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徐家大計徹底拉開序幕。
這場大計里,安隅身在計謀之中。
愿嗎?
自她決定跟徐紹寒好好過開始,就沒什么不愿的。
但安和不是她一個人的,徐紹寒在未經她允許的情況下將其也劃了進去,無疑是觸了安隅的逆鱗。
好臉?
自是沒有。
安隅頂著徐紹寒陰寒的目光徑直上樓,全程視線未曾施舍他半分,明顯,怒火不小。
主臥衣帽間呢,安隅拿起睡衣準備進浴室,不想,將伸手推開浴室門,身后一只大手穿過來又將門拉上了。
回眸,只見徐紹寒站在身后,面色陰寒冷冷凝著她:“先吃飯。”
“吃過了,”她答,尚且沒有什么怒火,話語亦是平平。
“吃的什么?”顯然,徐先生不信她的鬼話。
“飯,”她望著他,咬字清晰甩出了這么一個字,而后在加了句:“白米飯。”
比起前一句,后一句帶著些許不耐之意。
二人皆有情緒,若不加把控,一場爭吵,勢在必行。
可顯然,徐先生并非那么愚蠢的人,他深知此事確實是自己出爾反爾在先,自然也不會將自己段位擺上去。
昨夜,徐君珩聯系他時,他是拒絕的。
可無奈,有些事情不是他拒絕便行的。
事情越是拖到最后,中間越容易生出事端,徐君珩的上位之路,不能在拖下去。
將何莞送到任何一個地方去,都有風險。
唯獨控在安隅手下,才是最好的選擇。
徐家人不缺權勢,莫說是一個事務所了,只要徐君珩有心去做,開家公司給她造也不是不行。
可有些東西,不是金錢可以解決的。
徐紹寒自知理虧,所以態度自然是低了幾分,他話語溫軟,帶著幾分哄騙之意:“我還沒吃,安安陪我。”
言罷,伸手去抓安隅的掌心,卻被人不動聲色躲開。
“我累了,你自己去吧!”
言罷,似是不想見這人,伸手推開浴室門進去。
徐紹寒站在門口,抬手,抹了把臉,狠狠嘆了口氣。
而安隅呢?
站在鏡子前,鏡子里的人,臉面無半分喜色,冰冷的眸中無半分溫度。
身為妻子,承丈夫一個人情,過分嗎?
不過分。
可安和不是她一個人的。
倘若要是護住合伙人必然要直面徐家,直面這權力之爭。
“安安,”站在門口的人久為聽見流水聲,試探性的喚了一聲。
浴室內,安隅伸手,將洗漱臺上的水龍頭打開,流水聲嘩嘩流出,阻了徐紹寒的言語聲。
一里一外,二人皆心有所想。
對于徐家而言,一個安和或許并無什么。
可對于安隅而言,安和承載了她多年來的夢想,與這一生的驕傲。
能放棄嗎?
不能。
沒有安和,哪有現如今的安隅?
她這輩子,真正的底氣不是因為嫁給徐紹寒,而是因為她有自己的一技之長,因為她永遠不怕失敗,因為她不管走的如何慘痛,安和都會是她與這個世界抗爭的利刃。
可徐紹寒、、、、、不懂。
或許懂,只是眼前,大任重于一切。
安隅洗完澡出來,徐紹寒依舊在,與剛剛不同的,是他手邊多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
望了眼,未言,將打濕的發尾緩緩擦干,隨手將毛巾扔在了梳妝臺上。
走近,端起徐紹寒手邊的湯藥,一口給悶了。
臨了,將手中瓷碗擱回去,轉身,欲往床邊去。
卻被人拉住了手腕。
“安安、我們談談,”徐紹寒這話說的溫軟,且還是刻意而來的。
他知曉,安隅心中窩著火,也知曉她不贊同徐家的安排。
但眼下,冷戰,吵鬧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談什么?”她反問,尾音微揚。
“關于徐家之事,”這人,素來會抓重點。。
安隅不會因為他強塞進去一個何莞而又怨氣,他妻子的目光素來比別人看的長遠。
若是顧左右而言他,徐紹寒覺得,她們二人今日怕不是吵架這么簡單。
許是徐紹寒這直白的話語讓安隅壓著的火稍稍松了幾分,她坐在床尾床榻上,看著徐紹寒,一副可以談談的架勢。
“你知曉,權利之爭,素來不能拖拉,夜長夢多這一詞,并非無道理,何老身為上朝元老,在政界也算是響當當的人物,雖歸隱山林,但多少有幾分威嚴在,老大上位之路若不想讓無辜之人血流成河,那么,拉攏何老是唯一的一條捷徑,何家幼女何莞恰也正值婚嫁之齡,于公,老大承了何莞這個人情,無疑也是讓何老間接性的欠了自己一個人情,于私,倘若老大真有心于她,也能算是一場門當戶對的佳話。”
安隅聞言,不知心中做和感想,徐君珩為了不讓無辜之人血流成河,不惜去出賣自己的色相,亦或是出賣自己的婚姻。
徐紹寒這話,若是細細琢磨,會讓你渾身冷汗涔涔。
何家幼女正值婚嫁之齡,若二人真有心,娶回家,也算是一場門當戶對的佳話。
若是無心呢?
