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你就別給兒子壓力了。”江奇龍的老婆魏琳在旁邊幫兒子說好話。
“每次一說他你就護著,這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期末考試了,前天趙老師又因為他不交作業給我打電話,讓我好好管管他。”
“那你不會好好說啊,孩子的自信心就是這么給你打擊沒的。”
父母又在為怎么教育他爭論,不過江天昊心里明白,他上課走神,學習不認真跟林躍在不在實驗班沒有一毛錢關系,就那小子,十天過去聽不完一上午的課,能礙多少眼?他之所以不在狀態,完全是因為鄧小琪,現在那兩個人連孩子都有了,他就更失去考好大學的動力了。
可是又不能實話實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爸給鄧小琪懷了林躍孩子的事昭告天下,也讓他淪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那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咚咚咚…
便在這時,樓下響起一陣敲門聲。
江奇龍夫婦停止爭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這都晚上8點多了,誰來敲自己的門。
“江先生,是孟老板他們來了。”保姆站在一樓往上喊。
孟老板?
江奇龍不知道孟飛為什么挑這時候來,也沒提前打電話預約,但還是端正態度,喊了一聲“請他進來”,隨后整理一下襯衣的領子,又把衣袖的扣子系上,噔噔噔,快步下樓。
他來到客廳,保姆也打開大門,請訪客進屋。
江奇龍滿臉堆笑迎上去,可是當他看到孟飛身后幾人,尤其是最后一個年輕人的臉時,嘴邊的笑容凝固了。
為什么看到前面幾個人滿臉堆笑,答案很簡單,都是他的股東。
為什么看到最后一個年輕人笑容凝固,答案也很簡單,因為他剛剛算計了人家,心里沒底,有點發虛。
但問題是,林躍為什么會跟孟飛等人廝混在一起,這兩個人…八竿子也打不著好么。
“江老板,怎么這幅表情?很驚訝大家湊在一起嗎?”孟飛嘴上客氣,動作卻不客氣,在沒有主人招呼的情況下大喇喇地往沙發一坐,面向保姆:“泡茶啊,就上次喝的凍頂烏龍好了。”
保姆的嘴角扯了扯,想禮貌微笑,但是硬沒擠出來,因為她發現江奇龍的臉色有點難看,不知道這天黑晚來客,待還是不待?
“江…”
她試著詢問,不過才起個頭就打住了,干脆轉身走去廚房,想著一邊燒水一邊看情況行事。
江奇龍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也沒有注意喧賓奪主的孟飛,他的腦筋轉得飛快,不斷地琢磨這是什么情況,林躍的問題先拋到一邊,這些股東的臉色可都不怎么好看,原本天晚來客就有點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意思,瞧這幾張壓抑火氣的臉,怎么看都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噔噔噔…
伴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江奇龍的老婆魏琳和江天昊從樓上下來,應該是察覺到一樓氣氛有異,來客廳看看。
“爸…”
當兒子的剛要問父親發生什么了,抬頭看到那個最討厭的人,臉一下子沉下來:“怎么是你?你來干什么?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
魏琳的心里同樣咯噔一下,有非常不好的預感,因為縱觀這小子干的那些事,只要他出現的場合,準沒好事,錢守中的壽宴,他把老頭兒氣進醫院,江泉陵的葬禮,他挑了整個江家班,聽說前幾天院士之死也有他的份,那現在來到他們家…這么晚了是來說恭喜發財的嗎?
