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夜間,徐紹寒提前下班接安隅。
下樓時,徐先生未曾想前幾日那般站在大庭廣眾之下候著她。
但那三輛黑錚錚的邁巴赫停在一旁,亦是異常顯眼。
上車,這人正在拿著手機通電話,膝蓋上的筆記本上呈現這全英文的文件。
許是聽聞開門聲,安隅彎身準備進去時,見這人將身旁位置上的文件悉數往自己那邊撥了撥。
給她騰了點地方出來。
真的只是騰了點地方。
西裝外套尚且還在位置上。
安隅伸手將外套拿起來,這才坐進去。
一旁,開門的周讓見此,悶聲笑了笑。
安隅進去,徐先生騰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掌心,而后松開,隨即,車內響起一口流利的英語聲,男人語氣平穩同那側交談著。
安隅視線落在窗外,望著這座繁華的都市。
七點整,首都的上空已經被黑夜籠罩,但這城市的霓虹燈太亮堂,即便是黑夜,也讓人感覺不到半分漆黑的影子。
眼前,是車水馬龍。
耳畔,是徐先生的強勢且冷漠的聲響。
安和處在經濟中心,若是五點正常下班是不會堵車的,可若是延遲,堵車、是必然。
只因這個城市,不缺乏努力加班的人。
漫長的堵車長流的一望無際,一水兒的紅屁股一眼望不到盡頭,停四五分鐘走三五米是常態。
身旁,一輛黑色轎車車窗搖下來,一張白嫩的笑臉透過車窗往外往望,圓碌碌的眼睛看起來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嫩嫩的小手扒在半開的車窗上,好奇的張望著這個世界。
安隅想,如果,那個孩子還在,在過不久應該也可以來看這個世界了。
可惜了。
思及此,一聲微不可察的輕嘆聲從嗓間溢出來。
正欲收回視線時,一只寬厚的大掌從身后伸過來捂住了她的眼睛。
一旁打電話的男人許是注意到她的情緒,側眸望去,望到了車旁的一幕。
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伸手,將電話遞給周讓。
俯身,親吻她發絲,話語溫軟:“會有的。”
安隅未曾回應,反倒是伸手落在他大腿上,輕緩捏了捏,示意沒事。
而徐先生呢?
直至車子前行,看不見身旁那一幕了。
才松開安隅。
前方,周讓將電話遞過來,他道了句抱歉,便在開始,而握著安隅的手,在也未曾松開過。
這夜,歸磨山已是八點的光景,晚餐時間已過。
徐黛見二人歸家,詢問是否用餐,徐先生將人打發了,說是自己動手。
大抵是此事已是常見,她便未曾多說什么。
這夜,徐先生褪去身上外套,僅著一身白襯衫鉆進了廚房。
安隅坐在客廳沙發,正望著窗外景色發呆。
四月的磨山,有些別樣的緊致,庭院里枯了許久的樹木漸漸的冒著嫩綠的枝葉,一副欣欣向榮生機勃勃的姿態迎接這個春天。
樹上的鳥兒又開始熱鬧起來了,在空中盤旋著,歡叫聲不絕于耳。
此時、、、首都某公寓內。
女人歸家,褪去身上外套搭在玄關處,尚未走進便被一雙掌心給摟住了腰身。
許是正常情況,女人也并未出身,反倒是及其淡定的伸手按開了燈。
啪嗒一聲,滿屋亮堂。
此人,正是柏芮。
她伸手,緩緩推開身前男人。
低頭,腳踩拖鞋進了屋子。
“不去陪你的未婚妻,鉆我這兒來干什么?”冷嘲的話語聲在客廳響起,隨后響起了流水聲。
水壺里溫熱的水倒進杯子里,女人端著杯子往客廳而去。
“空有其表的花瓶有什么好陪的,”男人開口,盡是不屑。
柏芮聞言,輕飄飄的睨了眼人家,“你在她跟前,不會也這么說我的吧?”
“怎么會,”那人反應頗大,越是如此,越是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了。
“不會最好,”柏芮是個精明人嗎?
精明。
不精明怎能做一個精算師。
但在精明的女人碰到愛情都是個傻子。
她就是典型的案例。
眼前這男人,宋轅、人民銀行京都分行行長,如此身份地位,自然多的是人覬覦,即便這人,出身不高,也多的是人想去攀附他。
一個好的職業,給了他無數臉面。
“我瞧你今日心情不好,”那人見她面色不好,小心翼翼的問了句。
“怎?看著你即將跟別的女人邁入婚姻殿堂我是不是還得笑臉恭送一番?”柏芮也是個暴脾氣,那話出來,字句之間都帶著刺兒。
弄得對面的男人沒什么臉面。
“我都說了這并非我所愿,人家找上我,我不能不應啊!強權面前,我不得不低頭。”
“人家找上你你就去,人家讓你吃屎你吃嗎?別特么跟我說你沒跟華芙那個賤人睡過,床都滾了還來跟我喊可憐,誰特么給你的臉?”
