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的慘況落在徐黛眼里,令她眼眶一熱,隨即想起晨間怒氣沖沖出門的徐先生,輕嘆了口氣,無奈搖了搖頭。
房間內,彌漫著恩愛氣息,徐黛雖是過來人,但也禁不住臉熱了熱。
邁步至床沿,伸手拉上安隅后背上的薄被,微微彎身輕聲詢問道:“您還好嗎?”
她這話,沒有得到回應。
安隅躺在床上,未睡著,但也未曾有言語的動向。
徐黛嘆息了聲,摸了摸她的柔發,實在是不知如何言語。
這日,當流言蜚語滿天飛時,身為當事人的唐思早已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了,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如往常一般歸家。
只是顯然,當事人這種淡薄的態度也只是當事人而已。
這日清晨,綠苑停車場,唐思和被磨山警衛擋住去路時,或許隱隱約約知曉來著何人。
“唐少,四少請您過去,”這個請字聽起來很客氣,其實,也不過如此罷了。
唐思和視線落在警衛身上,靜靜打量了幾秒鐘,而后扯開唇角笑了笑:“數九寒天的,能讓四少五更尋來,是有何事?”
“不知,”警衛答,口風頗緊。
唐思和倒也不為難這人,將手中文件夾丟到后備箱,邁步朝停在路邊的邁巴赫而去。
只是尚未走進,邁巴赫后座們被推開。
入目的,是一張布滿陰戾的俊臉。
徐紹寒這人,長的是極好的,有人說,徐家四位子女,若論長相,徐紹寒首當其沖。
這話不假。
而唐思和素來也愿意承認旁人的優點。
“數九寒冬的能讓徐少清晨尋來的人,怕是不多。”
唐思和停住步伐開口言語,而徐紹寒呢?
他站在車旁,一身黑色大衣在身,襯的他整個人越發高冷。
他瞇著眼望著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唐思和,見他如此吊兒郎當,內心的陰孑之氣更是重了些。
他點了點頭,笑道:“是不多。”
“那倒是我的榮幸了,”唐思和開口,話語夾著幾分揶揄。
哐拳頭挨到肉的聲響。
徐紹寒的快速出擊讓唐思和稍有些未曾反應過來,他踉蹌了番,將將站穩身子,徐紹寒再度襲來。
若說前面是毫無準備,那么后面,唐思和也并不見得會站在原地白白挨打。
唐思和與徐紹寒之間在某些方面上都不是什么顧全大局之人。
若是外人,不看總統的面子也要看唐自白的面子。
可這二人倒是較為隨心所欲。
清晨異常斗毆,來的毫無征兆,相反的,異常猛烈。
與唐思和而言,徐紹寒是有毛病,大清早的不再家睡覺找上門來同他打架。
對于徐紹寒而言,他隱忍一晚,此時前來,已是極限。
“怎?流言蜚語讓徐少受不了了?”間隙,唐思和伸手擦了擦唇瓣的血漬冷笑問道。
“清晨來找我打架,莫不是忍了一晚?”他不怕徐紹寒怒火沖天,也不怕他沖上來打自己。
怕的是這男人過的太過舒心,以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勸你閉嘴,”這是一句及其咬牙切齒充滿警告意味的話語。
“我能閉嘴,世人呢?”他笑問。
流言蜚語不是從他這里出來的,是從世人口中傳出來的。
這就受不了了?
“唐思和,當律師真是委屈你了,”徐紹寒好活動活動了關節,笑著來這么一句。
而后悠悠視線落在唐思和臉面上,在問道:“我看董事長的位置到比較適合你。”
“你什么意思?”唐思和問,眉頭微蹙。
“羅董事長近年來大刀闊斧的壟斷了首都所有制造業,胃口挺大,就怕她吃不下,”唐思和的母親羅薇,在商場上是個一等一的女強人。
但自古商場之地,女人跟男人之間的戰爭隔得不是性別的問題,而是生意場上來往方不方便的問題。
徐紹寒身為首都商會會長,對于羅薇的走向自然是知曉的。
“禍不及家人的道理想必徐少懂。”
“懂、但我不依道理走,你能如何?”這話,何其狂妄?
莫說首都商場了,整個z國,也該忌憚他三分才是。
“打我老婆的心思,也要你夠資格。”
說到此,他冷酷無情笑道:“近水樓臺,你也得不了月。”
“唐思和,愿賭就要服輸,沒我,你未能將安隅娶進家門,有我,更莫癡心妄想。”
徐紹寒接受唐思和與安隅的那段前程過往,但接受歸接受,也不能接受唐思和覬覦他老婆、
他有長達數年的時間可以將安隅娶進家門,當未曾,那邊是沒這個本事。
往事已過,,就該成為前程過往。
在癡心妄想,便是犯罪。
“徐紹寒,家族重任在身,你能保證在你謀算權利同時能將安隅護好?”
