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淮將紙片拿回自己房間,不知做了什么,約莫一盞茶的工夫后他再回來,那張紙上的燒黑明顯褪去了一部分,隱約有字跡顯露出來。
看樣子是兩排,從上往下,從右到左。
很模糊,但勉強能看清。
第一排:江氏。前面還有兩個字的位置,被覆蓋了。
第二排:害我。后面還有好幾個字的位置,也被覆蓋了。
不過光憑這四個字,徐嘉已經能肯定自己這些天的猜想——唐瀟是被江清雨害死的,他死前在兒子房里留了證據,只不過江清雨回府那天晚上才無意中發現,她以為唐詠也知道,所以剛開始打了他,后來又毒啞他,再后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想把唐詠燒死在里面,只不過唐詠命大,自己逃了出來。
所以,并不存在大奶奶沖進火海把詠少爺救出來而自己昏迷的說法,一切都只是下人們看到唐詠平安無事和江清雨被燒傷作出的猜想。
徐嘉抿著唇,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當年江清雨并非被唐瀟所迫,而是主動爬的唐瀟的床,這話是上輩子唐瀟的奶嬤嬤告訴她的,唐瀟為人謙和有禮,自然不會把這種事公開,不管外面怎么罵,他都一力擔下這樁罪責,把江清雨護在身后。
可他大概臨死前才發現江清雨的真面目,那個毒婦能為了擺脫當寡婦的命主動爬他床,自然也能為了別的男人再殺了他。
攥緊紙片,徐嘉眉心糾結。
距離江清雨過門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要怎么樣才能在短短數日之內讓真相大白于天下?
云淮見狀,開口問:“夫人是否覺得哪里不妥?”
徐嘉猶豫了一會兒,“如果我要在短短數日之內破一樁陳年舊案,該怎么做?”
云淮道:“無外乎人證物證俱全。”
徐嘉再次陷入沉思。
唐瀟死的時候,她尚未過門,并不清楚其中細節,自然無法找到人證,至于物證。
她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紙片。
就這么半張被燒糊的紙,很難進行字跡比對。
人證,無。
物證,無。
難道只能這樣?
徐嘉有些不甘心。
這時,小人兒拉了拉她的衣袖。
徐嘉垂目,就見唐詠踮著腳尖,眼睛往她手中的紙片上瞄。
徐嘉將紙放低給他看,又問他看不看得懂。
唐詠點點頭。
己聽錯,徐嘉又問了一遍,“真能看懂上面寫了什么?”
唐詠還是點頭,而且看那樣子,他似乎還有很多話想說,無奈剛剛失聲,不懂啞語,也寫不來,只能看著徐嘉干著急。
徐嘉摸摸他的腦袋,聲音帶著輕柔的安撫,“別急,一會兒會有大哥哥來給看嗓子。”
當她將手放到唐詠發頂,云淮的視線不經意投過來。
不同于他的骨廓分明,女子手腕纖細,大概保養的好,即便是習武,指節也并未產生太過明顯的變化,只是瞧著比尋常閨閣女兒多了些力度。
難以想象這樣的一雙手,半年前竟將一塊磚頭準確無誤地砸到他腦袋上。
那個時候他剛剛帶著阿炎入京,還未到尚書府,因為受傷,不得不在客棧歇了幾日。
距離云十三他們回來還有些時辰,徐嘉沒好意思再待下去,拉著唐詠回了溫婉的青藤居。
得知她要等著云十三回來,溫婉讓人擺了午飯。
接近傍晚十分,云十三和幾位師兄弟前后進了宋府。
徐嘉聽說人回來了,起身和溫婉打個招呼,拉上小侄去往前院。
宋巍有事忙,云淮這會兒正在客房里,已經和云十三說明了唐詠的情況,并讓他明日不用再陪著那幾個考武舉的弟子去兵部,就留在宋府替人解毒。
云十三笑吟吟地看著云淮,“家主,到底是誰這么大的面兒啊,竟然能請得動您親自開尊口?”
