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還停留在酒店大堂的人已經不多了,保持良好生活習慣的干員會準時洗漱上床睡覺,喜歡當夜貓子的家伙們正要去尋覓一個好去處享受今晚漫長的時光。
周金儒將餐盤遞給走來的侍者,迎面走來的是披著外套的研究學者天火,她伸手虛掩著嘴唇,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博士,你真的不去我的房間,我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周金儒笑了一聲,前傾身體,在天火耳邊低聲道:“告訴我,你的體溫會飆升到多少度?”
“你這樣問真的很不禮貌,還是說,我可以將這些視作一種暗示?”
“不,當然不。”
周金儒站直了,嘴角噙著一抹淡笑:“實際上,我很擔心會燙傷,如果什么時候你能控制好自己的體溫,不再燒毀衣物,也許我會樂意聽你說一夜故事。”
菲林姑娘斜了身邊的男人一眼:“我以為你會撲過來的。”
“好好休息。”
周金儒走過天火,沒有回答,來到大堂的角落里,精神奕奕的安比爾正在看電影,手中還捧著一桶零食,時不時吸一口維多利亞特產飲料。
“博士,一起看吧。”
小天使挪了挪身體,讓出一個位置,等到周金儒坐下后,她又把那桶零食塞給他,自己只留一杯飲料。
周金儒無意去看電影的劇情,抓了一把膨化食品送進嘴里,目光放在屏幕上,口中問道:“霜星是什么時候來的?”
“博士你回來后不久,她的體溫很低,對于我來說,就像黑夜里的燈火那樣明顯。”
“天火呢?”
“天火小姐…她和霜星小姐來的時間相仿,反正中間沒有相差多久。”
周金儒應了一聲,心中的猜測得到驗證,霜星雖然用了羅德島的特殊針劑,但她成為感染者時間已久,病灶源石化一直在影響她的身體,以至于會不自覺的釋放源石技藝,讓周圍的溫度降低,然而在她到來后,在大廳里活動的人并未感覺不適,說明霜星帶來的溫度影響被中和了,在場的干員里,能有這種能力的,就是天火了。
所以我才會問天火能不能控制體溫,看她的表情還有后面說的話,目前為止應該還做不到…周金儒想了許久,覺得霜星到來這件事,還是要再觀察一段時間,天火嘴上不說,心里肯定有芥蒂,而龍門的陳和星熊看在自己面子上沒有表示,未必就沒有其他看法。
他左右看了一眼,發現只有安比爾拿著的一杯飲料,周圍什么喝的都沒有。
粉色長發的天使注意到周金儒的動作,淡然道:“我已經準備好了。”
說著話,她拿出另外一根吸管插在杯子上,遞給旁邊的周金儒,絲毫不在意他逐漸僵硬的表情。
我知道你們拉特蘭人奔放熱情浪漫,但是這樣也太過浪漫了吧,兩個人喝一杯飲料,這不是情侶才有的待遇么…周金儒接過安比爾遞來的飲料,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這是安比爾準備好的,說明她一早就想這么做了,之前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周金儒心中明了,想起很久以前看過的一個笑話,男孩喜歡一個女孩,女孩雖然也喜歡男孩,就是各種矜持,結果被熱情奔放的閨蜜各種超車,這叫無法傳達的愛戀。
有一個詞叫白色相簿,還有一個詞叫優衣對不起。
“太少了,我一口就喝完,我再去拿一杯來。”
周金儒伸手抽出那根吸管,起身離開,只留下安比爾一個人繼續看電影。
直到他的背影走遠了,安比爾低下頭,垂下的粉色發絲遮住了整張臉,傳出她低聲的嘆息:“明明已經心動了,為什么一到關鍵時候就后退呢?”
“越來越難對付了,再這樣下去,早晚會變成羅德島生存指南,如果有凱爾希幫我,應該會好辦很多,她們也會收斂一點,我答應一個,就要答應另外一個,這不是逼我當人渣么?”
