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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6、大功告成

  溫婉目睹了北燕皇家內斗的全過程,驚駭之余,不忘尋機撤離。

  太子扮豬吃虎,想來等的就是今日,這對父子鐵了心要弄死黎鳶,若是不出所料,溫泉這邊很快就會被禁衛軍包圍,她不能再待下去,得去前院找阿木爾,帶著小家伙逃走。

  然而不等她有所動作,溫泉另一頭便飛身閃現出一個武功高強的黑衣人,在燕皇和太子都反應不及的時候,一劍刺入諾瑪的后心,在諾瑪軟倒之際,動作利落地抽出黎鳶胸口的長劍,攬著她直接輕功飛走。

  燕皇冷笑,“竟然還有后援,那賤婦受了重傷,他們跑不遠,太子,你速速帶人封鎖全城搜捕,不管前來救援的人是誰,搜到就是楚國人。”

  太子當即會意,父皇這是要把皇家內亂轉移到兩國爭斗上。

  “兒臣謹遵父皇旨意。”

  傅長鳴很快帶著自己的人離開溫泉。

  燕皇看著倒在地上已經氣絕的諾瑪,老臉陰沉片刻,冷哼一聲,拂袖走人。

  莊子被封鎖,跟來的宮女們嚇得驚魂失色。

  溫婉趁亂回到西廂房,發現阿木爾還在吃飯。

  想來燕皇和太子如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黎鳶身上,沒注意到這個小家伙。

  溫婉正在琢磨怎么帶著他逃出去,就聽到房門被人敲響。

  她心下一滯,“誰?”

  “是我。”

  沉穩的嗓音,讓溫婉高懸的心一下子落了下來,她欣喜地站起身去開門,發現外面站著倆人,都穿著北燕禁衛軍的鎧甲,正是由宋巍和蘇擎假扮。

  溫婉愣了一愣,“怎么是你們?”

  宋巍道:“皇貴妃之前不讓禁衛軍進來,我沒辦法帶你走,現在外面已經亂了,你快帶上阿木爾,咱們趁亂從偏門離開。”

  “這么說,你們倆是跟著皇貴妃的鑾駕來的?”溫婉面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愕。

  宋巍頷首,眼神格外暖,“放心不下你,所以就來了。”

  知道時間緊迫,溫婉不再耽擱,轉身回屋,給剛吃完飯的阿木爾擦了擦嘴,然后將他拉出來。

  蘇擎將阿木爾抱在懷里,用寬大的披風遮擋住,一行三人敏銳地避開搜捕皇貴妃和黑衣人的禁衛軍,來到偏門,外面停著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三人幾乎沒有停頓,快速坐了上去。

  趕車的是蘇擎的人。

  阿木爾曾經親眼見到過家國被滅,哪怕那時還小,到現在已經記不大清楚,可當時留下的陰影,烙印在了骨子里,因此先前聽著周圍亂糟糟的聲音,他害怕極了,乖乖縮在蘇擎懷里,這會兒被放下來才怯怯地睜開眼睛,當看清楚蘇擎還在,他似乎松了口氣,然后問:“爹爹,咱們要去哪兒?”

  蘇擎本想說會同館,可一想到燕皇要嫁禍給楚國,此時肯定已經把會同館包圍起來,于是看向宋巍和溫婉,“咱們去哪?”

  “去九音坊。”溫婉道。

  她相信剛剛出現的那個黑衣人,就是九音坊的人,坊主既然答應過會護住皇貴妃的性命,那么黎鳶暫且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她得親自去看看。

  馬車駛離莊子,一路朝著九音坊而去。

  坊主只答應幫一次忙,溫婉本想著到了九音坊還得費一番唇舌求救,不想竟沒人阻攔,剛到就被一名貌美舞姬領上了坊主所居住的六樓。

  六樓在九音坊最頂層,只有坊主一個人住,平時沒有坊主傳召,任何人不得上去。

  上樓期間,宋巍和蘇擎問舞姬找個空房間脫了身上沉重的鎧甲。

  幾人來到六樓時,舞姬一打開門,溫婉就愣住了。

  因為,里面除了面上蒙著輕紗的坊主,還有一個無比熟悉的人,傅子川。

  二人旁邊是一張小榻,小榻上,躺著面無血色的黎鳶。

  而傅子川的左臂,似乎受了傷,鮮血浸濕了玄色衣袖,若是不仔細看,還不太容易看出來。

  房門被關上,送他們來的舞姬已經退了出去,溫婉看向傅子川,微微皺起眉頭,“你怎么會在這兒?”

