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養心殿,被幻境仙靈填得滿滿當當。
殿外,是從四面八方圍堵而來的黎民百姓。他們此次前來,正是為了討伐罪行累累罄竹難書的且舞。
且舞雙手捧腹,被迫受承著周遭不絕于耳的謾罵,竟可笑地寄希望于我身上。
“堂妹,我知道錯了!求你,給我一次將功贖罪的機會!”
她“噗通”一聲跪地不起,蜷縮著羸弱不堪的身體,在離我僅一步之遙的地方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我漠然垂下眼眸,專注地看著她頭破血流的樣子,心中仍覺不夠痛快。
因為她,祁汜失了萬年修為,留下頑固難愈的咳癥。
因為她,清墨、清羽、無情、若雪無辜慘死。她們心地善良,她們對未來滿懷憧憬,她們原本可以恬淡幸福地過完一生!可惜,且舞這個惡魔,將她們的美好毀于一旦!
因為她,母皇被折磨得求生無路,只得一心向死。天知道母皇被她剜去舌頭的時候有多絕望!
“堂妹,求求你,放過我吧!看在我們一脈同出的份上,看在我父母雙亡,嫡親的哥哥早逝的份上,心疼心疼我,好嗎?”且舞緊攥著我的衣擺,低聲下氣的模樣顯得尤為低賤。
“你要我如何心疼你?心疼你手刃百里秋笙,扭了手腕?還是心疼你奪了母皇的舌頭,用不慣?”我躬下身子,冰涼的巴掌沉沉地印在且舞臉上。
且舞泣不成聲,見我不肯幫她,轉而淚眼婆娑地朝立于一旁,赫然不語的容忌求救。
“東臨王,我知自己罪大滔天,但懇求你看在我同堂妹相差無幾的樣貌上,救救我吧!你一定不忍心看著我頂著堂妹的容貌,受盡凌虐,對不對?”
容忌喉頭微動,冷冷說道,“你和她并無相似之處。她是云霞,你是塵埃。”
我勾唇淺笑,對于容忌的回答委實滿意,雖然,我覺得自己比云霞還要好看一些。
“對,我是塵埃,卑微渺小!所以,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同塵埃計較?”且舞極快地接過話茬,低賤卑微的模樣,同她之前趾高氣昂囂張跋扈的樣子大相徑庭。
她可真是我見過的臉皮最厚的女人!
“圣女,將她挫骨揚灰!”
“對,此等妖女留不得!速速將她扒皮抽筋!”
“還是將她扔進野狼堆里,讓萬狼騎!”
周遭,躁動不安的幻境仙靈已經迫不及待要將且舞就地正法。他們皆是修習多年的良善之輩,卻被且舞逼的,用盡所有惡毒的字眼,只為讓且舞早些繩之以法。
且舞捂著耳朵,歇斯底里地哀嚎著,“你們若是將我殘忍殺害,無異于等同害死我腹中無辜的孩兒!”
孩子?說得好像我沒小產過一樣!
我伸出略顯顫抖的手,手中冰刀乍現,毫不猶豫地朝著且舞腹部捅去。
容忌倏而按著我的胳膊,將我攬入懷中,沉聲說道,“這些事,讓我來做吧!”
“不!她欠我的,我要自己一點一點討回來!”我掙開容忌牢牢圈禁著我的雙臂,雙手緊握冰刀,再度向毫無反抗之力的且舞撲去。
正當此刻,一道黑煙從養心殿的琉璃瓦頂上驟降。
黑煙迷了眼,使得我稍稍頓住身形,忙撇開以防神識被怨念所侵。
下一瞬,黑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幻成封於的模樣。他身上寬大的玄色錦袍隨風飄蕩,他嘴角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帶著致命的吸引力,不知不覺之間便勾走了無數單純少女的魂兒。
且舞見狀,大喜過望。
她挺了挺自己并未顯懷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同圣君說道,“大人,我已懷了你的骨肉,請你務必要保住他!”
封於冷嗤,“這難道不是葉修的?”
封於此言一出,周遭便傳來一陣此起彼伏的哄笑聲。
在場之人,有耳皆聞!
一刻鐘之前,且舞還纏著葉修,信誓旦旦地指著自己脖間紅痕,逼著葉修承認她腹中孩兒呢!
不過,對于現在的且舞而言,只要能保住小命,讓她說什么都愿意!
這不,她又纏著圣君,討巧地說道,“大人,你相信我!我一定能為你生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所以,求您,保護好我們的孩子,好嗎?”