“江奇龍,你這教育兒子的方式不行啊,生意人講究和氣生財,所謂上門是客,還啥都沒說便把人往外趕,就這種城府,以后怎么繼承家里的生意。”林躍微笑著調侃一句,徑直走到孟飛身邊坐下,又很不客氣地招呼其他人:“董老板,吳總,黃老哥,都別站著了,多累啊,有什么事坐下說,坐下說,”
他說話還挺管用,一臉不悅的幾個人表情緩和不少,走到兩個人身邊坐下,幾乎將那套可坐七人的大紅色真皮沙發占滿,愣是沒給房子的主人留位置。
江奇龍的表情更加難看了,因為他發現林躍跟這些人都認識,要知道這兩年為了擴張,他拉了很多投資,眼前坐的可都是江家廚房的合伙人,為什么會跟那小子稱兄道弟?這背后…怎么聞都有一股陰謀的味道。
江天昊可不管那么多,本來鄧小琪懷孕的事就讓他難受,現在林躍大晚上的來家里鬧,那還能給他好臉色,城府?城府是什么?他江公子要的是快意恩仇。
“滾,立刻滾,從我家里滾出去。”
林躍冷冷一笑:“你家?很快就不是了。”
這話把江天昊一家三口說愣了,這里明明是他家,房產證上白紙黑字寫著,怎么可能不是?
被林躍稱作黃老哥的油膩中年人是個急性子,忍了半天沒有忍住,拍著茶幾說道:“江奇龍,前幾天你給我們看的年度財務報表是怎么一回事?”
提起年度財務報表,江奇龍心說壞了,難不成…
可是不對呀,這些人說是投資者,合伙人,但是并不插手江家廚房的經營事務,他們怎么可能看得出里面的貓膩?
魏琳在后面握住他的手,應該是提醒他別緊張,不要露出馬腳。
“財務報表?財務報表怎么了?”
黃老板大怒,剛要發作,林躍沖他擺擺手,示意稍安勿躁。
“江奇龍,看看你找的這些人,沒有一個懂餐飲經營的,作為一個深耕此道將近二十年的老手,要在業務上做文章坑他們一坑還不簡單,所有人都看到了江家廚房的擴張,卻忽視了這種高速度下核心業務的利潤增長乏力,現在直播很火,而你的江家廚房就像一個個體重300斤的吃播,看的人多,刺激性強,但代價卻是自己的身體,我這么比喻,你覺得對嗎?”
果然是怕什么來什么,這些人一進門江奇龍就有種不好的預感,現在預感應驗了。
林躍繼續說道:“有句話叫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今后幾年,這樣的事情會越來越多,因為土運結束,資產的泡沫也將被一把火燒得干凈。扯遠了,回到江家廚房的問題上來。”
他接過孟飛遞來的藍色文件夾丟在桌子上:“這是你給他們的財務報表,做得很漂亮,但不巧的是,我對餐飲業挺了解的,就拿出時間做了點調研,你猜我發現了什么?看看吧,江老板。”
江奇龍拿起來翻了翻,越看心越往下沉,這份“江家廚房”經營情況分析報告的意義就像把他剝光扔在人群中一般。
林躍補充道:“簡單來說,你現在做的事只剩拆東墻補西墻來粉飾太平了,聽佛經發育的水稻,專人按摩養大的生豬,喂牛奶催生的雞和它們下的蛋…你還能想點更吸引人眼球的噱頭嗎?呵,格局一般,本事不大,民營企業圈錢的那一套玩得頭頭是道。”
社會上有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反正甭管怎樣的民營實體企業,搞來搞去,都會變成金融游戲,百年企業?誰想過呢,老老實實做實體賺錢多慢,哪有上市融資后變現,割股民的韭菜快。還有些企業,就連要倒了,也得用攤派公司理財的方法坑員工一回。
“江奇龍,我幫你算了一筆賬,現在的你,已經面臨資不抵債了。”
黃老板拍著茶幾說道:“年前聚會說得天花亂墜,頭頭是道,現在你還有什么話說?江奇龍,還錢!”
他這一聲“還錢”點燃了大伙兒的“熱情”。
董老板和吳老板等人也有樣學樣地拍著桌子喊撤資,要他按照協議給錢。
可能是聲音大了點,驚到了廚房的保姆,只聽啪得一聲,價值幾千的德化白瓷茶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還好她躲得快,沒有被熱水燙到。
魏琳不敢放江奇龍一人面對黃老板等人,推了兒子一把,讓他去看看保姆有沒有受傷。
剛才還趾高氣昂要趕人的江公子愣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失了魂兒般往廚房走,江家廚房資不抵債?投資人上門要錢?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富二代的好日子到頭了?
