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上午時分受了痛,中午胃口不佳。
若非徐紹寒在邊兒上坐鎮,安隅只怕是半口也吃不進去。
礙于徐紹寒無形中的壓迫,這人端著碗勉強吃了幾口。
正欲放碗時,對面人的面色黑了黑。
伸手將手中碗筷放下,邁步過來伸手將坐在椅子上的徐太太抱在懷里,接過她手中的碗,拿起筷子準備一口一口喂她。
她躲閃著,話語悶悶:“吃不下了。”
吃不下了?
徐紹寒盯著手中的大半碗飯看了數秒,在見她埋首在胸前,微嘆了聲,心想,罷了、病著,不能嚇。
于是、壓了壓面色不悅的情緒,揉著嗓子開口:“在吃兩口,吃兩口就不吃了。”
安隅原以為,等著她的是這人的強勢霸道,可此時,聽聞他松軟的話語,也沒有在矯情。
徐先生哄人的功夫自是一流。
為何?
徐黛站在一旁,眼睜睜的看著徐先生連哄帶騙的將一碗飯給徐太太喂了大半,不由在心里豎起了大拇指。
你以為如此便罷?
不不不、這只是一半。
徐太太反應過來時,說什么都不吃了,擰眉躲閃著。
沒了剛剛的好脾氣,隱隱有些要炸毛的趨勢。
徐先生將人往胸前壓了壓,寬厚的大掌撫著人的背脊說著溫軟話兒。
“好了、好了、不吃了。”
“你瞧,我碗都放下了。”
放是放下了,可您那手背觸湯碗做什么?徐黛心里道。
間隙,這人伸手用手背觸了觸眼前湯碗,徐黛心里一咯噔。
心想,都如此了?還能讓人在吃“兩口”?
事實證明,這世間事,只要徐先生想做,沒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他再哄著懷里的人,用及其溫軟的話語告知:“乖、喝點湯,助消化。”
徐太太不依。
“我端著,你自己喝,能喝多少是多少,恩?”
“我想躺著,”她開口,面上掛了些許疲倦。
徐先生稍有些不忍心,但到底是沒依著她的性子來,一手拿著碗一邊輕柔道:“喝了口我們就上去,乖。”
整個吃飯的過程,徐黛與候在一旁的傭人是震驚的。
震驚與徐先生哄人的本事,震驚與這個男人高超的語言技術。
吃兩口、吃到最后吃了半碗。
能喝多少喝多少,喝到最后喝了半碗。
這日的徐先生,將一個“寵”字展現的淋漓盡致。
這日中午,徐先生沒吃兩口,全程伺候徐太太。
跟著上樓的徐黛到底是擔憂,詢問是否加餐,他道了句晚些。
二樓臥室,午餐過后的徐太太便有些昏昏欲睡,上樓沒多久,徐先生哄著人睡著了。
見人睡沉了,這才緩緩挪動身子抽出自己的臂彎下樓補上那頓遲到了許久的午餐。
麻藥這個東西,她的好處是能快速麻痹你的神經,讓你感受不到過多的同感,
可它的壞處在于,是短暫的。
當它覺醒時,該受的痛半分不少你都要還給它。
出來混的,遲早是要還的。
下午兩點二十分,將睡下的安隅被疼醒,起先,尚且還能忍受,那細細麻麻的痛感尚未令她不能忍受。
直至最后,麻藥完全蘇醒,那種痛覺令她幾近抓狂。
她不是個嬌軟之人,年少時吃得苦受的痛也不少。
可今日,那細密的疼感讓她渾身大汗淋漓。
此時,書房里的徐先生正與國外分公司老總召開視頻會議,解決些許日常要務。
臥室門與書房門皆是大開。
他時常起身留意臥室動向。
唯恐安隅醒了找不到人。
這日下午,臥室內的安隅因疼痛難忍高呼徐紹寒。
那一聲帶著隱忍的呼喚讓坐在座椅上的男人愣了一秒,而后猛然起身,連視頻都未關,抬腳奔向臥室。
“怎么了?”他彎身,半側躺到床上將安隅摟進懷里。
輕柔的問著。
“疼,”她開口,話語輕顫。
伸手抓著徐紹寒的衣服。
這日,徐先生內線喚徐黛上來,徐黛上來時,便見徐先生半躺在床上摟著疼的渾身冷汗的徐太太,嚇得頓了足。
“去、去書房把我手機拿過來,快、快。”
他早該想到了,打了麻藥是要醒的,怨他,怨他。
沒做好萬全準備。
這日,正在手術室的林青海接到徐紹寒電話時,那側陰冷的話語聲險些讓他跪了。
徐先生詢問麻藥醒了是否能吃止痛藥。
就如此簡單的一句話,他似是聽到了男人咬牙切齒近乎的聲響。
他連連道能、抬手擦著額頭上的冷汗。
收了電話,緩了數分鐘才緩過來。
午后的磨山臥室內,一場驚魂戲碼還在繼續。
吃完止痛藥的人,逐漸好轉了些。
見安隅好過些,徐先生也是狠狠的松了口氣。
摟著人的手稍微松了松,
俯身啄了啄她面龐。
這日午后,安隅半夢半醒間睡了一下午,而徐先生也是陪了一下午。
午后醒來,稍有些蒙圈。
“醒了?”身旁,徐先生淺聲問道。
安隅恩了聲,算是回應。
“想喝水,”她開口,嗓音略顯沙啞。
因小腿受傷,安隅成了重點保護對象。