柏芮冷睨了眼人家,哐當一聲將手中杯子擱在桌面上,那滿面怒火不帶掩飾的。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知道我不好受你還上門來招惹我?你媽給你的臉?”
她懟不贏那群律師,并不代表懟不贏眼前人。
“好好好、我錯了,我今兒是誠心來道歉的。”
男人跟女人之間但凡有點故事,再有一方不要臉,就沒什么好事兒。
這日,在精明的精算師不也還是敗在了這男人的甜言蜜語之中。
臨了,柏芮伸手拉了拉身上薄被,看了眼躺在身旁的男人,嘲諷道:“是不是得安排個時間表出來,誰一三五?誰二四六?”
“誰是正宮,誰是妾?”
“你別瞎說,”身后人身上摟住她的腰肢,往被子里帶了帶。
銀行家與精算師的愛情本也算是一段佳話,可這佳話,終極抵不過男人對權利的愛。
副市長的準女婿腳踏兩條船的消息,若是放出去,門楣受損是小。
舉家牽連是大。
有人敢玩兒,自然也有人敢賭。
安隅正坐在沙發上發呆,眼前,一份切好的水果送上來,上面撒著酸奶。
側眸望去,尚未來得及說話,只聽徐先生問道::“在想什么?”
“沒什么,”她答,伸手將膝蓋上的抱枕放下來,伸手端起徐紹寒送來的那份水果。
“去幫忙,可不能讓你白吃,”徐先生伸手將人從沙發上牽起來,許是剛沾了涼水,冰涼涼的。
徐紹寒想,喜歡發呆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得帶到身邊去才行。
牽著安隅起身時,男人深沉的視線落在徐黛身上,似是在責怪她看護不利。
而后者,微頷首,驚出一身冷汗。
廚房水槽前,徐先生從冰箱里拿出西紅柿遞給徐太太,且吩咐道:“洗干凈。”
洗西紅柿,實在沒什么計較,三五歲的孩子或許也能完成。
但就是這么簡單的工作,徐先生那吩咐的話語異常認真。
身后,菜刀落在粘板上的聲響異常清晰。
徐先生聽聞水聲斷,喚了聲安隅,且伸長手,大意是想讓她把西紅柿給他。
伸出去的手半晌都沒收回來。
回眸看了眼。
好家伙。
安隅抱著西紅柿站在水池旁啃起來了。
氣的徐先生心肝脾肺腎都疼,半晌都沒說出話兒來。
啃就啃吧,她還挺無辜。
眼見這徐紹寒的臉色沉了沉,徐太太萬般無辜的問了句:“不是給我吃的啊?”
問就罷了,她還伸手將那咬了一半的西紅柿往徐先生掌心送。
一副要還給他的架勢。
穩穩妥妥的擱在了上面。
良久,徐先生冷然一笑,拿起掌心的西紅柿狠狠咬了口。
轉身,去冰箱在拿了個出來。
一個西紅柿,安隅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被氣呼呼的徐先生吃了。
直至晚餐端上桌子,徐先生都沒跟她說半句話。
顯然是被氣的不輕。
一個西紅柿,引發的災難。
餐桌上,擺盤精美的意面在配上一碗咖喱湯便是今晚的晚餐。
許是那半個西紅柿塞了肚子,這晚餐,只進了一半。
“吃完,”正想放筷子的時候,跟前,徐先生涼悠悠的聲響傳來。
讓她動作一頓。
“吃不下了,”她如實回答。
“讓你啃西紅柿了?”得虧他把剩下的半個接過來了,不然估摸著吃不了兩口。
“你給我的。”
“我給你的你就要吃了?”徐先生斜長的眸子睨著人家,一副教訓不聽話的女兒的架勢在跟安隅理論著。
“不讓我吃你給我干嘛?”
“讓你洗沒聽見?”
“吃你個西紅柿怎么了?吃你個西紅柿冷著臉訓我半天,那往后在這兒吃飯是不是還得給你打報告?”
“、、、、、、、、、、”事情的經過應該是徐先生覺得她飯前亂吃東西,正餐吃不了兩口。
結果、演變成了他舍不得讓她吃一個西紅柿。
好家伙。
徐先生這臉黑的跟鍋底似的。
他冷笑了聲,甚覺好笑,他一個千億富翁還舍不得讓老婆吃自己一個西紅柿的?
簡直是、、、、、、、、、。
“胡攪蠻纏。”
“無理取鬧。”
“蠻不講理。”
“不可理喻。”
徐先生越說越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她抓過來抽兩下都是好的,但行嗎?
不行。
疼著還來不及呢!
