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轉過頭去,彩燈排布成的“2000”下面放著一張椅子,椅子旁邊站著一個人。
林嘉茉穿一件鵝黃色羽絨服,圍著紅色的圍巾站在冷風中,面前是她呼出的溫熱氣流。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懷里的吉他。
林躍說道:“這么冷的天,有什么話不能回去說?”
林嘉茉搖頭:“因為有一首歌我只想唱給你一個人聽。”
她往椅子上一坐,吉他橫放在膝蓋上,手指輕撥琴弦。
舒緩的前奏過后,林嘉茉張開嘴。
“還沒好好的感受。”
“雪花綻放的氣候。”
“我們一起顫抖。”
“會更明白什么是溫柔。”
“還沒跟你牽著手。”
“走過荒蕪的沙丘。”
“可能從此以后學會珍惜。”
“天長和地久。”
是王菲的《紅豆》。
詩曰: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以前都是林躍彈吉他唱歌給別的女孩兒聽,這還是第一次有女孩兒彈吉他唱歌給他聽…雖然彈得一般般,唱得也一般般。
其實他知道天臺上有什么等著自己,也知道陳尋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是讓他頗為感動的一點是,林嘉茉為了學這首歌,手上起了好多水泡,平時寫作業疼得直皺眉,方茴問她怎么了,還總說是來事了,痛經。
“好聽嗎?”
林躍站在原地沒動,林嘉茉唱完歌把吉他放到椅子上,走到距離他不到3米的地方,話雖然說出來了,但是頭一直低著,不敢看他的眼睛。
作為一個女孩子,向一個男孩子告白,需要克服的心理障礙遠比男孩子向女孩子告白要多的多。
雖然不是直接說“我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吧”,但是她相信林躍聽得懂。
“我記得你以前不會彈吉他啊?誰教你得?陳尋嗎?”
“是陳尋他師傅。”
“這個餿主意也是他出的吧。”
“這個…怎么能…算餿主意呢?”
“看你都凍成什么樣了?”林躍拉過她的手,把一副棉線手套拍在她的掌心:“給,這是夏天手繩的回禮,我讓我媽織的,或許有點土,你將就著用吧。”
林嘉茉抬起頭來,一臉激動地看著他。
“謝謝,我很喜歡。”
她把手套抱在懷里,看著林躍的臉:“林躍…”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林躍打斷她的話,用手撥了撥她被冷風吹散的發絲:“我在北大等你。”
他轉身往回走,一面走一面說:“天臺冷,趕緊回家吧。”
“知…知道了。”
林嘉茉看著他的背影咬著嘴唇思考他剛才說的話。
他沒有拒絕她,也沒有接受她,但是那句“我在北大等你”,等于給她指了一條明路。
只要她能考進北大,跟他上同一所大學,是不是說…
林嘉茉把抱在胸口的毛線手套拿起來,臉埋進去用力深吸一口氣,完事抬頭看著天空,在煙火爆開的“嘭嘭”聲里喊道:“我一定要考上北大。”
半分鐘后,她戴好手套,背著吉他離開了。
林嘉茉不知道,樓道口小房子北面的陰影里站著一個人,早在她為林躍彈唱《紅豆》的時候就在了。
成捆的仙女棒掉在地上。
剛才林躍找到他,要他去小賣部買一些仙女棒,等到茶話會結束后和林嘉茉、何莎等人一起放。
買回來后蔣小璇告訴他林躍和林嘉茉上了教學樓天臺,當他從樓梯口出來,正好聽見那兩個人的對話,林嘉茉說“因為有一首歌我只想唱給你一個人聽。”
是王菲的《紅豆》,寓意相思的《紅豆》。
他的世界轟然崩塌。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林嘉茉學吉他學唱歌,搞了這么一個浪漫的告白,居然是陳尋在為她出謀劃策,而陳尋…明明知道他喜歡林嘉茉。
他喜歡的女人喜歡別人,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關鍵時刻出賣他,這種打擊堪稱致命。
林躍從教學樓天臺下來,直接推著自行車離開了。
他當然知道趙燁在偷聽,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陳尋不是利用林嘉茉和方茴的姐妹感情來給自己釜底抽薪嗎?那就別怪他玩兒陰的…何況他的目的就是要拆散鐵三角。
周六晚間在雨華餐廳的聚餐喬燃沒去,陳尋很高興,因為林嘉茉把表白結果告訴了方茴林躍雖然沒有正式接受,不過說了會在北大等她。
趙燁全程沉默,就一杯一杯喝酒,誰不讓他喝還跟誰急。
方茴的情緒也很低落,別人跟她說話要么“嗯嗯”,要么“哦哦”,整個人完全不在狀態。
反正這餐飯吃的不怎么愉快。
因為后面那桌就是校籃球隊的人,蘇凱和鄭雪在,陳尋也在,所以大家沒有太在意趙燁的狀態,不管他喝成啥樣,有人送回家就成。
飯吃到一半林躍就找借口撤了。
他前腳走,何莎后腳追了出來。
“你今天這是怎么了?飯沒吃完就開溜。”
“你不也開溜了嗎?”