徐先生將所有公務都帶回了磨山,周讓與謝呈等人成了磨山的常客。
偶爾,午后陽光正好時,徐先生會抱著她去閱覽室。
但二人都不是閑人,宋棠帶著林愷來時,他叮囑不可過度勞累,也轉身去了二樓書房。
二人生活平靜,溫情。
29日清晨,首都關于華家的新聞再度被推上了高潮,華副市沒有任何反駁,承認了罪行,此時,他無比清楚,不管他如何掙扎,都逃不出權利的五指山。
28日凌晨,看守所內,有一男子迎著夜幕走進去,臨進門前,接受安檢,將手機等物品悉數都交給了看守所工作人員。
趙波推門進去時,便見人帶著鐐銬坐在椅子上,見他來,如同以往的每一次見面,輕扯了扯唇角。
算是招呼。
趙波拉開椅子坐下去,深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對方見此,笑了笑:“這種時候來看我,不怕惹禍上身?”
趙波聞言,輕笑了聲:“若是不怕,早該來了。”
正因為怕,所以一切塵埃落地了他才敢來。
對面人笑了笑,而后點了點頭,好似確實是如此。
“有什么要問的?你問吧!”他似是已經做好了準備,商場浮沉多年,怎會不懂這中間的套路。
而趙波呢?
他望著自己的同窗,話語平平開口道:“沒有要問的,單純的只是來看看你。”
二人面對面坐著,靜默無言。
看守所想象來不是個什么干凈之地,這間屋子里的攝像頭以及特殊的玻璃材質都足以讓人窺探你在里面的一舉一動。
所以此時,趙波也好,他也好,都不會有過多的言語。
不會隨隨便便的落下把柄讓人抓住手里。
人生路上,即便你萬分小心翼翼,也會有擋著別人道路的一天。
如此時刻,要么你拼盡全力走快點,給人騰地方,要么,就等著被人踹出去。
而此時,他就是被踹出去的那個。
趙波應該感謝他的,若不是自己。
下來的人,便是他了。
畢竟未來天子,不一定瞧得上他這個副位。
可就好巧不巧的。
他撞上去了。
這日,趙波走后,望著他,沉沉點了點頭,只言片語都沒有,傳神離開。
而審訊室里的人,及其平靜的坐著,回顧這一生,他想,倒也是賺了。
清晨的磨山,安隅坐在餐室翻著眼前報紙,望著這件本該是鬧得轟轟烈烈的事情卻以如此形式結尾,稍有些意興闌珊的感覺。
她放下手中報紙,拿著湯勺舀了口清粥,漫不經心問徐紹寒:“你覺得人命關華副市的事兒嗎?”
“不重要,”男人伸手抖了抖手中報紙,目光未曾挪開。
在絕對的權利面前,真相改變不了什么。
重要的是權利需要什么結果。
早餐過后,徐紹寒去了趟書房,晨間一個會議讓他不得不起身,本意是想抱著安隅去書房的,在眼前,也安心。
但徐太太似是不大愿意受摧殘,道了句在客廳挺好的。
徐先生聞言,俯身啄了啄她面龐,也未強求。
休息在家,若是宋棠她們不過來,安隅倒也是清閑,坐在沙發上,抱著黑貓,端著本書便能過一上午。
午后,安隅坐在沙發上久了,稍有些坐不住,便想站起來動動。
她將撐著沙發扶手有這個想法時,徐黛便駭了一跳,急忙過來扶著。
“我就站會兒,無礙。”
見她當著沒有什么想亂動的心思,徐黛這才松了手。
午后的陽光照在身上,令人有些口干舌燥,在來,天氣逐漸逐漸炎熱,需要補充水分。
安隅喚徐黛去倒杯溫水,在切些水果,徐黛應允,轉身去辦。
磨山主宅的客廳,有兩個玻璃窗,前面這個,是大片的落地窗,屬于封嚴,不能打開。
而身后那個,鏈接著后院草坪。
許是覺得有些悶熱,安隅動了動腿,單腿跳著去開了后院草坪上的落地窗,微風襲來,稍覺得涼爽。
二樓樓梯口,安隅動彈時,徐先生便瞧見了,起先是擔憂她摔著。
正滿面焦急欲跨大步奔過來,轉而,視線撞到她面上的盛笑時,停住了步伐。
他就如此,站在樓梯上,看著樓下客廳開心的像個傻子似的安隅。
蹦來蹦去,她還挺樂呵。
“安安、”他走進,輕聲喚著。
安隅回眸望向含笑而來的徐先生。
這人站在她跟前,不遠不近,也沒有要過來扶她的意思。
只話語沉沉道:“安安缺個東西。”
“什么?”她問,不明所以。
“缺根胡蘿卜,”徐先生一本正經開口。
聞言,安隅狠狠瞪了這人一眼。
這人,明擺著說她像兔子。
徐先生見她如此嬌嗔,小聲悅耳朝她邁步而來,而后伸手將人圈進懷里。
低低蹭著她的面龐,話語溫軟:“兔子安安。”
4月30日,陰雨天,徐先生晨間起床時,動作本是及輕的,但無奈,還是將人吵醒的,大抵是最近睡多了,晚上睡的淺。
外面天色稍有些朦朧,晴天的早上七點同雨天的早上七點完全是兩個意思。
她側眸看了眼天色,見人起了床。
伸手拉了拉他睡衣。
男人微轉身:“吵醒你了?”
