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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石雕墮毀狡偽之聲(下)

  羅彬瀚和酒紅馬尾面面相覷。

  他腦袋里閃過無數種念頭,有許多更令人安心的理由可以解釋眼前的新狀況,但最終理智還是讓他接受了現實。他沒有跟門外的訪客虛以委蛇,而是用沙發和柜子死死擋住別墅屋子的正門,然后跑回樓上尋找槍械。

  酒紅馬尾跟著他,有點惶惑地問道:“他們是誰?”

  “鄰居。大概吧。“

  “那他們想干什么?他們怎么會在這個時候…”

  “你問我也白搭。”羅彬瀚說,“別廢話了,反正不是來做客的。”

  他在半分鐘內逛完了二樓全部的房間,撞開一扇鎖住的房門。里頭是間明顯有人使用的臥室,衣架上掛著些年輕男子的外套。

  羅彬瀚跑過去掏了掏那些衣服的口袋,從最外圍的風衣里摸到了錢包。他匆匆打開瞄了一眼,發現少量現金和一本老舊的駕照,那上頭有年輕雕刻家的照片,底下則寫著他的名字:奧杜佛多·維威納。

  這時羅彬瀚的耳朵里仍然塞著翻譯器,足以跟這個世界的人對答如流,可在文字閱讀上還是很蹩腳。他覺得自己看到的這個名字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出來歷,直到酒紅馬尾驚叫道:“奧杜佛多?他就是奧杜佛多?可他至少應該五十歲了!”

  羅彬瀚合上錢包,揣進自己兜里:“對,而他現在還能對你性騷擾,然后歪著脖子蹦蹦跳呢。”

  底樓傳來了撞門聲。

  羅彬瀚繼續搜索房間,粗暴地拽開每一個帶鎖的柜子,終于在床邊最底部的抽屜里發現了手槍和子彈。可等他想拉開槍膛時立刻心底一沉——這槍的內部構造很陌生,他根本不知道該怎么裝子彈。

  “你在磨蹭些什么!”酒紅馬尾叫道,“他們要進來了!”

  她一把搶過羅彬瀚手里的槍,三下兩下把子彈裝好,然后上膛拉栓。那動作嫻熟至極,令羅彬瀚懷疑對方下一秒就會拿槍口指著自己腦袋。

  酒紅馬尾把槍遞給他:“拿著。”

  羅彬瀚接過槍,看到她手掌上包扎的碎布已經松脫,露出底下的刀傷。傷口結起一層黑痂,血已經止住了。

  客廳發出一聲巨響,有人用槍械打爛了鎖頭。然后則是一個男人熱情柔和地呼喚:“鄰居,鄰居,你在家嗎?”

  羅彬瀚掀開被單垂落的一角,示意酒紅馬尾躲進床底。這時客廳里傳來重物推動的聲響,那些人已經在排除門后的障礙了。

  他深吸了口氣,持槍跑到樓梯拐角,蹲伏在正對客廳的死角處,回想自己剛才在監控鏡頭里看到的場面。

  對方大概有七個。如果是一群持刀的普通人,羅彬瀚覺得自己沒什么可怕的,但他們中的兩個拿著類似步槍的武器,且種種跡象表明這些鄰居可能對自然規律不是很尊重。

  客廳里響起腳步聲。那個優美猶如男高音歌手的聲音繼續呼喚道:“鄰居,鄰居,你在嗎?”

  羅彬瀚差點出聲讓他滾,但最后忍住了。一個主意突然從他腦袋里跳出來,趁著那群人搜尋客廳的時間,他單手持槍警戒,另一只手則伸進口袋,掏出自己的手機。

  他用單字,詢問李理是否能入侵別墅里的其他聯網設備,結果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于是羅彬瀚悄然起身,溜回二樓的臥室,把李理的黑匣子接在雕刻家的電腦主機上。

  酒紅馬尾從床底下探出頭:“你在搞什么鬼?”

  羅彬瀚對她噓聲警告。然后看著電腦屏幕亮起,跳出一個沒有任何說明的安裝進度條。進度走完后屏幕又恢復了黑暗,只剩下中央一行紅字。

  ——你需要我怎么做呢,先生?

  “控制這里全部的智能家具。”羅彬瀚說,“電視,音響,自動門…能控制多少就控制多少。”

  “你在跟誰說話?”酒紅馬尾問,“屏幕對面的是誰?你在山外頭還有其他朋友?”

  羅彬瀚沒空回答。他現在終于知道雅萊麗伽面對自己時是什么感覺了。

  電腦屏幕上開始列出一行行網絡地址和機器碼信息。別墅里的智能設備數超出羅彬瀚預計,讓李理足足列滿了五面屏幕。

  通往二樓的階梯上傳來一些響動。那男高音深情的呼喚聲飄近。

  “鄰居,鄰居,你在嗎?”