“與你何干?”
“包庇徐子矜算計安隅這種事情做一次便夠了,做多了,便過分了。”
“倒是沒看出來唐律師有當猴子的潛質,手倒是伸的挺長的。”
她們之間在如何,那也是一家人關起門來該解決的事情,輪不到她這個外人在指手畫腳。
唐思和聞言,笑了笑,這笑,很深沉。
一個與安隅相熟數十年的人自然也知曉這人的一切秉性,于是,他道:“你會后悔的。”
而后,如墨似的眼眸深深望了眼徐紹寒,轉身離去。
“即便后悔我也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唐思和,失敗者該有失敗者的覺悟。”
清晨的一場斗毆就此落下帷幕。
一旁,葉城看的心驚膽戰,徐紹寒不是什么仁慈之人,下手是極狠的。
當這人清晨道了句去綠苑時,他便知曉,此時不簡單。
太太在磨山,先生前往綠苑,這足以說明一切。
一旁,葉城微微低頭,抿了抿唇,面色凝重。
這日,安隅起床已經是下午時分的事情了,葉知秋依舊在。
見她下來,邁步而過挽著她的臂彎一番噓寒問暖,她淡淡柔柔回應。
無波無瀾。
葉知秋領著安隅進餐室,在她默默用餐時,她溫聲道:“落微今日在國外有音樂會,安隅陪母親去可好?”
夫妻之間,爭吵極盛之時,不宜過多見面。
這是其一。
其二,葉知秋想收拾收拾徐紹寒。
當然,前提是要安隅配合。
葉知秋話語落地,安隅捏著勺子的手僵了僵。
出國?
不不不、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走。
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踩在她頭上拉屎撒尿,她怎能就如此病懨懨的逃出國去?
這種事情。生平經歷過一次便夠了,在來第二次,不妥。
“過幾日吧!這倆日要出庭,”她說,算是開口拒絕。
“那也好,”葉知秋點頭應允,轉身接過徐黛端上了的湯盅,將一碗燕窩往安隅跟前推了推。
“吃晚飯,將燕窩喝了,瞧著你最近都瘦了,”葉知秋這話,是法子肺腑的。
可此時,安隅深吸不舒爽,即便是知曉葉知秋在關心自己,也沒有回應的力氣。
僅是點了點頭。
這日午后,天氣轉寒,一場涼風送來了冬雨,濕冷的天氣讓大街上行走的人們都隴上了羽絨服,低頭步履匆忙的模樣好似想趕緊找一處避風之地。
磨山內,安隅穿著寬大的毛衣站在閱覽室里,望著眼前景象。
冬雨落進池塘里,落在假山上,落在樹葉上,那淅淅瀝瀝的雨點兒改變了磨山的景色。
眼前,落地窗上的雨水兒順延而下,隨后消失不見。
安隅目光隨著雨水緩緩移動,直至其最后消失不見。
她身旁木質高架上,放了一瓶淡紫色的玫瑰花,格外好看,嬌艷。
往日,她應是要好好欣賞一番的,畢竟,這等顏色的玫瑰并不常見。
可今日,她做不了賞花人,反倒是伸手抽了根玫瑰花落在自己掌間,那根莖上的花刺稍有些刺手。
安隅便伸手,一個個的將那些粗大的刺頭給摳了下來,那平穩的面容與姿態好似她此時正在認真審視一份價值不菲的文件,而不是在與一枝離開泥土的玫瑰花暗暗較勁。
玫瑰好看,可傷人。
傷人如何?