  傅子川回頭看了她一眼,冷哼,“不是你拿著信物來讓保住皇貴妃性命的?”

  溫婉:“…”

  她怎么記得自己求的是九音坊坊主?

  見她疑惑,坊主笑著解釋道:“世子爺是九音坊的主人。”

  溫婉暗道一聲原來如此。

  皇貴妃如今成了全城緝捕的犯人,傅子川身為梁王世子,他救下了黎鳶,豈不是要與燕皇為敵?到時候,肯定會牽連遠在北疆打仗的梁王吧?

  溫婉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問坊主,“皇貴妃的情況如何?”

  坊主嘆息著搖搖頭,“剛剛服了藥,堪堪保住最后一口氣,若是明天不能醒過來,只怕…”

  話還沒說完,就被傅子川接了過去,他道:“傷及心脈,能保住一口氣已是萬幸,你們救下她,到底想做什么?”

  去溫泉莊之前,溫婉想救下黎鳶,是怕牽連到自己,牽連到楚國使臣,可現在,都已經救下了,她想利用這個救命之恩得到黎鳶手里那三十萬兵權。

  那些兵可都駐扎在京畿周邊,一旦楚國得到,很快就能讓燕京城淪陷。

  燕皇和太子這么鍥而不舍地追捕黎鳶,為的也是這三十萬兵權吧?

  想到這,溫婉看向傅子川,語氣十分平靜,“今日之事,謝謝你。”

  傅子川回望著溫婉,眼神里流露出又愛又恨的糾結,隨即偏開頭冷聲道:“本世子不過是履行九音坊給出去的承諾罷了,與你無關。”

  溫婉求之不得,剛學會吃醋的宋醋壇子可就在旁邊站著呢,傅子川要是說出什么肉麻的話來,她難以想象一會兒的場面會變成什么樣。

  坊主憂心地看向傅子川,“世子爺,您的手臂需要包扎。”

  “我知道了。”似乎是確定黎鳶的氣息穩定下來,傅子川站起身,大步出了房門。

  燕京已經封城,外面的搜捕十分嚴密,大概沒人想到九音坊,因此這處相對安全,坊主給溫婉幾人安排了房間,又告訴溫婉,會同館雖然被包圍,但那些都是梁王府的親兵,只要世子不下令,他們暫時不會對使臣如何。

  溫婉暫松口氣,在黎鳶所躺的小榻前守了一夜。

  天將亮的時候,黎鳶醒過來。

  溫婉睡眠淺,黎鳶才發出一聲嚶嚀,她馬上就睜開眼皮。

  給黎鳶喂了水,溫婉就發現她呆呆看著頭頂的六角宮燈,眼里沒有任何神采。

  黎鳶并不意外溫婉會救自己,畢竟她手上那三十萬兵權是個天大的誘惑,燕皇和太子絞盡腦汁多年想得到,楚國自然也不會例外。

  那些都是她花重金打造出來能以一敵十的精兵,只要她一聲令下,覆了整個燕京城也不過一夕之間的事,可現在,她覺得很累。

  想著溫婉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的事,黎鳶不再費力解釋,喃喃道:“她曾經是我的貼身宮婢。”

  那個時候,她是西岳驍勇善戰的將軍公主,性子豪爽,行事不拘小節。

  天生厭惡男人的緣故,讓她對長相嬌媚的宮婢諾瑪產生了特殊的感情,她是個直性子,直接就向諾瑪剖白了心意,諾瑪剛開始是驚愕,后來似乎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也說過喜歡她。

