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紹寒不愿安隅出差,理由有許多。
一來是夫妻感情逐漸升溫,類似于出差,能沒有是最好。
二來他們彼此都忙,若是在家還能每日見上一面,若是有一人在外,莫說是見面了,怕是噓寒問暖的功夫都沒有。
徐先生在極力維護這場婚姻,以恐讓它走向下坡路。
“不許去,”他冷淡開腔,話語強勢霸道未帶半分退讓。
安隅本身不是個善于同人解釋的人,換言之,在某些方面,她的強勢或許不輸徐紹寒。
但這日,她選擇退讓,一聲嘆息聲響起,帶著濃濃的無奈,“案子已經接了。”
意思是,不能不去。
“退了,”
“要賠違約金。”
“我出。”
一問一答,倒是言簡意賅但是徐先生的怒火在自家愛人這三言兩語中又升了個臺階,真真是駭人。
冷酷的面色配上那帶著冰刀子似得話語若是讓徐氏集團一眾老總看見了,怕是得嚇得不敢知聲兒。
財大氣粗這四個字,徐先生此時將它表現的玲離盡致。
安隅默了兩秒,心中思緒萬千,但無論如何,秉著臨行前不宜吵架的原則,她選擇再度退讓,“平日你出差我說何了?工作之中出差在外是在所難免的事情,非得清晨因為這等小事鬧得不愉快?”
她這話,是溫著嗓子說的,可聽在徐先生耳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這等小事?
還真是這等小事。
徐紹寒冷冷睨著她,面色與半分波瀾,冷冷的視線足以在這十月份的秋日將人凍得瑟瑟發抖。
安隅回望他,比起他的冷厲她多了些退讓。
伸手捏了捏徐紹寒健碩的臂彎,步伐微微往前,嘆息一聲,雙手攬住男人有力的腰肢,埋首于他胸前,鼻息間是濃厚的汗味。
一身運動裝,汗濕了半分。
“腰疼,”她低頭喃喃,且還伸手將徐先生寬厚的大掌拉下來落在自己腰后,好似如此便能好受些似得。
爭吵無益,那便繞道而行吧!
就如此,誰能說安隅不善攻心?
徐紹寒的面色因她這個動作,溫了半分,但落在她腰后的手未有半分動作。
安隅知曉,但也不強求他,反倒是自己騰開一只手緩緩揉著腰后。
昨夜,并不算節制。
以至于,她晨間起床腰酸背痛實乃常事。
良久,腰后一暖,隨之而來是徐先生頗為咬牙切齒的提醒聲,“不要以為如此我便能放你出去,想都莫要想。”
他心疼她,所以隱去了那滿身的郁結之氣,他不想離開她,所以才有這一聲警告。
聞言,胸前一聲輕笑聲響起,“那帶著你一起好了。”
“……我沒時間,”一陣無語后的徐先生冷腔甩出這么幾個字。
“沒時間也得有時間,”安隅道,她改變策略了,清晨起來確實不易吵架,但主動卻得在自己手里才行。
許是藥下得不夠,她在道,“要么你陪我去,要么我自己去。”
就是沒有不去這條路。
鬧吧!鬧吧!大家一起來,反正都是一家人。
徐先生能去嗎?
且不說八國峰會將將結束,每日輪軸轉的會議讓他抽不開身,就單單半月未在公司,等著他定奪做決裁的文件摞起來幾丈高,如此緊要關頭,他若在撂攤子,謝呈跟周讓只怕得哭死在他腳跟兒上。
徐太太這話一出,徐先生就嗅到苗頭了,這人,怕是故意的。
伸手,握著人肩膀將人緩緩推離胸前,低睨著人,徐先生撞見她眸間得那一抹狡黠之后,笑了。
且笑的有些沒好氣,“誠心的?”
她抬眸,裝傻。
一副你在說什么我不懂的模樣。
“不懂?”徐先生點了點頭,笑容更甚了,一副不懂是吧?沒關系,我來告訴你的神情。
“要么我陪你去?要么你自己去,反正沒有不去這一選項是吧?”徐先生問。
話語是溫柔的,可手中動作卻沒閑著。
輕抬腿將人逼至墻角,低睨著她,那雙手,大有一副不老實的架勢。
安隅抬手擋了他的動作,且還冷聲警告,“有話好好說,動手動腳非君子所為。”
徐先生猝然失笑,胸腔微微震動著,大有一副活見鬼的表情瞅著她,“罵我的時候一口一個奸商一口一個資本家一口一個老狐貍人渣,這會兒跟我談君子?徐太太?清晨起來莫不是腦子掉床上了?”
