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園蓮池浮尸一案,最終果真像端妃猜測的那樣,蘇皇后找個不太受寵的宮妃背了鍋,殺人動機和拋尸目的都給人安排得嚴絲合縫,最終那位宮妃被廢了妃位扔進冷宮,這事兒才算告一段落。
光熹帝心知此事跟蘇皇后脫不了干系,不過最終還是選擇睜只眼閉只眼。
為君者,不能不顧全大局。
一旦讓前朝知道帝后不睦,影響勢必不小。
太后當日并未出席二皇子的滿月宴,不過她事后聽說了‘蓮池浮尸’的事。
跟光熹帝一樣,太后第一時間想到蘇皇后身上。
那個女人,不管是蘇家失勢前還是失勢后,就沒有哪天消停過。
“太后娘娘,要不要奴婢往蘇家傳信?”秋嬤嬤小聲問。
太后笑了下,“也好,既然蘇家人喜歡熱鬧,那就成全他們吧!當初她那把火燒得不錯,哀家瞧著,最近這段日子的風色也不錯。”
秋嬤嬤頷首,“奴婢明白。”
半個時辰后,敬國公府,梧桐苑。
邱姨娘站在燭臺邊,把剛剛看完的密信燒為灰燼。
蘇瑜突然推門進來,聞到燒紙的味兒,皺皺鼻子,“娘,您燒什么呢?”
她探身往里瞧,什么也沒瞧見。
邱姨娘轉身,對著來人微微一笑,“瑜兒怎么來了?”
蘇瑜走到桌邊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半才開口,“我照著您的意思,跟那個人渣和好了。”
“哦?”
“可是,我還是說不出的別扭。”想到自己當初被他那樣對待,蘇瑜忍不住直蹙眉。
距離蘇瑜初次提出和好已經過去幾個月,她跟郝運卻似乎還停留在冰點,除了對話上客氣點,其他的,并沒有任何進展。
似乎就只是口頭上的和好,口頭上的聯手而已,郝運壓根就沒有什么實質上的表現。
那個男人,心思越發的深沉,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會跟她說。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辦?”邱姨娘問。
“我就是不知道,才會來請教娘。”
邱姨娘坐下來,跟她說:“其實男人有時候思考問題的方式很簡單,并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復雜。”
蘇瑜還是不懂,“娘能再說得明白些嗎?”
見她腦子轉換不過來,邱姨娘只好點破,“你們是夫妻,婚后卻直到現在都沒同過房,你讓他怎么想?”
“什么?要我跟他…”蘇瑜胸口像壓了塊石頭,一時有些透不過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顫,“我辦不到!”
“那不就是了。”邱姨娘平靜道:“你做不到把自己的身體交出去,自然就不可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用身體交換,那我跟胡同里的窯姐兒還有什么分別?”
聽到這一句,邱姨娘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過了許久,她才又說:“你知道去年你七叔他們家那把火是怎么燒起來的嗎?”
“難道不是大奶奶她們幾個?”
蘇瑜沒有蘇堯啟那么單純無知,當然不會覺得狀元府那把火是意外。
“那你又知不知道,她們是怎么做到在大雪天氣悄無聲息把人家后院給點著的?”
“這個我就猜不到了。”蘇瑜搖搖頭,七房被燒那事兒,她沒有過多的關注。
反倒是那件事讓她意識到大奶奶并非什么良善之輩,實力不夠的時候,輕易招惹不得。
這大宅里除了她生母,越是看起來柔弱善良的人,心思越是歹毒。
“她們當時請人訂制了一盞燈,一盞能順著風飛到狀元府上空的孔明燈,再讓人用箭把燈射下來。”
只不過,當時因為大雪天氣,那把火燒得不是很旺,是她暗中火上澆油讓整個主院變成灰燼,才會導致后來的七房徹底和大宅這邊決裂。
蘇瑜一聽,來了興致,“這些人,心思也太巧了吧?”
別人放火是想方設法潛進去扔火折子,她們放火可真夠高明的,人都不出現,直接就能讓人后院燒起來。
“娘,您怎么會知道這些?”
“在這后宅待久了,什么稀罕事兒見不著?”