何莎不說話了,其實她很想說我開溜還不是因為你,要找到跟你單獨相處的機會多難呀。
林躍轉學來這兒都快一年了,就沒見有誰能摸到上下學的規律。你要說他時間管理很混亂吧,可他的學習一點兒沒落下,記得有次數學老師叫任高盈去辦公室談話,任高盈就拿林躍為自己開脫,說他上課也經常開小差,數學老師大怒,說他大學數學的課程都學完了,你們還有臉跟他比,他上課開小差考試照樣滿分,你們上課開小差考試交白卷,能一樣嗎?弄得任高盈特郁悶。
“你…真想我考中央美院啊?我怕我考不上。”
“專業課方面有我幫忙,問題不大。你只需要學好文化課。”林躍一邊說一邊推著車子往前走。
“那你呢?”
她不知道林躍的美術為什么這么強,好像她再怎么努力,在他面前都像一個初學者。林躍一直回避這個問題,但是這不重要,她真希望也能在中央美院看到他…畢竟在她看來,他要是走藝考這條路,錄取概率無限接近100。
“清華?北大?我還沒拿好主意,看吧,反正都是帝都的學校,以后也能經常見面。”
“嗯。”何莎很開心地點了點頭。
路燈昏暗,兩個人和自行車的身影在地面慢慢拉長。
不知何時起,他們倆的身份調了個個兒,明明是林躍先向她告白的,現在卻是她在追趕他的腳步,而這種轉變就像江河東流,十分自然。
周一。
方茴把自行車推進車棚,轉身往教學樓方向走,這時迎面走來的風鈴草叫住她。
“走,跟我去傳達室拿信件。”
方茴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跟上班長的腳步。
“方茴,你今天情緒不高呀…”
“哦,昨晚沒睡好。”
空鈴草也沒當回事,拿起丟在標注“高一一班”塑料筐里的信件在手里翻了翻。
“陳尋,陳尋,喬燃,陳尋,喬燃,趙燁,林躍,林躍,林躍…”
聽到林躍的名字,方茴一下子抬起頭來。
“嘿,怎么也有人給他寄賀卡?”
站在空鈴草的角度,那些花癡給陳尋和喬燃寄賀卡很正常,給林躍寄算什么?
方茴小聲說道:“你還是你,可他已經不是剛轉學時大家印象里的他了。”
“你說什么?”空鈴草疑惑地看著她。
“沒什么。”方茴拿起寄給喬燃和林躍信,轉身走了。
空鈴草看著塑料筐里剩下的信件呆了一會兒,搖搖頭,晃掉腦子里紛雜的想法,往教學樓走去。
回到高二一班,空鈴草把其他人的信件發了,趙燁和陳尋還沒來,便把信件先放到自己的抽屜里,直到距離上課還有不到五分鐘的時候,教室后門才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陳尋來了。
她趕緊把抽屜里屬于陳尋的信件拿出來,獻寶似地迎上去:“陳尋,你的…”
話還沒說完,看到出現在門外的人,她一下子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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