但那時他通常的活動時間是晚上,僅僅在室內翻閱日記和手機記錄,所以女性的生理期問題并不給他構成太大的困擾。

  反觀今夜,顯然是最差的時機。

  “…你確定要來嗎?”

  余暉落盡以后,紅葉有點遲疑地詢問他。

  周雨臉色鐵青地點頭。

  腹痛從下午逐漸劇烈,比起先前幾次都明顯得多。雖然他對此有基本的應對常識,但心情是另一回事。

  “恕我問一句,周雨,你對自己的性別是怎么認識的?”

  “…你看不出來嗎?”

  紅葉似乎有些困窘,別開臉后不自然地說:“區分陰陽的是‘身魄’,‘神魂’則沒有這種區別,所以我也沒辦法直接看出來。”

  周雨悶不做聲,表情木然,開始低頭踩地上的水花。

  看到他的反應,紅葉的表情變得更加不自然了。她補救似地說:“你也只是臨時寄身在這具軀體里而已,幾個月就好了。那個…應該也不會持續很久…我是這么聽說的。”

  “聽說的?”

  “這個…因為我沒有這種事。”

  聽到這句話,周雨下意識地打量起對方的身材。

  紅葉馬上說:“我是體質的問題。”

  “體質…”

  “不是你想的意思!我的身體循環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樣,所以我不會再生長了。到死為止,我一直都會是這個樣子。”

  盡管聽到如此不可思議的話,由于發言者是某位拿著幻影激光劍的外賣員,周雨沒有太多的驚奇感。為了注意力,他沒什么精神地問道:“是因為你吃過什么仙丹嗎?”

  這不過是一句無聊的玩笑,沒想到紅葉卻鄭重地搖了搖頭:“藥石的效用是有限的,一兩次的延續就是極限。如果依賴,一定無法企及終境。”

  “…紅葉。”

  “何事?”

  “我之前就想問了,你是什么深山老林出來的修真者嗎?”

  “雖然不是很確定你口中的修真者是什么,不過我確實在山里住過。我的師父也是山中之人。”

  “喔。明白了。你是仙人弟子。”

  紅葉顯得更驚訝了。她不停地搖頭說:“周雨,你的認知有問題。仙不是負責傳授技藝的,他們也沒有那種機會。這件事說來話長,改日再與你說明吧。”

  “…不必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周雨主動制止了話題。

  如果張沐牧在的話大概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不過很遺憾,他對外星人和神仙是同等程度的無興趣。既然只是臨時的合作,能理解對方不是常人就足夠了。

  “接下來說正事吧,紅葉,你要怎么找那個人?”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了將近半個小時。周雨注意到,他們似乎是在往市中心的方向前進。

  “要直接找到他比較難,但要找到眷族就很容易…前幾天我已經找到了兩個,不過都是外圍的小角色。今夜再去那種地方找找吧。”

  “哪種地方?”

  “就是…抱歉,名字我記不起來了,就是女人當花倌的地方。”

  “…那種地方,我們兩個正常是進不去的吧?”

  “為何?不是有錢就能進去嗎?此人的手下,不管男女都常去。”

  周雨沉默一下,放棄了繼續討論。

  其實細想的話,怎樣都無所謂。現在走在他旁邊的是個山中野人,也許人類淺薄的房屋根本不能阻止對方。與其為此發愁,不如考慮那種地方會不會出現認識周妤的人。就算名是身外之物,周妤的風評被害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他斟酌這件事可能的影響時,紅葉忽然停下腳步說:“周雨,有件事,望你今后注意。”

  “什么事?”

  “身名勿言。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自己的名字,也不要參加任何形式的法儀…這次幸虧是被稱作‘游戲’,如果你們施行的是用‘法’、‘祭’來命名的儀式,恐怕已經遭遇不測了。”

  “我不會再做什么通靈游戲了。不過像你說的法儀,正常人也接觸不到吧?我又不是巫師。”

  “…你又理解錯了,周雨。”

  紅葉靜靜地嘆著氣。

  “法儀并不是多么隱晦復雜的東西,僅僅是形式與概念的集合。你們做的‘四角游戲’,從步驟上完全已經構成法儀。只不過因為被叫做‘游戲’,影響才被減弱了。若你們以‘四角祭’的名義做同樣的事,恐怕被喚出的現象會直接獲得實體吧。”

  “名字是那么重要的東西嗎?”

  “當然。大道不稱,眾有必名,對于大道以下的概念而言,最直接關聯的就是‘名’。如果無以名之,那么和道就無從區別,無可成法…這么講的話,對你恐怕難懂。總之,名字一旦被使用,就會對關聯物產生影響,在我們這里是非常重要的法則。”

  “…就是說,如果把老虎叫做貓,它也會變得無害嗎?”

  “確實有點這個意思。”

  不知道為什么,紅葉微微地笑了一下,但她馬上掩飾似地別開臉說:“雖然原理是這樣,實際上這種情況很少發生。縱然有幾人稱虎為貓,大部分認知到虎的人也還是稱之為‘虎’,少數人對虎的概念影響是微乎其微的。不過,如果認知的人數特別多,或者是認知的人非常特別,那就另當別論了。像你們所做的四角游戲,既被冠以‘游戲’的名義,常人試之也就無妨。是因為你這具軀體的特別,才會讓這樣釋化的法儀產生作用。”

  說到這里時,兩人已經走進地鐵站。

  因為要和周雨共同行動,紅葉這一次并沒有用到她那輛摩托車。兩人走入人流往來的站內后,就自覺停止了這些常規外的話題。

  “…說起來,為什么換成了摩托車?先前騎的是電瓶吧?”

  因為旁邊有普通的乘客,周雨只好撿些無關緊要的話來轉移注意力。

  不想,聽到他的提問后,紅葉臉上的微笑忽然僵住了。

  “…遇到你的那晚,我把車停在路邊。再回去的時候就沒有了。”

  “就是說被偷了。那個也是你送外賣的車吧?”

  “嗯…”

  “所以也順勢丟掉了單子和工作。只能換個地方重新開始了,是這樣吧?”

  “…嗯。”

  “小偷找得到嗎?”

  “也不是無計可施。等解決正事以后就去找。”

  “…找到以后,你打算怎么辦?”

  紅葉不做聲地垂下頭。

  注意到旁邊乘客偷覷過來的目光,周雨也自覺地噤口不言。這是一種直覺的判斷,哪怕是要自己默默忍受腹痛,也不可以繼續刺激紅葉了。

  …至于那個電瓶車小偷,最幸運的結局大概就是提前進了看守所。總之,絕對不能被紅葉找到。

  沉默中,兩人在紅森站下了列車。

  再度來到紅森商業區,周雨一點也不覺得意外。然而紅葉并沒有去那條和他們兩個頗有緣分的奧斯爾路,反倒領著他往繁華地帶走。

  他們來到一座游戲機廳前。紅葉輕車熟路地和老板打了個招呼,然后便沿著角落的安全通道朝地下室走去。樓梯盡處,燈火炫亮的大廳內充斥著男男女女的笑聲、喊聲。直到此時,周雨才察覺到問題所在。

  “…紅葉。”

  “怎么?”

  “雖然單字的概念上可能確實存在包含關系,但請你不要把‘花’跟‘荷’通用。花倌和荷官完全是兩種職業。”

  他指著眼前的地下賭場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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