2007年,網上有一句流行語在現下相當流行。
腦子掉床上了 她初初聽聞這話是組內成員道出來的,大抵是清晨上班辦事效率不佳,她自我吐槽著,安隅原以為徐先生身處高位,不識這凡夫俗子才會懂的言語樂趣,不曾想,清晨斗智斗勇中,這人冷不丁道出了如此一句話,讓能言善辯巧舌如簧的徐太太呆愣了好一會兒。
莫名楞在了原地,徐先生見此,笑意更濃,俯身輕啄她唇角,占盡了便宜。
“你才腦子掉床上了,”她伸手,沒好氣揮開正在占便宜的人。
不曾想,她低估了徐先生沒臉沒皮的程度,“恩、腦子在床上被我們家安安給啃了。”
話語至此,若不發生點什么怕不是徐紹寒了。
不得不說,安隅還是懂徐先生的。
白日里的正人君子此時換身為禽獸。
他的占有欲與饕鬄本性成正比,在某些方面,徐先生不是個適可而止的人。
他迷戀自家愛人,自然是迷戀她的每一處。
用不知飽足這四字來形容并不過。
窗外冷風涼涼,屋內,溫暖依舊。
這日清晨,他許是很忙,并未鬧騰許久。
反倒是安隅懨懨兒的抱著被子躺在床上時,這人圍著浴巾神清氣爽從浴室出來,且還叮囑著,“海城天氣涼,溫度不比首都,絲襪短裙都莫要帶,要以保暖為主,出門在外,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講話。”
他像個管家公,事無巨細的叮囑著,且還邁步至衣帽間翻了翻她收拾一半的行李,見里頭的絲襪短裙,蹙了蹙眉,伸手都拿了出來,換上長褲長裙。
一番檢查,覺得滿意之后,這人才直起身子望向臥室方向,微微提高嗓音問道,“除去衣物還有何?”
“洗漱用品與護膚品,”她看著他,懶懶開腔。
“在哪兒?”男人一邊問,一邊邁步過來扯過被子蓋著她裸露在外的背脊。
“洗漱臺下面。”
清晨,從怒火叢生到溫柔纏綿。
這個過程,花費的時間不長,也不短。
清晨下樓前,徐先生心中擔憂依舊,問道,“去幾日?”
“一周,”她望著徐紹寒,本是站在他身旁的人抬手落在他拉著行李箱的臂彎處,側眸望向他。
只見這人,擰了擰眉頭,未言語。
面上是裸的不高興。
男人薄唇緊抿,冷意森森的視線落在自家愛人臉面上。
這日清晨,難得有一次是徐先生目送自家愛人離家,臨行前,宋棠驅車候在院內,遠遠的、見徐紹寒親自拉著紅色行李箱從屋內出來,行至庭院桂花樹下,男人停住步伐,望向自家愛人,側眸頷首。
那眉眼間,是數之不盡的溫柔繾綣,陽光透過桂花樹枝灑落下來,斑駁陸離,這日,離去前,徐先生點了根煙,站在一旁淺抽了兩口,背對自家愛人,擺了擺手,示意她走。
安安走了嗎?
沒有。
她著一身泡泡袖裸色長裙站在桂花樹下,鼻尖是桂花剩下的芬芳和著香煙味兒,眼前,是自家先生背對著她抽煙的模樣。
他抬手那一瞬間,安隅有種錯覺,那一眼望去,她恍惚看見了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周身流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孤寂。
徐紹寒背對她而立。
為何?
他深知,夫妻二人即便是有了法律認可,但在某些方面,二人依舊是獨立的個體,她是徐太太,也是安律師,他恨不得折了她的翅膀將人禁錮在身旁,可深知,如此,太過殘忍。
安隅站在樹蔭下望著他,身后,宋棠與葉城分立車身兩旁,遠遠看著眼前景象,心中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泛濫著。
宋棠緩緩低頭,將視線落在鞋尖上,尖細的高跟鞋在地上緩緩捻了捻,轉而,似是響起什么,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無奈的淺笑。
恍然,只覺身旁視線傳來,側眸望去,正對上葉城探究的目光。
樹蔭下,男人一根煙結束,轉過身來,朝她道;“去吧!”
