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國公主府里,百里輕鴻拭去了劍鋒上的血跡,這已經是他回到京城之后遭遇的第七次暗殺了。
顯然金子的誘惑力無論在什么時候都不會消失的,這些年天啟人在貊族人的壓迫下在整個上京皇城都安靜如雞,仿佛沒有思想沒有聲音的木偶一般。然而,一道黃金懸賞令卻能令人活過來。甚至不僅是天啟人,來刺殺百里輕鴻的人中間甚至還有貊族人。畢竟,金錢的魅力是不分種族的,甚至貊族人還要更加膽大一些。
“拖出去。”掃了一眼地上的尸體,百里輕鴻淡淡道。
“是,駙馬。”等在一邊的侍衛連忙應聲,上前將那幾具尸體抬了出去處理掉。
拓跋明珠扶著丫頭的手從不遠處走來,即便是知道丈夫剛剛遭遇了刺客她面上也沒有絲毫的急迫和擔心,反倒是帶著幾分淡淡地煩躁和不耐煩。掃了一眼地上的血跡,拓跋明珠有些厭惡地偏開了頭道:“這些人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結束,沒完沒了了!”百里輕鴻淡淡道:“我死了。”
拓跋明珠咬牙,一只手輕撫著腹部眼底帶著隱約地焦急。這個時候生孩子實在是太不方便了。如果不是大夫早早的警告她這孩子不能隨意拿掉否則可能會有危險,說不定她早就不想生這個孩子了。
百里輕鴻將長劍歸鞘,轉身就要往書房里走。身后拓跋明珠道:“等等!”
“還有什么事?”百里輕鴻問道。
拓跋明珠道:“父皇讓拓跋贊和素和明光領兵出征?”
“所以?”百里輕鴻挑眉道。拓跋明珠微微蹙眉,沉聲道:“你去跟父皇說讓淵兒跟著一起去。”
百里輕鴻豁然回身,盯著拓跋明珠冷聲道:“你是不是瘋了?淵兒才十二歲。”拓跋明珠不以為然,道:“我貊族男兒,十二三歲上戰場再正常不過了,淵兒這個年紀不正該上戰場歷練了么?”
百里輕鴻沉默不語,貊族為入關之前,確實有十二三歲的少年就跟著上戰場的。但那時在關外的時候,完全是條件所限沒有辦法。更何況,百里淵的身形容貌都更偏向天啟人,這個年紀的少年根本連身體還沒有長開,上了戰場能干什么?
百里輕鴻斷然拒絕,道:“不行,他還太小了。”
拓跋明珠沒好氣地道:“不然你說怎么辦?!我如今什么都做不了,你也整日待在府里等著被人刺殺!如今父皇重新素和金蓮和素和明光兄妹,時間久了哪里還記得我們?”對于失寵這件事,拓跋明珠在沒有現在感受的深刻了。就在幾個月前她還是北晉最受寵最風光的公主,即便是皇子也比不上她。現在卻…從前總嘲笑天啟的女人只會爭寵,到現在拓跋明珠才明白有的時候真的不得不爭。
“你想的太多了。”百里輕鴻道。
“百里輕鴻!”拓跋明珠忍不住想要尖叫,旁邊侍女連忙安撫道:“公主息怒…公主小心身體啊,大夫說你…”拓跋明珠根本控制不住,怒道:“小心什么身體!我變成這個樣子還有什么可小心的!百里輕鴻你…”
不知是不是太過激動,話才說到一半拓跋明珠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侍女嚇了一跳連忙扶住她,“公主!公主你怎么了?駙馬…”
百里輕鴻皺了皺眉,沉吟了片刻還是走了過去將她抱起來轉身往拓跋明珠的院子而去。
平京,襄國公府。
“啟稟老爺,玉公子來了。”書房外面,侍從恭敬的稟告道。
正皺著眉頭閱覽跟前的卷宗的襄國公聞言倒是不由展開了眉頭道:“哦?快讓他進來。”片刻后,桓毓公子從外面走了進來,身邊還跟著一個容貌絕美卻明顯帶著異族血統的女子。桓毓看了看襄國公,挑眉道:“表舅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啊。”
襄國公輕哼一聲道:“你還知道回來。”
桓毓公子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出去玩兒,本公子接到消息就千里迢迢的從戰場上趕回來,容易么?”
襄國公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別貧嘴了,這位姑娘是…”看到跟在桓毓身邊的女子,襄國公愣了愣。他確實是不知道這個女子是什么來歷。忍不住看了看桓毓眼底露出幾分懷疑之色,這小子該不會這個時候才色迷心竅帶了個紅顏知己什么的回來吧?
