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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六章 門下沐恩小的

  康飛在耳門外站了沒一會兒,卞狴犴氣喘吁吁拎著袍子一腳就跑了出來,看到康飛,一臉的驚喜,“三弟…”

  康飛未免就打趣他,“二哥,不用說了,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這驚喜不是給我的。”

  看著卞狴犴尷尬,康飛一笑,轉身掀開馬車簾子,“霜姐…”

  俞家小姐在丫鬟攙扶下從馬車上下來,裊裊站在耳門外,和門口的卞狴犴四目相對,一時間,二人心念百轉,俱都不知道說什么。

  “你…”兩人同時說了一個字,卻又同時停了下來,還是康飛看著難受,當下大聲就喊:“二哥,霜姐,不,現在要叫二嫂了,二哥二嫂,哪兒有站在耳門外面一敘衷情的道理?”

  他說著,未免就埋怨卞狴犴,“二哥,你也不說帶兩個大腳婆子出來…”康飛不是那種計較的人,純粹是沒話找話說。

  他正說著,里面那衙兵快步領著幾個大腳婆子出來,腋下還夾著一卷三梭布,到了門外,一抖手,就把三梭布給鋪在了地上,隨后就沖幾個大腳婆子喊,“還不快請奶奶進去。”

  幾個大腳婆子七手八腳把俞家小姐給迎了進去,康飛沖著里面俞家小姐背影還喊了一句,“霜姐放心,一切都有小弟,二哥要是敢欺負你,我認得他,我的拳頭也認不得他…”

  俞家小姐心頭一暖,站了一下,終究沒好意思回頭,隨著婆子們進去了。

  康飛看卞狴犴惦著腳探著頭的樣子,未免好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二哥,回魂了。”

  卞狴犴這時候就看著康飛說道:“三弟,你擰我一下試試,我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康飛其實懂他的心態,俞家小姐非但是他的初戀,甚至還代表著他對于文官階層的渴望,要知道,河南布政使家的小姐,不是什么人都能娶到手的。

  當下他伸手在卞狴犴肩膀上拍了拍,“二哥,你放心,雖然,這親,是咱們搶來的,但是,咱們先上車后補票,到時候抱上外孫,俞家那位布政使老爺肯定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卞狴犴雖然不明白什么叫先上車后補票,可意思還是能懂的,當下未免嘴角咧到了耳朵根。當下拽著衣角,卞狴犴噗通一聲往地上一跪,把康飛嚇一跳,趕緊伸手去扶他,“二哥你這是什么意思。”

  正說話間,向鼎向大爺也從里面走了出來,沉聲就說:“三弟,你就讓他拜這一拜,若不然,他這一輩子怕都不心安。”

  康飛沒奈何,只能硬生生受了卞狴犴這一拜。

  古人所謂拜,是五體投地的意思,什么拜菩薩,拜神,拜謝陛下…拜到人,那真是感恩良多,無以為報。

  卞狴犴起身后,一把抱住康飛,他大約也只能如此表達自己的情緒了,康飛伸手在他背上拍拍,“二哥,這謝也謝了,差不多啦!再這么抱下去,旁人還以為怎么回事呢!”

  兄弟三人攜手回到里面,在花廳里面坐下,卞狴犴還有些情緒不穩定,向鼎看了他一眼,就轉首對康飛說道:“那南贛巡撫的事情,三弟你也知道了罷!”

  康飛聞言點頭,隨后就問他,“大哥,你也是文官出身,難道就不能跟他說說道理?”

  向鼎未免就有些尷尬,“這個,為兄這個汀漳道,還在南贛巡撫轄區內,周巡撫那是我的直管上官…”

  康飛聽了就明白了,大家都是文官的時候,互相打打秋風啥的,可是,面對自己的直接領導,大約沒幾個人敢拍胸脯說自己不買賬的。

  只是,他未免就好奇,“大哥你不是汀漳道海防同知么,怎么南贛巡撫還能管到你?”

