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哪怕穿著厚重的星際重甲,行動速度也不減半點減弱,連續閃過卡繆的數次攻擊后,一腳踹開一名試圖撲上來的騎士,冷笑道:“如果你的星輝劍只有這種實力,那么現在就是你的死期!”
卡繆一言不發,劍刃向前突刺,鋒利的劍刃周圍浮現出絲絲黑色裂紋,星河瞬間吞沒了他們二人,消失不見。
仿佛置身一片無垠星空,視線范圍內點點星光,上校卻不為所動。
“領域,還不錯,沒想到你還是個靈能者。”
靈能者是什么?
卡繆不理解對方說的話,但這片星空,是他琢磨了數年后得出的結果。
當年那場真人秀,盡管很多人都以為是變戲法,是商業聯合會搞出來的新花樣,但他不這么覺得。
或者說,實力達到一定層次的人都會有某種錯覺,他們似乎被某種現象欺騙了,兩份記憶重疊時出現的不和諧的錯覺。
卡繆心想,也許當初看見的那片星空,并不是虛假。
他的星輝劍也到了瓶頸,如果不能獲得捍衛者的稱號,就只能另辟蹊徑。
因為他只是普通的庫蘭塔,并不是臨光家族那樣的天馬,否則領悟領域的速度還會再快一點。
但騎士首席本身天賦便驚才絕艷,冠絕一個時代,連大騎士長都贊嘆不已。
此刻這片虛假的星空,正是他的絕技。
“你跟那個捍衛者不一樣,她對自身的實力還不能精準控制,靠的只是一股蠻力,而你,已經比她多邁出了一步,正常狀態下,她不是你的對手。”
上校的雙腳踏在地面,說話時的語氣也很平靜,絲毫看不出這是兩個在戰場上生死相搏的敵人。
卡繆微微皺眉,低聲問道:“你想說什么?”
“有一點你錯了,騎士先生,你真得很強,但是路子走錯了,領域不是這樣的用的。”
上校向前踏出一步,金屬靴子輕而易舉地踏出了一個漆黑的破洞,仿佛被撕扯下來的一塊。
卡繆臉色微變。
“看,就像這樣,你的領域根本沒有困住我,還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
你見過真正的星空嗎?它不是這樣的,沒有這么多生機勃勃的星球。
生活在地面的螞蟻,即便仰望星空,也無法理解真正的宇宙。
真正的宇宙,是殘酷的,冰冷的,了無生機的,每一個生命星球是一場不可復制的奇跡,哪怕是我們這樣的星際戰士,也必須保持敬畏。”
上校張開手,伴隨著他的動作,卡繆的領域被拉扯的破碎不堪,就像一幅虛假的畫,畫工再怎么精湛,也無法掩蓋虛假的真相。
“父親說的話,我竟然還記得,可是他卻沒有真正以父親的身份來看待我們。”
虛假的星空徹底破滅,兩個人墜向地面,卡繆在空中再次揮出長劍,又是一條星河浮現,這次星河中殺機四伏,小流星像雨點一樣砸向吞界者。
上校冷笑一聲,拔出掛在腰間的大口徑槍械,連瞄準都動作都沒有,直接朝著星河開了一槍。
熾烈的火光噴出槍口,一枚實彈飛出去,撞進星河內,竟然擊碎了一顆顆流星,目標正是位于星河中間的卡繆!
地面的戰斗逐漸白熱化,一支又一支隊伍沖進了這塊巨大的血肉磨盤,貢獻出一條條生命。
左手騎士泰特斯撐著長槍,氣喘吁吁,他的戰果絕對稱得上一號人物,吞界者人類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連術師都殺了兩個。
可他也是人,此前還是競技騎士,不懂征戰騎士的作戰方式,此刻感到體力大幅下滑,狀態不佳,槍使得水平也不夠圓潤。
地上堆滿了雙方的尸體,有泰拉人類的,也有吞界者的,即便這樣,陣地戰仍然沒有盡頭。
“泰特斯閣下!您可以退到后方去休整!”