見安隅未有行動,男人伸手將手中香煙扔在地上,俯身一手提起她的行李箱一手牽著她往車旁去。
直至她坐上車,這人一手搭在車頂,一手落在車門上,俯身望著她,深邃的視線中是無限情誼與不舍。
“一路平安,”他說。
“好、”她應允。
徐紹寒默了兩秒,望向她,話語在喉間盤旋許久,四目相對,周遭的一切好似都靜默了。
這日宋棠站在一旁只聽徐紹寒道;“魚歸大海,鳥歸天空,安安歸我。”
聞言,宋棠平靜的眸光中一抹詫異一閃而過,不敢置信的目光落在這個商界霸主身上,尚未回神,只聽他在道;
“你若是魚兒、我便將你放歸大海,你若是鳥兒,我任由你展翅高飛,但安安、也是徐紹寒的妻。”
宋棠眼中的徐紹寒,強勢霸道、唯我獨尊,萬物之主。
可眼前的徐紹寒,溫柔、深情、將好丈夫三字演繹的淋漓盡致。
多年后,宋棠在憶起此幕,心中無限惆悵,那日,安隅在外獨居,她歸磨山取物品,恰見這人拿著東西從二樓下來,他一如往昔的瀟灑英俊,淡定優雅。
但若是細看,眉眼之間,帶著疲倦。
那種疲倦是長期婚姻生活不順累積下來的,是長期爭吵積攢下來的。
那日,將要離去時,她問徐紹寒;“你愛火過安隅嘛?”
他反問;“你覺得呢?”
宋棠未應允,但想起今日這幕時,她想,是愛過的吧!
這日離家,她驅車行至機場后座安隅未曾言語半句。
面色平平,看不出她是何種情緒,但徐先生臨關車門前那一淺啄,宋棠看到,她抬手勾上了那人脖頸。
她是詫異的,詫異于徐紹寒到底手段何其高超將這個冷心的女子給捂熱了。
詫異于她那平淡冷漠的一顆心失在了徐紹寒身上。
“海城的案件已經發到你郵箱里了,”她開口,適時將她拉回神。
安隅淺應了聲,表示知曉,但再無后話。
首都至海城,三個半小時的飛行時間是安隅和宋棠的補眠時間。
頭等艙內,空姐溫柔的服務與話語聲在他們耳邊淌過。
臨近下機前,宋棠伸手將膝蓋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見安隅醒了,話語清淺道;“臨幸前,唐總讓我們謹慎行事,廖家早年扎根與海城,可謂是這個城市的地頭蛇,此行遺產糾紛,若是清白還好,若是不清白,怕是棘手。”
“沒有一個人會傻到跟律師作對,除非,他想攤上源源不斷的官司,”她冷腔開口,面上帶著是睡醒之后的煩躁。
伸手,喚來空姐要了杯水。
喝了數口,這才將那股子疲倦趕走。
宋棠望著她,只聽她在道;“再厲害,在國家法律面前,也是我們說了算。”
跟律師糾纏的人都是傻到極點的。
安隅是狂妄的,特別是在工作中,她的狂妄是有資本的。
這日,到達海城正值中午光景,二人前去酒店,安定好,傍晚時分與廖家那方當事人見了一面,數小時的會談讓安隅眉頭未曾松開過。
一場豪門世家的糾紛,私生女私生子一大推的情況下,還當真是不好解決。
直至當事人走后,宋棠癱坐在沙發上稍有無奈,“廖老爺子私生子女多達五個,在加上本家子女孫子孫女,他是有多少錢夠分的?”
“你去問問?”安隅低眸翻著手中資料,隨意問到。
笑意幽幽。
雖面上輕松,但心底到底是跟安隅一樣的想法,這廖老爺子當真是個流連花叢的高手。
“我瘋了?”宋棠從沙發上坐起來,一臉你當我有病的模樣瞅著安隅在到道;“像他那樣的老爺子年輕時有多瘋狂到老了便又多不凄慘。”
“他怎么凄慘了?子女都想分他錢,巴結他還來不及呢!”安隅笑到。
“但他想死,也死不了,”錢財沒分清楚之前,即便是病魔纏身子女們也會用昂貴的藥品吊著他的命。
這人若是受不住疼痛想求死,怕也只是個幻想。
吸血鬼不吸干你最后一滴血怎會放過你?
“到老了,等你躺在病床上,身家萬貫錢財無數有又如何?決定你生死的不永遠是子女?你年輕時若是不積德,到老了,誰能將你當親爹媽對待?眼下,廖家的子女在為遺產糾紛打的熱火朝天,只怕最難受的還屬躺在病床上的老爺子,”宋棠分析的頭頭是道,那不屑的話語好似她已經見慣了這等場面,如此豪門爭奪財產的戲碼與她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
不用深想都知曉老爺子現在鐵定是不好過。
安隅聞言,頗為同意的點了點頭,補充道;“所以、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安隅此次的委托人,比較特殊,為何?
他不是廖家嫡子嫡女,而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什么都沒有,唯有一張親子鑒定書證明她是廖老爺子的親女兒。
此案,別人打是棘手的,但安隅拿下來,算不得棘手。
這日下午,安隅問當事人,十幾年你跟你母親都過來了,為何到老爺子臨死之前卻要回來?
是因財產?