徐君珩會不會借著何莞將何家一網打盡?
“何莞本就是法律出生,安和在業界內的名聲又是響當當的存在,大抵是二人隨意聊天時提了一嘴,不管何莞是出于何種目的,老大既然有所謀就必然會順應她的話語說下去,入了安和,怎么說,怎么做,還是你說了算。”
這是一番規勸的話語,徐先生壓著嗓子盡顯溫柔之態,似是害怕自己說出來的話語引得安隅不高興。
可盡管如此,盡管他放低姿態低聲下氣。
安隅依舊如同一只餓了許久的狐貍般嗅到了這其中的陰謀。
“倘若有一天徐君珩要除掉何家呢?你能保證我安和不受牽連?”拐彎抹角?她不干。
她要的是徐紹寒最直白、最真誠的回應。
這話,徐紹寒無法回應。
倘若、徐君珩欲要將何家一網打盡,又恰好何莞在安和,那么、必然會有所牽連。
現在下定論,為時過早。
徐紹寒的沉默讓安隅壓下去的那份火,又開始蹭蹭蹭的往上冒了起來,夫妻二人四目相對,安隅望著徐紹寒,半晌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顯然是被氣的不輕。
“權力斗爭必然有所犧牲,但不能是我,”這話,她說的強硬。
瞪大雙眼怒視徐紹寒。
“不會是你,”徐紹寒回應。
“但你們現在的做法讓我很難相信不是我。”
人都塞進來了,說這么多有何用?
徐君珩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估計是知曉她會直接拒絕,所以才會繞道而行去找唐思和。
包括徐紹寒。
“誠然、你是徐家人,徐君珩是你兄弟,你們兄弟情深攜手并進我能理解,但徐紹寒,你別忘了,我是你妻子,是你愛人,你是否有義務在徐君珩將算盤打到我身上的時候提前告知我一聲?你說不想讓我太過被動,我看你也并未真心實意讓我站在主動的位置上,你口口聲聲規勸我時說的比唱的還有好聽,但你捫心自問,摸著你自己的良心問問,你今日干的這叫什么混蛋事兒。”
“一邊說著不讓我受傷害,一邊幫著你兄弟將刀子往我身上捅。”
“是、大是大非面前個人感受都不重要,但你莫要忘了,安和不是我一個人的安和,出于合伙人的道義來講,我不能干謀害他人之事,且這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跟著我一步一步從刀尖里走過來的兒。”
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事她不能干,也不會干。
拋去她與唐思和過往的關系,就單單是二人創建安和時的艱辛,她也不能做這種得魚忘筌的陰險小事。
可安隅這話,在徐紹寒耳里聽來,頗為不是滋味。
她一口一個出于道義,一口一個不能干謀害他人之事,說的是誰,他在清楚不過。
本是一場心平氣和的交談,但在如此氛圍下,安隅字里行間都在談論唐思和,徐紹寒心里的小火苗蹭蹭蹭的往上冒。
于是、一句微怒的話語直直甩了出來。
“你倒不如直言說你不能對不起唐思和。”
話語落地,徐先生后悔了。
他素來沉得住氣,可今日,顯然是被徐太太氣的不輕。
有些話,不能說,可他今日卻腦子一熱,說出了口。
滿室靜默,落針可聞。
安隅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好似在看一個陌生的不能在陌生的人。
“你什么意思?”安隅問。
“你想說什么?”安隅在問。
話語一句比一句高漲。
噌、本是坐在床榻上的人猛的起身,滿身火氣毫不掩飾,這個口口聲聲說能理解她前程過往的人今兒暴露本性了,說什么尊重、理解、包容,都是空口白話。
臥室內,一場戰爭一觸即發。
徐紹寒有心想道歉,可安隅根本不給她機會。
她怒目圓睜,滿面怒火,猶如婚后他離家之后的那次爭吵般,字句之間帶著利刃狠狠的扔向徐紹寒,:“退一萬步來說,即便安和是我一個人的,它也不能成為你們徐家爭奪權力的犧牲,我千辛萬苦嘔心瀝血拼了命打下來的江山,憑什么讓你們來毀?”