兩名征戰騎士一左一右擋在泰特斯的身前,掩護他后退。
泰特斯對此感激不盡,大聲道:“謝謝你們!”
他也沒有強撐,便開始后退。
但就在這時,一名星際戰士盯上了這邊,用肩炮對準了在人群中提醒相當醒目的泰特斯。
“啊?!”
敏銳的嗅覺拯救了左手騎士,瞬間發現了敵人的企圖,若是按照以前的想法,無路如何也會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但這里是戰場,他早就被同化了。
“小心!”
泰特斯想都沒想,魁梧的身軀突破了前面的兩名征戰騎士,舉起長槍迎了上去!
劇烈的爆炸,猛烈的火光,泰特斯手中的長槍斷成數截,連他本人都被沖擊波掀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泰特斯不知道自己死了沒有,他的耳邊一片嗡鳴,什么也聽不見,嘈雜的戰場在他這里變成了安靜的世界。
不光這樣,他看東西的畫面帶著重影,哪怕有人過來拉他,也沒有知覺。
“…樣!”
“你感覺…怎么樣?!”
泰特斯一把推開旁邊的人,像丟了什么東西的孩子,在地上爬行,直到他看見兩具破碎不堪的焦黑尸體,終于意識到一件事情。
這里是戰場,走上戰場的人,要有隨時死亡的覺悟。
那兩個人是來掩護他的,最后卻被吞界者炸死了。
泰特斯不知道他們的真正身份,也不知道此前有什么關系。
他們就這樣死了,死在他的面前。
“呼。”
黑色鎧甲破破爛爛的騎士吐出一口濁氣,火光照在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有一點。
他的雙眼中似乎有一團火。
伸手抓住一桿長槍,泰特斯沉默的宛如一塊石頭,撲向那些吞界者人類。
“殺死他們!跟我沖!殺死所有的敵人!”
這是一場看不到盡頭的戰爭。
寒冷的夜里,大騎士長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的,她的目光始終看著火光沖天的下城區。
慘烈的巷戰已經開始了,雙方都在消耗對方每一份力量,并且等待對方崩潰的到來。
下城區需要支援,需要補給,需要…
她拿不出任何支援。
這座城市從戰爭開始的時候便被撕成了兩半。
一半是主張避開敵人鋒芒的鴿派,試圖用虛假的和平來迷惑敵人,以爭取更多的時間來做戰爭準備,等待各國的聯合軍進攻。
一半是主張血戰到底的鷹派,卡西米爾的領土每一寸都是先輩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絕不可能讓給那些侵略者。
誰也無法說服對方。
卡西米爾就在這樣的爭吵聲中進行戰爭動員,實際上它始終沒能完成戰爭動員。
雖然銀槍天馬進城后控制了商業聯合會,后者也同意為了戰爭服務,但資本力量早已深入到了這個國家的骨髓,哪怕最古老的征戰騎士家族也開始轉型。
這種影響是方方面面的,也在讓卡西米爾失去先機。
那么卡西米爾的軍事力量被削弱了嗎?
這個答案是否定的。
比起幾十年前最后一場戰爭,卡西米爾從戰爭開始到險些滅國,從強盛到衰弱,再到戰后恢復元氣,重新屹立于強國行列。
伊奧萊塔敢說這個國家現在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任何人都能成為騎士,都能系統性的學習到騎士知識,掌握戰斗機巧并且運用到實戰中,全民皆兵。
可是卡西米爾又是前所未有的虛弱,任何人都能看得見的虛弱,甚至連城際網絡上都有人在說這個國家完了。
一切源于資本,又歸于資本。
她需要讓外表強大,內在腐朽的國家重新恢復生機。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
伊奧萊塔轉過目光,淡淡道:“進來。”
秘書從外面推門進來,昏暗的燈光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顯得格外遙遠。
“現在是什么情況?”