那邊拔了它的尖刺。
將它磨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良久,她伸手,一瓣一瓣的將玫瑰花的葉子摘下來,扔到地面。
周而復始,未曾停歇。
一根又一根的玫瑰花成了她手中亡魂,徐黛端茶進來時,見此情形,不大敢上前。
世人皆言安隅心狠手辣不折手段,可徐黛若說親身體驗,但未曾有過。
這日午后,閱覽室里的安隅,或許不是安隅。
那滿身戾氣的女子渾身布滿了殺氣,一瓣瓣玫瑰成了她手中的亡魂,消瘦的背脊異常挺拔、僵硬。
那冷硬的姿態何其駭人。
“下雨了,”她望著屋外天氣,喃喃開腔。
“是、”徐黛站在身后微微彎身頷首端著托盤輕聲回應。
“天冷了。”
徐黛未言,不知如何接話,只是偷偷瞄了眼安隅,只聽她在道:“心也熱不起來了。”
徐黛聞言,面上有一閃而過的驚慌失措,似是隱隱約約捕捉到了她話語里的深意,但不敢確定。
望過去,只見一株光溜溜的玫瑰桿子從女主人手中滑落,啪嗒一聲掉落在地,驚動了地上的玫瑰花瓣。
而此時,屋外,一只雨天偷溜出來的小鳥掠過水面泛起絲絲漣漪。
這日下午,安隅未出磨山,她及其平靜的在磨山閱覽室站了許久。
下午四點過五分,宋棠驅車上山,進了閱覽室。
四點過十分,宋棠從閱覽室出來,面色凝重。
臨走時,拒絕了徐黛準備好的水果,空手而去。
四點三十分整,葉蘭將總統府一切事物都搬到了磨山,葉知秋很忙,但忙歸忙,她心里不放心徐紹寒與安隅,借著總統府空無一人的幌子坐鎮磨山,防止這二人大鬧天宮。
心生間隙。
五點,徐紹寒未歸,安隅不問。
葉知秋見安隅面色不佳,不敢當面問,私底下依舊是讓徐黛去了通電話。
那側,男人已加班為由欲要推脫去,卻只聽徐黛道:“徐紹寒,為人夫便該有為人父的自覺。”
這夜,安隅夜間洗漱,驚覺自己例假來臨,張口欲要喚徐紹寒,可徐字一出口,這人猛然止住聲響。
默了兩秒,隨后自己起身去了起居室拿衛生用品。
這夜,徐紹寒歸家,洗漱時,瞥見衛生間的包裝袋,眉頭緊了緊,隨即轉身出去拿著手機翻了下日歷。
看了眼與之相差半月的時間,面色寒了寒。
隨即抬眸望了眼躺在床上的安隅,到嘴邊的話語復又咽了回去。
關心則亂。
2007年十一月二十八日,在與徐紹寒冷戰的第二天,她出庭,在法庭上口若蓮花將對方堵得啞口無言。
下午歸公司,在外歸家的唐思和見她面色不佳,問了嘴,安隅道了句無礙。
便無言語,后者不好在問。
下午時分,安隅去衛生間撞見正出來的宋棠,見她手上拿著衛生用品,疑惑問道:“你姨媽是不是不正常了?”
“一直不怎么正常,”她道。
宋棠想了想,好似確實如此,擰了擰眉,未曾多問。
十二月初,首都商會召開會議,素來不參加如此會議的安隅竟然要求出席。
唐思和聽聞她如此言語時,眉頭緊了緊問道:“你是不是想干嘛?”
后者不以為意道:“我能干嘛?”
“你從沒參加過這種繁瑣無聊的會議,”唐思和視線落在這人身上,帶著審視,想一探究竟,而后者,那淡薄的面上沒有絲毫表情流露。
讓人窺探不到半分。
“你與徐紹寒最近是不是發生什么事情了?”他試探性開口。
那日清晨的事情唐思和若真有心想破壞徐紹寒的婚姻,定然是要跟安隅說的,可他未曾。
他雖不喜徐紹寒,但從我想過要用骯臟齷齪的手段去破壞他人婚姻。
這是他的底線。
他尚有理智存在。
今日這一問,無非是覺得安隅進來情況不對,面色異常不佳。
淡妝蓋不住那臉面能上的蒼白。
“你想我們發生什么事情?”她反問。
阻了唐思和的話語,后者有一秒語塞。
默了默,沒開口言語。
“我去,就這么說定了,讓陳宇跟我一起,”她道,這不是詢問意見,這是決定之后的告知。
首都商會每年的會定在首都大廈,來者皆是商界精英人物,地方若是太寒酸,怕也是拿不出手。
而舉辦這一切的徐紹寒,每年也自然是及其舍得在這上面花錢。
這夜,歸家。
安隅與徐紹寒未曾有半分交流。
只是餐桌上,她見到那些油膩膩的東西,蹙了蹙眉頭。
夜間,小半碗飯是她的晚餐。
放下碗筷時,徐紹寒雖未言語,但抬頭睨她的動作足以見著人心情不佳。
一旁徐黛道:“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不餓,”她道,伸手抽過紙巾擦了擦唇瓣,也不管對面人是否還在用餐。
她將起身。
隨之而來的是哐當一聲,本該在徐紹寒手中的筷子飛了出去。
安隅回眸,撞見的便是這人冷怒的面容以及渾身陰寒的氣息。
“太太,”徐黛這一聲,帶著微微的哀求。
似是在求她忍忍,莫要在發動戰爭了。
安隅掃了眼徐黛,她本不該對著這位長輩發火的,更甚是徐黛對她關切有加,可這日,她忍不住,怒聲開口道:“喊我做什么?是我摔東西嗎?”
“安隅,”徐紹寒冷聲開腔,帶著沉重的壓迫之氣。
“要摔是吧?”她問,本是側著的身子緩緩站正。
而后伸手,將眼前一碗未動的湯直接摔到了徐紹寒身上:“摔啊!一起摔。”
“要吵吵,要離離,有何大不了的?”
碗、餐盤,筷子,水杯,安隅抄到什么就往徐紹寒身上砸。
那滿身的怒火掩都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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