“那您知道那種燈在哪能做嗎?”蘇瑜心癢癢,她想報那兩根手指的仇,恨不能現在就飛一盞燈去宋家,把里頭的人全給燒成焦尸。
邱姨娘輕嗤:“我知道頂什么用,你一個婦道人家又不方便出面。”
“我可以讓人去做。”
話才出口,蘇瑜就意識到不妥,多一個下人知道燈,不就多了一個證人,又改口,“頂多,我讓那個人渣親自去跑一趟。”
“話又繞回來了。”邱姨娘看向她,“郝運憑什么要幫你跑腿?”
蘇瑜一噎。
“我早就說了,你們倆要想成事兒,就必須得擰成一股麻花,一人朝著一邊使力,結果兩邊都不討好,那就是白瞎。”
走出梧桐苑,蘇瑜耳朵邊似乎還縈繞著邱姨娘的忠告。
她心情很復雜,回房后泡了個熱水澡,把自己從里到外洗得干干凈凈。
傍晚郝運從大理寺衙門回來,見她打扮得過分明艷,微微瞇了下眼。
蘇瑜見到他,勉強陪上笑臉,問累不累。
郝運剛坐下,她又繞到背后主動幫他捏肩。
自打成親以來,只有郝運低聲下氣地這么干過,蘇瑜向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態。
突如其來的獻殷勤,讓郝運十分不適應,他轉過頭盯著她,“有什么話你直說,不必如此勉強自己。”
光線微暗的屋子里,氣氛有片刻的沉悶。
蘇瑜像是在做自我心理建設,好久才緩緩開口,“想讓你幫我做件事。”
“果然…”郝運的神情似笑非笑,他就說這個女人怎么可能平白無故對他獻殷勤。
“你就說幫不幫吧?”蘇瑜盡量克制住語氣,自認已經把姿態放得很低。
“求人就得有個求人的態度。”郝運對她強裝出來的溫柔并不滿意。
“如果我說,只要你幫我,我就可以不計前嫌,跟你做真夫妻呢?”
不等郝運開口,她又道:“就算你再有野心抱負,膝下總不能沒有子嗣,否則將來兩眼一閉,連個給你料理后事的子孫后代都沒有。”
“子嗣”兩個字,直接戳到了郝運的痛處。
曾經的曾經,他也有妻有子,可就因為他考了幾年考不上,把家里銀錢耗光,那個女人便瞧不上他,連夜收拾東西帶著兒子跑路,回頭去找竹馬。
就因為這事兒,他被人嘲笑得在村里抬不起頭。
那個時候,他甚至卑微地想著,只要她能帶著兒子再回來,無論這中間發生過什么,哪怕她已經跟人有染,他都可以不計前嫌。
然而出乎意料的,那個男人不僅接受了她,還接受了孩子。
就好像,他才是多余的那個。
當年心思單純,沒想明白為什么,等進了蘇家,見慣了大宅里的陰私,他才恍悟,妻是他的妻,兒卻不是他的兒。
一頂綠帽子戴了那么多年而不自知,虧他還因為痛失兒子成天買醉,險些錯過下場考試的時間。
當下聽到蘇瑜這么說,郝運眼神里涌出異樣情緒。
他上前,伸手捏住她下巴,忽然勾唇,“這可是你說的。”
蘇瑜吃痛,很想一把拍開他的手,可一想到生母的忠告,又生生忍下心頭那股子躁意,看著他的眼睛,話說的緩慢而鄭重,“我可以成全你,但你必須幫我。”
“那就先成全了我再說。”
好,終于讓擰巴了將近兩年的這對夫妻冰釋前嫌。
郝運很痛快地答應了蘇瑜秘密去做那盞燈。
取回來的時候,蘇瑜又去了梧桐苑,跟邱姨娘說自己拿到燈了,問接下來要怎么點,燈飛上去之后,又該找誰把它射下來?
邱姨娘問她,“你相公沒有提前安排好?”
蘇瑜道:“我只讓他幫忙做燈,再說了,就憑他那點兒本事,能上哪去找弓箭手?”
邱姨娘不贊同,說他們倆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不管做什么,都該夫妻同心。
蘇瑜被邱姨娘一通洗腦,回去后又讓郝運請弓箭手。
她賣力把人給伺候舒坦了,男人自然答應。
只不過,當天夜里那盞燈被射落的地點卻不是宋家,而是國公府蘇堯啟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