  “我在這里呢。”客廳里傳來了回答。羅彬瀚聽出那聲音像極了自己。

  好幾個腳步立刻沖了下去,緊接著則是五六聲干脆利落的槍響。那動靜讓羅彬瀚驚出一身冷汗,清楚感受出這些入侵者們的殺意。

  電腦屏幕上的一行機器碼消失了,羅彬瀚估計那是客廳里的電視機或音響。

  這個狀況讓那群闖入者們混亂了一會兒。羅彬瀚自己的手機沒法聯網,于是便趁機打開酒紅馬尾給他的新手機,連上別墅內的無線網絡。屏幕上立刻顯示出室內的三維地圖,七個紅點在底樓來回徘徊,被各種電器和警報系統制造出的動靜勾來引去。

  羅彬瀚注意到這會兒有個人非常靠近樓梯。通過樓梯口的監控鏡頭影像,他能看見此人手持槍械,正對樓梯進行監視。

  這時其他人還散布在底樓各處,盡力搜尋一切可疑的聲援。羅彬瀚感到這是一個值得嘗試的機會,于是叫李理控制住樓梯旁的照明壁燈。

  壁燈不斷閃爍。持槍人的目光馬上被吸引過來,羅彬瀚趁著這個空擋從二樓一躍而下,先控制住對方持槍的手,然后把他的脖子一把擰斷。

  那闖入者的頸骨發出斷響,可羅彬瀚卻沒有絲毫放松的感覺。此前他從未有過扭斷別人脖子的經歷,如今做來也不大難,可還是感到很不對勁。

  捏在他手中的皮肉仿佛沒有生命,更像握著一層薄薄的皮套,里頭塞滿了細細的、溫暖的砂鐵。

  闖入者倒在羅彬瀚懷中,頭顱因頸骨折斷而倒仰,后腦勺已經挨到背部,還對在對著羅彬瀚歪嘴發笑。

  那實在是生命的奇跡,可羅彬瀚暫時沒空琢磨原理。他抓過旁邊的長頸花瓶,從這未知生物的嘴里捅了進去,一路撐裂咽喉和聲帶,確保他無法發聲引來同伴。

  這段時間李理負責掩護著他的行動。她讓遠處廁所里的燈光忽明忽滅,家庭影院和音響系統亂響。羅彬瀚趁機把自己手里這個拖上二樓,鎖死在最深處的房間里。

  他馬上跑回二樓拐角,準備繼續伏擊下一個,卻發現情況有點不對勁。

  入侵者們開始往這里接近,他們互為依靠,有條不紊地走來。羅彬瀚起初以為他們只是在地毯式搜索,卻發現他們的目標直指樓梯口。無論李理怎么在其他地方制造雜音動靜,這些人都變得毫不理會,仿佛突然間就識破了他的把戲。

  羅彬瀚的掌心開始流汗。他剛才的偷襲做得又迅速又安靜,沒道理會被這么快發現。

  “鄰居,鄰居。我的好鄰居。”那個男高音的聲音呼喚道,“你在哪兒呢?讓我們瞧瞧你的臉吧。你在樓上吧?何不下來跟我們敘敘舊呢?”

  羅彬瀚沉默地掏出手機,查看李理幫他調取的樓梯口監控畫面。他看到那六個人把路團團堵死,為首的男人手持步槍,打扮得體,胸前領帶上還別著個精致的蜻蜓胸針。當他再度開口時,羅彬瀚知道他就是那個喋喋不休的男高音。

  “鄰居,你在看著我呢。”他對著攝像頭微笑,“把你的攝像頭關起來,讓我們面對面暢談吧。”

  他突然用槍口對準鏡頭,一下把監控攝像打得粉碎。

  濺飛的金屬碎塊恰好打在羅彬瀚眼角,差點讓他當場失明。羅彬瀚悶叫了一聲,用手捂住那處傷口。他感到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

  緊張和憤怒讓他的心跳如雷鳴鼓噪。受傷的眼球從深處開始脹痛,那粒野草籽貪婪地吸取著血水,開始順著神經瘋長,瘋長,瘋長…

  這樣是不行的。沒關系,現在誰也不會看到。

  他把懷里的槍械扔開,掏出那根致人失憶的閃光棒。

  ——這個東西大抵對它們無用,因為是針對人腦結構而制造的工具。這點他非常清楚。但是他不需要太長的時間,一瞬間就足夠了。

  他把閃光棒從拐角拋出去,然后閉上了眼睛。視覺機能至此關閉,眼球內的野草卻如觸須神經般伸了出去。越過空氣,越過拐角,越過拋出去的閃光棒,輕輕地纏繞住那個攻擊他的男人。

  他“看”到對方舉起槍口,對準了失憶閃光棒。那特殊的光頻穿過男人的眼睛,形成一段特殊的神經電信號。

  ——在他理解中,那個頻率會銷毀人在數分鐘內形成的記憶結構。但那只是對正常腦結構的生物體而言。當那持槍的敵人接觸到光頻時,就僅僅只是視神經有了一瞬間的僵死。

  如同狩獵的水蛇,他順著觸須鎖定的方向游了出去,身體自發地穿過空氣,降落到對方面前。

  他把手指伸進對方僵死的眼球中。指尖觸碰到了蚯蚓般蠕動的神經,于是他輕輕一夾,把那內部的構造絞得稀爛。

  閃光棒掉在地上。

  他抓起領頭男人的槍,對著另外的五人不停掃射,先把他們持刀的斷,然后又抓起旁邊的桌子,一下下把他們全部砸成肉泥。

  這不是長久之計,但目前也足夠了。

  一大灘肉泥在地板上蠕動,看上去暫時沒什么樂趣可尋。他抓起領頭男人的頭發,把他拖進雕刻工作室內。途中每一個石雕都似乎在擋他的路,因此他毫不留情地將它們統統踢倒踏碎,然后把男人的腦袋按在平滑石面用的電動打磨機上。

  “鄰居,你用不著這樣。”雙眼只剩兩個血窟的男人笑著說,“你現在太緊張了,看到的都是幻覺。咱們何不坐下來好好聊聊呢?”

  羅彬瀚拍拍他的腦袋:“我不緊張,好鄰居。我想把你的面具摘下來,然后咱們面對面地暢談。”

  說完他按下打磨機的啟動鍵,把對方的臉按到飛速旋轉的磨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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