言罷,她未曾給徐紹寒反駁的機會。
拂袖而去。,
哐當一聲,狠狠帶上了房門。
一場爭吵,就此停歇。
大抵二人之間的恩愛日子過的太長久了,長久到安隅不想這份溫情就此消失。
若是以前,她不拿著語言的刀子將徐紹寒捅的面目全非怎會罷休?
可今日,她的離去,怎能說不是一種無聲的退讓?
有些話,不能說。
可二人長久對峙,難保不會腦子一熱直言出來。
臥室內,徐紹寒做坐在椅子上,沉默片刻,而后,一身嘆息狠狠從嗓間溢了出來。
顯然也是頭疼難耐。
另一方,安隅更甚。
徐紹寒明知她不想不愿,卻還是選擇先斬后奏。
無疑是觸了她的逆鱗了。
她愛徐紹寒,但這種愛,不能建立在犧牲自我身上。
她自私自利,永遠都做不到為了旁人去犧牲自己。
她這輩子最瞧不起的便是胡穗為了榮華富貴依附旁人,她明明瞧不起這種人,又怎會讓一場婚姻將自己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呢?
這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徐紹寒知曉安隅心中有氣,不敢在其跟前晃悠,讓徐黛規勸了幾句。
午夜,安隅入眠時,未見徐先生人。
直至時鐘轉點,這個在書房坐到半夜的人才敢小心翼翼的出現在安隅身旁。
可這夜,并未如他所愿。
凌晨三點,安隅電話鈴聲大作,將她吵醒。
徐現身醒來,伸手,本是想直接給掐斷的,卻被人搶先了一步。
接起,那側響起了宋棠急切的話語:“姚老先生住院了,醫生下了病危,他的秘書剛剛打電話過來讓你過去一趟,關于遺囑,有所更改,讓您一定盡快 宋棠話語尚未說完,原本困頓的人,睡意頓消。
伸手按開床頭燈,翻身而起,按開免提,疾步進了衛生間換衣服。
手機擱在衣帽間長榻上,宋棠話語在那方源源不斷而來:“秘書的意思是今晚難過,讓您做好萬全準備。”
“知道,”一條長褲,一件白色雪紡衫,素面朝天,安隅提著包準備疾步出門。
“一起,”后方,徐紹寒跟隨而來,安隅看了眼他身上的睡衣,掃了眼,直接道:“閻王也不等人。”
言下之意,我也沒時間等徐先生。
這夜,安隅出門,喊了名值班警衛。
直奔醫院。
凌晨三點的磨山是靜寂的,除去夏季蟲鳴鳥叫聲在無其他聲響。
未曾睡好的人面色有幾分寡白,她伸手,從包里摸出口紅淺淺抹了一層,不至于讓自己看起來太過憔悴。
磨山到市中心醫院,一個小時的車程,因著是午夜,在加安隅不斷催促,警衛一路狂飆,只用了四十四分鐘。
下車,安隅帶著警衛一起上去,電梯里,淺聲跟人交代:“一會兒不用太客氣。”
警衛一愣,但卻也點了點頭。
似是不明白自家太太半夜三更來醫院,在加上這么一句不客氣是為何。
有種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跟人打架的感覺。
這世間,最能讓人反目成仇的是什么?
錢財與權利。
上半夜,安隅與徐紹寒為了權利發生了一通爭吵。
后半夜,她站在錢財這方感受著死神的臨近。
姚老爺子做外貿起家,數十年的經營自然積攢了一筆不菲的財富,可這筆財富并未給他的晚年生活帶來什么好處。
古人總言,人至老年,當享天倫之樂。
可他未曾享受到半分,他的老年生活,皆數在兒女的勾心斗角與互相謀殺中度過。
安隅到時,他的兒女皆守在重癥病房外,大大小小十幾口人、。
有人紅著眼抹眼淚,有人一言不發靠在一旁,亦有人默不作聲坐在椅子上。
可這眼淚有幾分是真?
老爺子的秘書年近六十,也算是家族企業里的元老人物,自也是老爺子最親近的人,見了安隅,似是見了救星似的。
緊忙迎了上來。
客客氣氣道了句安律師。
“清醒著?”安隅問。
“清醒著,”秘書答。
“醫生也認定了?”她在問。
“認定了。”
無疑,宋棠在她之前都將必要事項給人交代了。
安隅欲要進重癥病房,卻被人攔在門口,凌晨三點半的光景,安隅沒什么心思同人吵架,看了眼身后保鏢,后者會意,邁步上來將欲要作威作福的人攔在了安隅身后。
“安律師,你一個人進去怕是不妥,我們家總該有人進去吧!”
“有何不妥?怕我謀財還是害命?”安隅冷聲反問,話語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