他不甘心,很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又能怎么著?他又沒有力挽狂瀾的財富與能力。
“姓林的,這跟你有什么關系?有你說話的份嗎?”
走到廚房門口,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林躍搶了他的女神不說,還帶著一群王八蛋來家里落井下石,要搞垮江家的產業,簡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孟總,黃老哥、董老板…我看上這套房子了,待會兒你們可不能跟我搶。”林躍看也不看他一眼,笑嘻嘻地對身邊幾人說道。
“當然,當然。”
“那是當然。”
“林老弟看上的東西,我們自然是要成人之美的。”
說來好笑,他明明是這群人里最年輕的一個,像孟老板、董老板這些人做他長輩都綽綽有余,結果從態度看,卻一副唯他馬首是瞻的樣子。
咚咚咚…
便在這時,外面又響起一陣敲門聲。
魏琳拍拍江奇龍的手背,走過去把門打開,一個年紀四十多歲,脖子掛著大金鏈子,手腕戴著大金表,一咧嘴能看到左邊大金門牙的魁梧男子走進來,開口就是十分得勁兒的東北味。
“林躍呢?林躍擱哪兒呢?”
孟飛伸手招呼:“徐老板,這兒呢。”
徐老板大步流星走上前:“給,這是你要的東西。”
說完把一份文件丟在茶幾上,也不管旁邊的杯子有沒有人用,端起來咕嘟咕嘟一通灌,回頭望江奇龍說道:“今天下午我已經向法院提出凍結你名下財產的申請。”
這些家伙…動作好快。
江奇龍一臉錯愕的當口,林躍把徐老板提供的文件推到他面前:“看看吧,這是你名下財產情況,房產、被套股票、車子、公司,沿街門面房和一塊未投入使用的商業用地…”
徐老板是個急性子,中氣十足地道:“我相中他家老宅了,那地兒風水好,適合起家,你們都別跟我搶啊,誰跟我搶我跟誰急眼。”
吳老板不干了,板著臉說道:“那不行,江家祖宅得分給我,就算鬧到法院,我也有優先賠償權,當時他找我借錢可是簽了協議的。”
徐老板那指定不能讓:“咋地?拆我臺?還協議,好像誰TM沒簽協議一樣,不服咱倆干一架,你贏了我就讓給你。”
董老板笑瞇瞇地道:“你們分田產,我要他的股票,這事兒沒人反對吧?”
他一點不傻,房子這玩意兒,尤其是祖宅,除非碰到拆遷,否則很難出手,但是股票就不一樣了,變現快,流動性強。他可是記得林躍剛才說的,土運結束資產泡沫會破,資產價值回落的話,手握現金就很重要了。
江天昊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這些人居然跑到江家來當著他們的面瓜分財產,這讓他想起高一歷史上八國聯軍侵華劃分勢力范圍的內容,氣得臉紅心跳,真想抄起砧板上的菜刀,有一個算一個,給他們放放血。
孟飛笑呵呵地道:“江家廚房的招牌你們不要嗎?你們不要我要。”
徐老板說道:“你是不是傻,他都把公司開死了,你要個破招牌有啥用,你還能讓它起死回生不成?”
“這得看他肯不肯幫我了。”
孟飛瞄了林躍一眼,這畫面看得董老板直打鼓,猶豫要不要少分點股票,留一些股權?
“林躍,你不要高興得太早。”江天昊恨聲說道:“明天我就讓你上頭條,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鼠。”
“唔,你說的是鄧心華和鄧小琪懷孕的事嗎?”
他一點不慌,倚著沙發靠背,雙臂環胸,笑盈盈地看著敗犬。
江天昊聞言一呆。
江奇龍和魏琳同樣不解,他怎么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似乎預料到了自己被偷拍,還會被人揪住這件事做文章的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