估摸著還沒動手安律師就能告他家暴讓他虧得連褲子都沒得穿的。
而安隅呢?
徐先生越是咬牙切齒,她越是陰測測的高興。
氣就對了。
一天天的拉這個馬臉瞎訓人,當老板當慣了在家里還挺有優越感?
不收拾收拾真當自己挺厲害?
“明明是你自己表意不清,”安隅嘀咕了句。
“太太,”一旁,徐黛輕聲喚了聲,似是勸她少說兩句。
在說下去,先生怕是要就地自燃了。
而安隅呢?
分外的賣徐黛的面子。
見好就收。
但你以為,徐紹寒是個吃虧的主兒嗎?
不是。
這夜、徐先生切身實際的告訴了徐太太做人的道理。
且還讓她一本正經心服口服的認了輸。
算計?
氣他?
沒關系。
都能一點一點的收回來。
想上天?也得看他給不給機會。
這夜,徐太太求饒聲不斷。
求饒,也得徐先生放過才行。
次日清晨,安隅從酸痛中醒來,身旁人尚在睡夢中,動了動身子,許是覺得不利索,清晨的火氣蹭蹭蹭的往上冒。
越想越不痛快,越不痛快越想。
伸手將頭頂的靠枕拿下來狠狠的捂在了徐先生臉面上。
“大清早的你是想謀殺親夫?”
許是清晨醒來的方式有些不一樣,這人話語中帶著些許起床氣。
扯下枕頭見那氣鼓鼓的徐太太,頓時氣消了一半。
摟著人輕哄著。
眼角的笑意簡直都快藏不住了。
“好了好了、只許你氣我,還不許我回點本了?”他話語輕柔,清晨的吳儂軟語帶著些許沙啞氣息,格外好聽。
“乖、不氣了,”男人寬厚的大掌在她發頂上緩緩撫摸著。
順著這只清晨醒來炸了毛的小野貓。
首都某公寓樓停車場內。
男人前行的步伐猛然頓住,身旁,柏芮見他忽然停下腳步,疑惑問道:“怎么了?”
男人視線在停車場掃了圈,心中稍有疑惑:“好像聽到了相機的咔嚓聲。”
聞言,柏芮面上一白,神經倏然緊繃起來。
而后,二人對視一眼,開始左右兩邊一排排的看過去。
從左至右看到盡頭都未看到人影。
二人小心謹慎的在回到車前,柏芮有些緊張問道:“是不是聽錯了?”
宋轅抿了抿唇,“可能是幻聽。”
“走吧!”如今,不是能制造緋聞的時候。
也不是能出問題的時候。
且不說他這個副市準女婿的身份擺在這里,就單單是行長這個身份也不好鬧出什么緋聞。
“你以后別過來了,”臨上車前,女子叮囑了聲。
宋轅眉頭擰了擰,沒說話。
兩輛車相繼駛離之后,扒在一輛黑色越野車后面的人才心驚膽戰的下來。
那渾身大汗淋漓如同晨間洗了個冷水澡似的。
下來時,腿都是軟乎的。
周末的磨山清晨,多了絲人間煙火味兒,許是春日天氣良好,徐紹寒晨起在院子里跑步,身后跟這葉城等保鏢。
安隅回籠起來時,披著睡袍站在臥室陽臺看著院子里的景象。
忽而見小道上有身形相繼穿過。
定睛細看,才知曉,是正在運動的徐先生。
屋內,床頭柜上手機響起。
安隅見號碼,抿了抿唇。
而后伸手接起。
那側同她言語這今日的境況,安隅靜靜聽著。
未曾發表言論,只是那人話語結束,她才道:“繼續跟著。”
掛了電話正欲下樓,宋棠的電話進來。
她拿著手機,一邊接電話,一邊邁步下樓。
“樓下會計事務所的林會送了束花過來,還送了很多水果過來,說是為了昨日的事情賠禮道歉。”
安隅聞言,眉頭擰了擰。
“你們接了?”她問。
話語不善。
樓下,徐黛見女主人穿著睡袍下樓,以為她是需要什么,剛準備邁步過去,便見這人揮了揮手。
她止住步伐,未在向前。
“唐總接了,”宋棠開口,話語有些小心翼翼。
“唐總說,左右都在一棟樓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柏芮的面子可以踩,林會的面子得留著,”安隅懂。
唐思和這人,從豪門世家里出來。
一身有錢人的臭習性。
他是想,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不管怎么說,關系不能僵。
他收林會東西并不妨礙自己去踩柏芮。
“收便收了,”她說著,也沒多大的意見。
安隅俯身從柜子里拿出瓷杯,放在咖啡機下,欲要在這清晨來杯咖啡醒醒腦子。
“邱律今天在不在?”
“在,不過他一會兒要出去見個當事人,下午估計不來,”宋棠如實告知。
安隅嗯了一聲,算是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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