“去哪兒?”她問,嗓音朦朧。
“上午有個總部大會,國外分公司的高層都來參加,我得去一趟,”他話語輕軟解釋著。
安隅恩了聲,松了手,表示理解。
男人俯身,啄了啄她面龐,話語輕柔:“我跟母親說過了,讓她過來陪陪你,可好?”
“我自己可以,”葉知秋過來,說是陪著,但到底她行動不便,怕到時候會讓葉知秋照顧她。
婆婆照顧兒媳,說出去也不大好聽。
且還是這種豪門世家,安隅開口便想拒絕。
“可以什么?可以學兔子跳嗎?”他說著,話語帶著幾分揶揄,淺笑聲近乎要溢出來。
“我行動不便,母親若是來了,若是幫著照顧就不好了,”她開口,將心中所想說出來。
徐先生伸手摸了摸她腦袋,安隅順勢蹭了蹭:“母親陪著你就是,其余事徐黛會做,別多想。”
他輕聲寬慰著說著好聽話。
如此,安隅未在多言,點了點頭。
徐先生俯身啄了啄她唇瓣,“抱你起來上個廁所,然后在睡會兒?”
安隅點了點頭。
這日,徐先生臨出門前,安隅正準備睡個回籠覺,卻被這人摁在床上,揚言,喝口湯在走。
此話一出,也不知是熱得還是如何,安隅臉面紅了大半。
怒瞪著徐紹寒。
上午九點不到,葉知秋與徐落微來了,
彼時,徐黛正扶著安隅下樓,因著右腿受傷,她極慢的從二樓跳到一樓。
徐落微同葉知秋二人將一進門,見她跟個兔子似的,急忙迎了過來。
“怎傷的這么重?”葉知秋開口,話語帶著心疼之意。
“快好了,林院長說過幾日就拆線了,您別擔心,”她出聲安慰著。
“真的?”葉知秋似是不信,怕孩子們隱瞞什么。
安隅極其認真的點了點頭。
“徐紹寒就是欠收拾,早些不說,”葉知秋憤憤的數落著自己兒子的不是,聽的安隅稍有些頭皮發麻。
連忙開口緩和著:“是我不讓說的,怕讓您擔憂,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安隅話語落地,候在一旁的徐黛心頭暖了暖。
夫妻之間,無異于此。
葉知秋呢?
她怎會看不出什么。
只是、為人父母,光如此,是不行的,便冷著臉佯裝生氣道:“安安可別替他說好話,紹寒是個什么鳥性我是知曉的,及其狂妄自大且又自以為是。”
安隅一愣、望著葉知秋那張看起來氣的不輕的臉面,稍有些不知所措。
安隅未曾歷經過這一切,自也不知曉母親對于孩子那種怒罵中的喜愛。
她說不好,或許只是謙虛而已。
所以此時,她稍稍有些窘迫。
望著葉知秋,不知如何言語。
徐落微坐在一旁,將安隅的局促收進眼里,開口道:“回頭若是紹寒敢欺負你或者如何,一定要及時跟母親說,他平日里跟群大男人一起糙慣了,論照顧人與生活經驗還是母親豐富。”
糙慣了?
這三個字用在自己身上比較合適。
安隅想。
說徐紹寒糙,那可真是傷人心。
這個對待生活要求極高的男人,怎么也跟糙這個字兒不沾邊啊。
即便如此,安隅還是點了點頭。
稍有些感謝徐落微給自己圓場。
這日,葉知秋陪著安隅,徐落微轉身鉆進了琴房,大抵是過些時日有音樂會要開。
安隅是感謝葉知秋的。
她在葉知秋身上感受到了胡穗從未給過的愛。
即便這愛對于葉知秋來說只是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