云淮沒接腔,顯然自動無視了他的調侃。
云十三無趣地暗自撇撇嘴。
等他抬步出門,恰巧就看到徐嘉領著個小人兒朝這邊來。
云十三瞇著眼睛,回想起方才家主對中毒之人的描述,似乎是個小娃娃。
若不出意外,大概就是這位了。
云十三杵在門口,眼睜睜看著二人越走越近。
徐嘉上輩子從旁人口中聽說過云十三,但沒見過他本人的面,眼下看到有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站在云淮門口,她心下詫異,正欲開口詢問,對方已經笑嘻嘻地自我介紹,“我叫云十三,夫人是來找我解毒的吧?”
徐嘉點頭,隨即看向唐詠,“這位是我侄子,他被人投毒,啞了嗓子,不知公子能否讓他恢復如初?”
“好說。”
云十三半蹲下身,抬手輕輕捏住唐詠的兩邊臉頰迫使他張嘴,又溫聲引導,“使勁張開嘴巴給我看看。”
唐詠聞言,拿眼睛去瞟 徐嘉。
徐嘉對他點點頭,“這位便是能給醫治的大哥哥,只管照著他的吩咐做。”
唐詠得了二嬸嬸指令,緩緩張開嘴巴。
云十三借著天光往他口腔里看了一陣,又把人請到石桌邊坐下,扣上唐詠的腕脈。
徐嘉一直緊張地看著云十三,見他收回手,馬上出聲問:“怎么樣?”
“好在是剛中毒不久,還有的治。”云十三下了結論,“只不過可能要耗費幾日的時間,也就是說,從明天開始,他每天都得過來。”
“好。”徐嘉一口應下,她和溫婉關系不錯,只要打聲招呼便可。
想到江清雨過門的日子逼近,徐嘉隱隱有些擔憂,“我能否問一句,大概要多久才能治好?”
“這個暫時無法確定。”云十三道:“小孩子與大人的情況多有不同,具體還得看他本身的恢復情況。”
話完,云十三讓徐嘉稍等片刻,自己回房取了個天青色的小瓷瓶給她,交代了每日服用的時辰、分量和服藥期間的禁忌。
瓷瓶里面裝著研磨出來的藥粉。
見徐嘉湊到眼前看,云十三紅著臉撓撓頭,“不好意思啊,時間緊迫,沒來得及做成藥丸,可能會有些苦,所以就勞煩夫人要監督著孩子服下去了。”
“這個是解藥嗎?”徐嘉問。
“不是。”云十三如實回答:“解藥我尚未配制出來,瓶子里的,是延緩他藥性發作徹底毀掉嗓子的藥粉,要按時按量服用。”
徐嘉唇角微揚,“謝謝。”
“不客氣。”云十三眉眼彎彎,一笑就露出兩個小酒窩,看得出是個性子活潑的小少年。
徐嘉將瓷瓶收好,趁機道:“我聽聞云夫人年輕時候身子骨不好,吃多少藥都不管用,后來停了藥,沒幾年就不藥而愈了,這事兒是不是真的?”
“那都是外面的說法。”云十三倒是沒瞞她,“夫人的確是不藥而愈,卻不是什么都沒做,只因云氏祖傳的一只手鐲。”
“手鐲?”
“對。”云十三認真道:“我雖然不懂醫,卻聽一些大夫說過,有的病吃藥治不好,常年佩戴玉器或許能慢慢緩解,老話也說人養玉三年,玉養人一生,大概便是這么個意思了。”
徐嘉心中驚嘆,“那只玉鐲當真有這么好的功效?”
“是云氏第一代主母傳承下來的,只給歷任家主夫人,據說和鳳血玉一塊兒佩戴效果會更佳,只不過,當年我們老家主尋遍大江南北都沒 能尋到正宗的鳳血玉。”
云十三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徐嘉的思緒卻早已飄遠。
上輩子她爹得勝歸來封了侯爵,圣上為了監督徐家,以徐氏嫡系人丁單薄為由順帶賜下兩個姨娘,她娘的身子便是那個時候開始不好的,怎么吃藥都不管用,這輩子,她打算改寫一下結局。
可是,云氏的鐲子只傳給歷任家主夫人,還有那塊鳳血玉…
------題外話------
知道大家都在等著那個虐渣的情節,但是這里必須要過渡一下,否則徐小妹離開唐家以后跟云六郎的戲份來得太突兀,會顯得情節生硬,么么噠,我盡量不廢話。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