封於緩緩下移著視線,不多時,他枯瘦的手便自然而然地撫上了且舞并未顯懷的平坦腹部。
我十分警惕地盯著封於,手中冰刀蠢蠢欲動。這一回,任誰,都不能將且舞從養心殿中帶出去!
半晌的沉默之后,封於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其事地應著且舞,“好。本座定會保護好我們的孩子。”
“當真?”且舞欣喜若狂,恨不得將整個身體都貼到封於身上。
我眉頭微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心下思忖著今日務必要取下這對狗男女的項上人頭。
萬萬沒想到,剛出言承諾會保護好且舞腹中骨肉的封於,突然出手,以其枯瘦的手指貫穿的且舞的腹部。
“啊——”
且舞失聲尖叫,其聲慘烈,足以穿云裂石,讓人不忍聞之。
腥臭血氣隨著封於突如其來的掏腹之舉,在偌大的養心殿中彌散開來。
封於陰鷙的眼神落在手中那一團猩紅之上,唇角微微勾起,“虧得你腹中多了塊肉,不然我那周身修為怕是要被你耗盡了!”
“什么意思?”且舞雙手捂著血流成河的腹部,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
原先還會跪地求饒的她,現在連說話的氣力都消耗殆盡。
“罷了!物歸原主,本座也不同你計較!”封於語落,雙掌合一,將掌心血肉模糊的爛肉化為丹元,一股腦吸入鼻腔之中。
我怔愣地看著封於這一系列令人窒息的舉動,待他將寄放在且舞體內的修為盡數收回,才明晰了他這么做的目的。
原來,封於此行并非為了解救且舞,他只不過是來收回畢生修為而已!
且舞哀嚎不止,“封於,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那是你的親骨肉啊!”
封於撕下一截衣袖,漫不經心地凈了手,而后極其淡漠地踩著且舞的身體揚長而去,“這個親骨肉,本座甚喜。多虧了他,才使得本座寄放在你身上的修為得以重回本座體內!”
“與虎謀皮,是要付出代價的。”封於輕蔑地掃了一眼癱在地上了無生氣的且舞,化作一道黑煙,遁逃而去。
封於確實喪心病狂,不過眾人在驚懼之余,又覺他凌虐且舞的過程委實大快人心。
就連我,也覺分外解氣。
“好戲”過后,我見且舞渙散的眼神稍稍有了些焦距,便命人將她的眼珠子剜下,送還給幽居水中月里的呱唧。
再度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的且舞,終于放棄了掙扎,遂以最為惡毒的言語咒詛著我。
“且歌,你等著!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好,我等著。”我蹲在她身旁,將上古神水傾倒入她空空如也的眼眶之中,任由劇毒之水將她的面皮一點一點侵蝕消融,使她又變回當年那個人人懼怕的無臉怪。
這期間,且舞幾度暈厥。
而我,一邊含淚緬懷著死于她手中的冤魂,一邊輾轉反復地凌虐著她的身體,直至她喉嚨叫破,發不出微毫聲音,才意猶未盡地剜下她口中本該屬于母皇的舌頭。
“且歌姐姐,剩下的,交給我們可好?”南鳶猩紅著眼眶,死死地盯著曾使她幻化成豬慘遭屠殺的且舞,一字一句說道。
共2頁/第1頁 我微微頷首,退至一旁,冷眼看著奄奄一息的且舞,一點一點償還她曾欠下的命債。
子夜時分,被扒皮毀容,剔骨抽筋,砍斷雙腿的且舞凄然倒于養心殿中。
“命確實硬,竟還活著!”我躬身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如是說道。
“死不了才好!就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遺臭萬年!”素來溫柔的清霜亦發了狠,毀盡且舞修為,而后命人將且舞沉于茅坑之中。
不多時,養心殿外便涌出了一群民眾,他們自告奮勇地將且舞沉于茅坑之中,走時,還不忘淬上一口唾沫。
待眾人散盡,皇甫軒和玉妖嬈也已轉醒。
“本王并不是一個好人,也絕非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但從未想過你會因為本王的過錯,悲痛數萬載。道歉無用,但本王仍欠你一句抱歉。”皇甫軒尤為認真地說道。
玉妖嬈垂下眼簾,將眸中潸然欲下的眼淚再度逼了回去。
“過去了。我終將忘記你,成為更好的自己。”
玉妖嬈清淺笑著,盡管眼下的她十分狼狽,但她瀟灑離去的背影依舊向往常一樣迷人。
皇甫軒亦垂眸淺笑,他懷揣著那枚自花芯沉睡后,再未離過身的銅幣,回了南羌。
花芯愛財,他就斂盡天下財。
等他富可敵國之日,花芯應當會蘇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