  向鼎未免就給他解釋,這南贛巡撫,素來號稱四省總督,非但管著整個江西布政司,還兼管了接壤的許多地方,福建汀漳道那是朝廷明文規定受南贛巡撫管轄的。

  給康飛仔細說了一番,最后,向大爺未免就嘆氣,“如今別說我了,連張老將軍都去周巡撫那邊庭參去了…”

  康飛一聽,心說握草這么吊?

  向鼎向大爺看他表情,哪里還不知道自家三弟是個官場小白?當下就告訴他,張老將軍以前在周巡撫的老子老周巡撫手下,這么一來,就形成了朝野默認的依附關系。

  比如周良臣要對別人介紹張老將軍,就會說,此老乃是我家門下。

  向大爺一解釋,康飛就懂了,好歹也是聽過戚繼光戚爺爺的一些軼事的,比如給張居正寫信,自稱門下沐恩小的…

  他一邊點頭一邊就吐槽:草,該死的封建舊社會,把人變成了鬼。

  當下他未免就大聲喊道:“算了算了,我也不耐煩管這些屁事,只要他別惹到我頭上來,要是惹了我,我管他贛南巡撫還是四省總督,讓他領教領教我沙包大的拳頭…”說著,他未免就大聲喊:“來個活人,三爺我餓死啦!”

  向大爺看康飛這個做派,這些日子接觸下來,他如何不知道,老三這是故意裝粗,畢竟,你裝粗才好動拳頭,你要裝斯文,裝久了,別說動手,大約連蘭花手都要捏起來了。

  當下向大爺只能苦笑,“行行行,不說那些,我們兄弟三人喝兩杯。”

  建寧行都司里面自有好廚子,屁滾尿流地給三爺準備,兄弟三人喝了三巡,眼瞧著天色漸漸黑了,外面張桓張老將軍這時候衣甲儼然,還頂著盔,就從外面進來。

  正伸筷子的康飛瞧見張老將軍這副模樣,先是一愣,隨后未免就眉毛一挑,大聲說道:“哎呦!老馬回來了。”

  張老將軍把頭盔一摘,瞪圓了眼珠子就道:“老子姓張不姓馬。”

  張和馬都是韃官人家的大姓,不過,康飛明顯不是記錯張老將軍姓什么,而是諷刺他給權貴做牛做馬。

  張老將軍八十有二,人老精鬼老靈,自然知道康飛嘴里面說話的意思,把頭盔往旁邊一扔,掀起戰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旁邊伺候的衙兵趕緊遞上杯筷,向大爺起身給張老將軍斟酒,“老將軍勿怪,康飛他還小…”

  老將軍一昂首把酒給喝了個底朝天,隨后哈了一口氣,“這小子,我還不知道他?祖宗不足法,天變不可畏,大約說的就是他了…”

  康飛未免就諷刺他,“哎呦我去,老爹爹,你這個肚子里頭著實有文化啊!連祖宗不足法,天變不可畏都知道…”

  旁邊卞狴犴未免就扯了康飛一把,“三弟,老將軍那是周家正經的門下,去庭參站崗,是表示不忘故主,若是不如此,怕是要被旁人罵忘恩負義了。”

  老將軍看了卞狴犴一眼,“讓他說。”隨后轉頭就對康飛說道:“老夫正經監生出身,憑什么就不能知道祖宗不足法,天變不可畏?難不成你以為就你家老子戴春林是讀書人,老夫這樣的監生就不算讀書人?”

  康飛哼了一聲,低聲就說道:“讀過再多的書,那也是老封建,老腐朽…我還真沒見過自甘為奴的。”

  “三弟。”向鼎大聲呵斥了他一聲,隨后,放緩了語氣,“你這是往老將軍心口上捅刀子啊!是,你是神仙弟子,可以不按規矩來,可除你之外?誰能如此?你怎么能用你來框天下所有人所有事?還不快給老將軍賠禮道歉。”

  注1:《昨非庵日纂》卷九:“嘗聞尚衣縫人云:上近體衣,俱松江三梭布所制,本朝家法如此。大廟紅纻絲拜裀,立腳處乃紅布,其品節又如此。今富貴家佻達子弟,乃有以纻絲綾緞為裩者,其暴殄過分,亦已甚矣。“

大熊貓文學    我在大明開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