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家,夜幕已黑。
從她記事起,胡穗便致力于懷孕此事,每年每月花在上面的心思比花在她這個活人身上還要多。
她總覺得,跳過了那層階梯進了趙家便能抹去她出生貧寒的事實。
更甚是令人感到驚奇的是,她妄以為自己為趙波生下一兒半女便能拴住這個男人,亦能讓趙家不喜她的長輩們改觀。
可人們,從一開始瞧不起的便是她的出生跟階層,即便是她生了孩子亦是留著低賤的血脈。
伸手,按開車窗,臨江大道上晚風呼嘯,在加上是在高速,那聲響,確實滲人。
前座,葉城透過后視鏡看了眼這位新婚太太。
對其,總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好似她周身便存著一種孤家寡人的氣質。
他何時見她第一面的?
大抵是那日,自家先生應酬醉酒,本是要回公寓的人,他驅車行至樓下,卻被告知掉頭。
而后,她們沿著市中心那條堵塞的道路一直驅車開到一座法式建筑跟前,開著雙閃將車停在路邊。
這個素來惜時的男人第一次做出如此荒唐的舉動、
而葉城尚且還不知為何。
這一坐,便是數小時,在這條偏僻的道路上,更甚是有交警過來告知他們挪車。
葉城看了眼男人,只見后座男人伸手不耐煩的叩著領帶扯了扯,他了然,推開車門下車,摟著交警的肩膀低聲說了兩句,交警走了,他才敢上車。
半晌,對面樓里出來一位穿著得體黑白連衣裙的女子,是什么吸引了他的目光?
葉城細細回想,大抵是她腳上那雙亮黃色的鞋子在昏暗的街道里太過亮眼。
這是初見。
直至送先生歸家,他都不知先生何意。
臨近七點的光景,正值首都交通高峰期,車流婉轉之間難免會造成交通堵塞。
安隅坐在車里,伸手撩撥著自己一頭秀發,清冷的目光落在窗外,面上無甚表情。
葉城盯著前方一水兒的紅屁股愁眉苦臉。
臨出門前,徐先生還告知要早些歸家。
這會兒,怎能早?
正挪著,安隅電話響起,低頭瞧了一眼,見是徐紹寒 電話鈴聲由盛到弱,駕駛座葉城不止一次頻繁向后觀望。
數秒過后,自己手機響起,掏出一看。
自家先生。
這夜、安隅未接徐紹寒電話,徐紹寒轉頭將電話撥給了葉城。
后者將手機遞給她,且還一臉為難的望著她,安隅若再不接,怕是不行。
才接起,那側話語淡柔溫軟;“到哪兒了?”
她看了眼外面路況,;“堵路上了。”
此時,男人剛從繁忙工作中得以脫身,詢問徐黛,才知曉人還未歸。
一手夾著煙一手拿著電話往廊下而去,白狗見安隅不在家,異常粘著徐紹寒,可謂是寸步不離,搖著尾巴一步一步跟著他。
屋檐下,男人一身白襯衫在身,擋不住他那挺拔的身姿與高貴的氣質。
腳下,白狗匍匐在地,男人拿著手機跟自家愛人輕緩言語。
山風過,將他指尖香煙吹的忽明忽暗。
“堵哪兒了?”男人吸了口煙,吞云吐霧見細問。
“臨江大道,”她說,話語懨懨。
男人抬手的動作一頓,臨江大道?
出門說去公司的人此時在臨江大道?
事務所與臨江大道可謂是天南海北的距離。
良久,徐先生狠吸了口煙,面上表情稍有寒涼。
只因,他得出了結論。
他的妻子,在說謊。
說謊?嘶、一想起這個詞,徐先生便不大好了。
位高權重之人多習慣掌控一切,而安隅,明顯是徐先生手中掌控不了的存在。
如此一來,男人不僅是不好這么簡單了。
男人薄唇緊抿一線,面上蘊著薄薄的涼意,但說出來的話語依舊是溫軟可人;“那還早,我們聊聊。”
“、、、、、、、、、”安律師不想同他聊,萬分不想。
“聊什么?”她問,壓著無奈怒火。
若非心底還有絲絲愧疚,愧疚自己開了他腦袋,安隅此時應當會直接了當萬分不給面子的撩電話。
“安安想聊什么?”他問,話語間含著薄笑,目光望著群山遠黛,還真有副要同她好好聊聊的架勢。
而安隅,思緒停在“安安”這二字上,恍惚間,好似回到了年少時,自家父親總是笑臉盈盈的望著自己,萬般慈愛的喊一聲安安。
這個久違的稱呼,讓這個寡情的女子,心頭微顫。
即便是隔著電話,安隅也能聽出來。
聊什么?
副駕駛的葉城明顯看見自家太太面上有一閃而過的惡意。
“徐先生覺得婚姻生活中,一方出軌,另一方想卷走他全部錢財的幾率有多大?”
“、、、、、、、、、、、”男人本是輕點煙灰的手就這么僵住了,直至燃盡了的煙灰落在手背上,男人才恍然驚醒,伸手將手中抽了半截的煙條件反射似的扔出去。
前座,葉城握著方向盤的手險些失控。
徐先生猛然想起一句話:與其與一個冷漠無情的聰明女子結婚,毋寧和一個多情魯鈍的女人結合。
這話、似乎也有那么半分道理。
男人穩了穩心神,與其你來我往;“婚姻生活中,過錯方必然要承擔主要責任,同理,實行婚姻冷暴力是否也要法律途徑可解決?”
婚姻冷暴力?
徐紹寒這是在變相的說她呀!
徐紹寒此人,生于高門顯赫,自幼在權力斗爭中長大,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沾染了一身家族陋習,對外人,若他真想一較高下,只怕沒幾人是其對手。
一答一問,將安隅惡趣味的心思給阻在了半路。
男人且還悠哉悠哉的等著她回話。
這場對話,安隅被無形攆殺。
她仔細思忖了番,同徐紹寒聊起婚姻冷暴力這個問題著實不是什么明智之舉,倘若這男人不要臉面的同她扯些什么,吃虧的豈不還是自己?
更甚,她此時的婚內行為,與冷暴力著實也差不到哪里去。
若被這男人緊揪不放,著實是難堪。
這夜、八點半,徐太太歸家。
而素來飲食規律的徐先生今夜頗有閑情逸致等著自家愛人歸家。
星辰微露,男人著一身白襯衫蹲在前院與白狗玩的正歡。
只是那目光,不時落在主干道上,似是在等人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