“大騎士長,下城區正在激戰,僵持住了,那邊希望得到支援。”
秘書說話時的嗓音格外的沙啞,干澀的話語聽起來就像有人在劃拉金屬,牙酸。
作為最高統帥的秘書,他知道的情報比普通人多地多。
下城區的確需要支援沒錯,除了兵員外還需求很多東西,醫療和藥品,武器和護具,最好還能有重型裝備。
可是。
這些都沒有。
根據卡西米爾的律法,集團軍是不能靠近大騎士領的,這座城市的警衛隊也僅僅保有用來維持穩定的武器裝備,艦炮又不是對內的。
戰爭開始后,幾十公里外的前進基地有不少軍隊,大騎士領仍然是一座缺乏武力的城市。
如果那些競技騎士也算的話,那兵源倒是不缺。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不過是個笑話,指望競技騎士,還不如指望原先的征戰騎士。
幾個小時前,吞界者襲擊的消息傳遍了全城,超過半數的人都在忙于逃命,他們像瘋了一樣跑到荒野里,再想辦法去別的移動城市。
為了護送那些國家重要人物,警衛隊不得不再分出一部分。
一來二去,真正能落在大騎士長手里的部隊,少到只能維持一場局部戰爭,她之后便再也拿不出任何支援。
伊奧萊塔坐在那里像一尊石像,一言不發。
秘書只好轉身離開,當他走到門口時,狠狠咬了咬牙齒,折返回來,鼓起全部的勇氣,哀求道:“大騎士長閣下,您到底還在等什么呢,現在已經到了很關鍵的時候,這座城市里還在奮戰的人們需要您!
我知道您現在很為難,手頭沒有兵力更沒有裝備,可是您還有最后一支有生力量,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挽回局面,但比什么都不做要強得多。
我們不能指望那些集團軍,國民院對他們的控制本來就很有限,即便真的能入城支援,局面恐怕不會好多少。”
秘書說得口干舌燥,偷偷看著大騎士長的臉,希望能找出什么提示。
可惜他什么也沒能發現。
伊奧萊塔仍然面無表情。
就在他失望地低下頭時,聽見伊奧萊塔平靜的聲音:“這是你的看法,還是外面所有人的看法?”
秘書連忙抬起頭,只見大騎士長站了起來,一只手按著佩劍,慢慢走到了窗口。
他更為恭敬地說道:“還留在指揮部的同僚們都是這么看的,這場戰爭對我們很不利,我們需要自救,根本不能指望別人。”
“你知道你們在說什么嗎?”
伊奧萊塔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劍,秘書滿頭大汗,仿佛呼吸都能割傷他的身體。
“大騎士長閣下,即便您在這里殺了我,我也要說出來,您不能再猶豫了,前線的將士們都在流血犧牲,他們的命也是命!現在必須做出決斷了!您只要一聲命令,指揮部所有的留守成員都愿意跟隨您一起沖鋒!”
“哼!”
伊奧萊塔沒有多說一個字,快步走出辦公室,來到指揮部時,看見原本擁擠的指揮部現在冷清的只剩下十幾個人。
不用問也知道那些人都去哪兒了。
“各位女士和先生,請放下你們手中的工作,已經沒有那么多工作要做了。”
所有人同時看著她,目光一點一點亮了起來。
伊奧萊塔洪亮的聲音傳達到每一個人的耳中:
“各位卡西米爾人,我們的城市正早遭受侵略者殘酷的攻擊,我們的同僚正在勇敢的浴血奮戰,而懦夫們自私地扔下這座城市的一切,轉身逃跑,而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現在,我要開始進行戰爭動員,請幫我轉接大騎士電視臺。”
“是!”
激動的歡呼聲響徹總指揮部。
很快,這座城市中心的電視臺大屏幕亮了,電波傳達到能夠抵達的每一個角落。
伊奧萊塔的身影出現在電子大屏上。
她的聲音平穩莊重。
“尊敬的各位市民,你們好,我是大騎士長伊奧萊TC市的角落里,仍然留在這里的炎國使團認真地觀看電視演講。
白發蒼蒼的余則林淡淡道:“這位大騎士長正在殺死這個國家。”
“怎么會…”
“其實她沒有做錯什么。”
余則林看向幾步之外的大理寺卿驚蟄,眼中滿是欣賞。
驚蟄繼續說道:“這個國家反正已經死了,她只不過加速了這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