女子聞言,一聲冷笑響起;“我要是真為財產不會不遠千里請安律師前來了,畢竟,您的出場費實在是驚為天人,等我們把這個案子拿下,除去您的傭金,估計我也沒剩多少了。”
這話、是大實話,安隅聞言,笑了。
貿然有些欣賞這個三十出頭的女人。
而后、只聽人在道;“有些人,內里黑暗的如同布滿臭氣的沼澤,在外,卻端的是菩薩形象,姓廖的年輕時風流成性,以至于將我帶到這個世界上,讓我忍受謾罵與折磨,錢不錢什么的,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要讓他在臨死之前遺臭萬年,讓世人都知曉他骯臟的本性。”
說著,女人伸手從包里掏出一根香煙,燃火,點煙,一系列動作熟悉而又瀟灑。
安隅望著眼前女人,一身藍色連衣裙在身,手中提著的是限量版包包,腳中踩的高跟鞋更是價值不菲。
視線從她身上收回來,安隅笑到;“那恭喜你,成功一半了,大家都知曉他的私生子女一大推了。”
聞言,女人笑了。
輕吐煙霧望著安隅,嘴角的笑意毫不掩藏。
直至離去,這人起身,從包里給她掏出了一張vp卡放在桌面上,道;“海城最有名的酒樓,外來人都喜歡去嘗嘗,我請你。”
她請客,但人不去。
此時,宋棠正坐在茶幾前,伸手拿起桌面上的vp卡看了看,望向安隅道;“竟然是遠近聞名的,不如去嘗嘗?”
z國人的思想很令人費解、人們常掛在嘴邊的話是;來都來了。
這是一句令人不能拒絕的話語。
安隅本不想去的,宋棠說;“來都來了、去吧!”
來都來了,那去吧!
安隅想。
于是乎這日傍晚,收拾完東西安隅換了什舒服點的衣服同宋棠一起出門,因著不遠,便沒坐車,反倒是選了步行。
海城、二人并非第一次來,但對這個城市也并不大熟悉,于是乎、二人摸索著到地方時,已經是許久之后了。
正值高峰期,門口坐滿了排隊的小青年,安隅站在店門口,雙手抱胸望著眼前盛況,在撩了眼安隅,表示自己的不滿。
宋棠倒隨意,她道了句稍等,便進屋了。
在出來,是喚安隅一起上樓。
為何?
宋棠說;“這里采取小型制vp,所以、這張卡 ”說著,晃了晃手中的卡片,在道;“是關鍵。”
點菜時,宋棠說;“我突然有些好奇那女人是何等段位了。”
何止是宋棠,安隅也不見得不好奇。
這頓晚餐,吃的平淡。
期間,安隅接到了徐先生電話,二人擱著電話淺聊許久。
那側、聽聞有風聲呼嘯。
安隅只當是這人正在歸家路上,并未多想。
用完晚餐,二人離去。
原路返回,此時,天色已黑,城市的霓虹燈在夜空中閃爍著,照亮前方的道路。
海城比起首都差上許多,但難能可貴之處是這個城市有自己的特色。
所以、亦算得上是個旅游勝地。
二人一路淺聊往回走,倒也是有閑情雅致。
商場上的腥風血雨誰也不知曉到底何時會刮起來,更甚是與某些人來說,她會來的莫名其妙且有兇狠。
刮下來時,能砸的你暈頭轉向。
這世間、最狠之地,家族戰爭絕對占有一席之地,倘若有人敢挑釁主權,那么絕對會有人不惜一切代價將你驅逐。
安隅的出現,于廖家的嫡子嫡女而言,便是挑釁。
這夜、宋棠與安隅正在路邊行走,恍惚,一到晃眼的車燈打過來,一輛黑色的無牌摩托在街頭直直朝他們沖過來,且目的明確。
這些年,安隅游走于商場之間,此等事情并非未曾歷經過,她與唐思和早年間收到的死亡威脅加起來十天十夜都說不完。
但敢如此明目張膽的人,鮮少見到。
卻不想,今日再度撞見。
轟隆油門聲在馬路街頭是如此顯眼,安隅伸手將宋棠推到一旁花壇里,而她本人抬腿往臺階上去,卻不想那人技術倒是極高的。
對她緊追不舍。
對面街道的人見此,嚇得頻頻尖叫。
而當事人,依舊是擇高地而去。
此時、若是徐紹寒在,見到自家被人如此追殺,絕對會氣的將人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安隅躲避著的同時不將這禍引到路人身上去,她奔跑著,伸手脫下腳下高跟鞋,猛然伸手砸向那人,面龐上的兇狠與毒辣在這個夜間顯現的淋漓盡致,即便是路燈昏暗,即便是夜色漆黑,也未能掩去半分。
2007年十月、徐太太離家第一晚,在海城被人追殺。全本書免費全本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