  盡管瞞得密不透風,這件事還是讓大族長和岳皇黎庭魯知道了。

  黎庭魯十分生氣,卻架不住親妹妹性子倔,后來北燕內亂,黎庭魯撥了三十萬大軍給黎鳶,告訴她,倘若她能一舉攻下北燕,等班師回朝,就答應讓她和諾瑪歸隱。

  黎鳶滿懷期待,率領三十萬大軍直奔北燕,然而就在她即將攻城的前一夜,卻意外得知諾瑪已經成了黎庭魯的女人。

  黎鳶怒紅了眼,八百里加急送信回去質問黎庭魯,回信的卻是諾瑪,她說自己是被迫。

  黎鳶一怒之下,改了主意,她沒有攻城,而是救下了燕皇,救下燕京百姓,之后,便忍著惡心成了燕皇的女人,這么些年,她見不到諾瑪,就把自己活成了諾瑪的樣子。

  原本英姿颯爽的沙場女將,磨平了棱角,成為妖媚惑主的六宮獨寵。

  她以為這樣就能忘掉,可西岳滅國的時候,她還是心軟了,怕聽到諾瑪的死訊,就不停地派人去找,后來也的確找到了,當看到諾瑪和黎庭魯在一塊,她尖銳的指甲險些掐破掌心。

  后來,黎鳶秘密囚禁了黎庭魯,把諾瑪養在莊子上。

  諾瑪說過,她是被迫的,那她肯定還喜歡自己,只要自己謀劃得當,假以時日,一定能帶著她遠走高飛。

  諾瑪說,想為西岳復仇,于是她煽動燕皇在北疆起戰事,散瘟疫。

  諾瑪說,想見見親生兒子,于是她不顧一切喬裝打扮隨著使團去往楚國,只為親自將阿木爾帶回來。

  諾瑪說…

  諾瑪說了很多,她都拼盡全力去完成,去滿足。

  諾瑪最后還說什么來著?

  哦,諾瑪說,她讓她覺得惡心。

  “惡心嗎?”黎鳶偏頭看向溫婉,唇色蒼白。

  溫婉雖然不能完全理解黎鳶的性取向,不過這種事,就算不能茍同,也不該批判。

  搖搖頭,溫婉道:“不過是你所喜歡的,所在意的,和尋常人不一樣罷了。”

  “我以前一直覺得男人不可靠,不能信,所以帶你出宮,是想帶著你走,讓你徹底脫離苦海,卻沒想到,原來女人的誓言,比男人的更不可靠,她想收,頃刻之間便收回去了,連句花言巧語都沒有。”

  溫婉垂下眼睫,她只能說,黎鳶這一生就是個悲劇。

  所有的信任都付諸在一只吸血蟲身上,知道黎鳶忠貞不二,諾瑪恐怕沒少利用她,直到把她身上的最后一點剩余價值給榨干。

  “今兒是除夕,讓你受到驚嚇了,這個,就當是我給你的賠罪禮。”

  黎鳶說著,從脖子里取下一根紅繩,紅繩上拴著的,竟是一枚虎符。

  原來這東西,她貼身帶著。

  溫婉接過虎符,攤在掌心仔細端詳。

  黎鳶垂下手臂,聲音有氣無力,“傅天祈這二十年的皇位,是我給的,現在兵權給你,你替我收回來吧。”

  想到什么,她笑笑,“但愿,你們楚國的小皇帝不會成為第二個傅天祈。”

  溫婉說:“諾瑪也死了,我會把你們倆合葬在一塊。”

  “不。”黎鳶搖頭,“分開葬吧,我不想惡心到她。”

  那是諾瑪的最后一個要求,她得像以前那樣滿足她。

  溫婉去找宋巍的時候,蘇擎也在。

  “黎鳶死了。”溫婉道。

  蘇擎微愣,“就這么…死了?”

  “她給了我這個。”溫婉把那枚虎符拿了出來,“她說,燕皇這二十年的皇位是她讓出來的,兵權給我們,讓我們幫她收回來,我想,這東西給七爺更合適。”

  蘇擎接過虎符,有些猶豫,“現在封了城,要想出去調兵,恐怕有些難度。”

  “城門有楚國暗探。”宋巍說,“你只管去,會有人給你放行。”

  蘇擎走后,溫婉滿心激動地看著宋巍,“相公,我是不是就快大功告成了?”

  宋巍莞爾,眸中是難言的溫柔,“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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