察覺他的目光,桓毓公子險些栽倒。連忙道:“表舅,這位是公主殿下信重的晚風姑娘。呃…她還有一個身份,就是靈蒼江的水龍王。”
“噗!”正在喝茶準備耐心聽外甥胡扯的襄國公終于忍不住將茶水噴了一桌子。連忙一邊咳嗽一邊手忙腳亂地收拾桌上的東西。晚風見狀,有些歉疚地看向桓毓公子,“我…是不是嚇到襄國公了?”
桓毓公子心中暗道,可不是嚇到了么?這個消息顯然對這樣的老頭子來說太過刺激了。
襄國公連連咳嗽,好不容易緩過來了一些連忙擺手道:“無妨無妨,是我失禮了。晚風姑娘不必客氣,請坐,請坐。”
晚風這才放心了下來,含笑點點頭在一邊坐了下來。襄國公畢竟是公主的親舅舅,她自然是要很給面子的。
賓主落座,襄國公忍不住再三打量著晚風,看向桓毓問道:“這位…真的是水龍王?”雖然水龍王說得好聽是水上霸主,說不好聽也只是一個水寇而已。但是能在如今這個時候縱橫靈蒼江上來去自由,沒點真本事是不可能的。誰能想到,這竟然會是一個看起來不過雙十年華的美麗姑娘?
桓毓給了他一個“我騙你做什么”的眼神,襄國公主角的一陣陣頭痛。公主自己厲害也就罷了,身邊的姑娘也是一個賽一個的厲害。那位肖嫣兒姑娘就不說了,聽說信州還有一位結義的姐姐也十分厲害,這世道…真是羞煞了他們這些身為男子的人。
桓毓才不管襄國公有多頭痛,直接了當地問道:“表舅,北晉人怎么樣了?”
襄國公也立刻拋開了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嘆了口氣道:“還能怎么樣?陛下不肯見他們,他們這幾天在平京城里活躍得很。只怕也走通了不少路子,今天早朝就有人進言總是晾著北晉的使者不好。”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是現在他們就是想要晾著北晉人,還有朝臣拆自己家的臺就讓人不那么高興了。
桓毓蹙眉道:“公主的事情現在應該也傳回京城了吧?都是個什么反應?”
襄國公道:“還能有什么反應?尋常百姓知道的還不多,但是朝堂上那些…武將倒是大多數支持公主,但是文官、人多了,心思也多了。亂七八糟說什么的都有。”
“主要朱大人和上官大人不動搖,那些人也奈何不了吧?”桓毓道。
襄國公搖搖頭嘆氣道:“你不在朝中對這些也疏忽得很,上官成義和朱大人確實是手握重權,說是可以只手遮天都不為過。但是莫要忘了,一個權臣能夠只手遮天,從來都不是他一個人有多厲害。而是…跟他有共同利益想要依附于他的人有多少。如果這兩人的立場和絕大多數人背道而馳,什么丞相,什么樞密院,不過是個空架子罷了。”
晚風偏著頭,努力的消化襄國公說得每一個字,好一會兒方才道:“所以…朝堂上那些官員,大多數都是不贊同公主的作為么?”
襄國公點了點頭顯然也很是無奈。
桓毓沒好氣地道:“憑什么?他們被嚇破了膽子不敢跟貊族人面對面,龜縮在江南不敢動,我們提他們收復失地他們還好意思說三道四?”
襄國公看看地看了他一眼道:“所以啊,他們被嚇破了膽子憑什么你們就敢跟貊族人面對面的交鋒?那不是向全天下人說明他們膽小如鼠連個女人都不如么?更不用說那些食古不化的酸儒…當年天啟南渡,死了多少女子?你真的以為那些女子都是經不起旅途勞頓病逝的?”
桓毓自然聽說過這些事情,面上更是不屑,“那些老東西除了對這人指指點點還會什么?”
襄國公輕哼一聲道:“你看不起的那些老東西,每一個都是桃李滿天下,門生故吏遍布朝野。”
“…”桓毓啞口無言。
晚風看看兩人道:“國公,桓毓公子,現在咱們最要緊的還是阻止陛下和北晉人講和吧?”
襄國公看看晚風,點了點頭道:“不錯,陛下自然是不愿意跟貊族人講和的。但是…朝堂上想要講和的人只怕不在少數。就憑你們兩個…”搖了搖頭道:“只怕還遠遠不夠,公主現在到底怎么樣了?”
兩人對視一眼,桓毓看向襄國公道:“公主在滄云城,受了點傷。如今正在滄云城養傷呢。”
“什么?”襄國公微微變色,“公主傷得重不重?”
晚風道:“國公不用擔心,公主傳信給我們了說是傷勢并不嚴重養養就好。不過…近期內只怕無法回來平京,所以這邊的事情只能由我們來處理了。”
襄國公沉默了片刻,終于還是輕嘆了口氣道:“知道了,讓我再想想要怎么辦吧。”
晚風道:“有什么可以效勞的,國公盡管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