周金儒快速逃回房間,沒敢在路上停留,生怕再殺出一位女施主。
脫掉外衣掛在衣架上,關了燈,躺在柔軟的大床里,將身份卡塞到枕頭下面,閉上雙眼,放松身心,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響,他睜開雙眼,已然是白天。
日光穿透又厚又大的云層,到達地面時只剩些許溫度,寒風一吹就散了。
“情景劇的開頭沒有任何提示,說明現在的劇情進度還在第二幕。”
周金儒盯著面前已經冷掉的咖啡,他正坐在一間便捷餐廳里,餐廳除了為勞工們提供快捷的餐食,也為有需求的顧客提供足夠體面的生活需求。
他抓起靠在墻邊的手杖,看著不遠處的儲物柜,沉思兩秒,起身離開,并未遭到任何阻攔。
“我可以將自己當做是一個正常的人,有生活軌跡,有做事行為準則,如果不是情景劇,我依然會做一些事情。”
周金儒站在便捷餐廳門口,看著一輛又一輛路過的馬車,盡管他已經坐過星熊的蒸汽車輛,可那些實在不多見,使用更多的還是馬車。
“如果我是正常的客人,我的外套會讓侍者掛在儲物柜里,包括我的手杖,但實際情況是我將這些都帶在身邊,要不是突發奇想喝咖啡,那就是我知道在附近會發生什么事情,個人物品不分離是為了更好的行動。”
體面,體面,還是體面,維多利亞人極為看重體面。
周金儒捏著手杖,在路邊等了幾分鐘,很快,一輛狂奔的馬車從長街的一頭快速行駛過來,駕駛馬車的是一名紅色短發的青年,他穿著深色馬甲,領口戴著蝴蝶結,后背抵著馬車車廂,一雙馬靴踩在踏板上,雙手不斷拍打韁繩,讓兩匹拉著車廂的馱馬跑的更快一點。
“這是誰?”
“蓋伊·康奈爾。”
不知道什么時候,身穿灰布長裙的阿黛拉站在他的身邊,目光緊隨那輛疾馳而去的馬車,直到后者看不見蹤跡才收回視線。
周金儒大概意外,他有想過自己來這里是為了辦什么事情,卻沒有想到竟然和女主角有關系。
阿黛拉繃著臉:“你違反了規矩,我們約定見面的在里面,結果你卻站在外面。”
“那你就應該不和我搭話,在約定場合外見面容易引起懷疑。”
周金儒的意思是你別說我,你也沒按規矩辦事。
阿黛拉沉默許久,正要再說些什么,身后的便捷餐廳里忽然發出一聲巨響,像是有什么東西炸了,震碎了身后的落地窗,碎玻璃渣被洶涌的氣浪裹挾射過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周金儒探出手臂去抓阿黛拉的肩頭,腳下挪動位置,用后背擋住由爆炸引發的飛濺物。
而巧合的是,阿黛拉手中握著的雨傘嘭的一聲撐開,從他的身側處傳過去,下一秒,傘面不斷傳來撞擊的聲音。
“我應該說謝謝?”
“隨便你。”
周金儒應付一聲,他忽然發現一件事,兩年前的阿黛拉還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少女,也就個頭比其他人稍微高一些,兩年后,她竟然已經成長為擁有一定戰斗力的神秘人員。
看來本次劇情不會太平了。
“跟我走。”
阿黛拉拉著他的手臂,卻發現男人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少女詫異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周金儒說出一句想了很久的臺詞:“你到底是什么人?”
這很符合他的身份,目前為止,他還是銀灰家的男仆,為了老爺謹慎一點是應該的。
阿黛拉挑起眉頭:“你知道你在浪費時間么?好吧,如果你堅持,我可以告訴你,我現在是希瓦艾什家聘請的女管家。”
什么?!
周金儒愣住了,他還沒有和銀灰碰面,不知道銀灰的身份,但阿黛拉說出來的話卻指向銀灰,似乎他才是幕后的大老板。
也就是說,他們是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和女主角有交集的自己,為什么還是路人?
周金儒深深看了一眼阿黛拉,攔下一輛馬車,報出現在希瓦艾什家的地址,車夫將他們帶到目的地。
終于再次到達希瓦艾什的府邸,它還是和兩年前一樣安靜,直到他們兩人踏入大門,一名身穿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背對著他們。
“聽說路上發生了一些意外?”
那的確是意外,假如周金儒沒有提前從里面出來,他很可能被那一場爆炸波及,嚴重一些,可能直接殺青。
“希瓦艾什先生,您現在還沒有做出決定么?”
身穿黑色呢子大衣的男人轉過身,銀白色頭發的希瓦艾什有著一雙沉靜的雙眸,先在周金儒身上掃了一遍,才回答道:“這是一件讓人不得不深思的事情,我需要更多思考的時間。”
“希瓦艾什先生,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為了這座城市,為了這個國家,為了更多的人,我們應該拿出應有的氣魄!”
周金儒沒有說話,他聽出來,阿黛拉似乎在爭取銀灰加入某件事,而銀灰卻始終沒有答應。
“阿黛拉小姐,我很尊重你們,也祝愿你們偉大的理想得以實現,但這些對我來說太具有風險,而且現在也不適合你們繼續行動。”
他沒有再說話,雙眸注視著阿黛拉。
“您說的對,我們應該會更加慎重,再見。”
女主角沉默著,緩慢提起長裙施禮,倒退著走了幾步,轉身離開。
直到庭院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銀灰的目光才變得柔和:“你沒事吧?”
“我沒事。”
周金儒腦海中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什么,又感覺缺少什么。
銀灰搖搖頭:“下次一定要小心,我聽說那家便捷餐廳里因為燃氣爆炸死了很多人,如果你死了,我會很不開心。”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補充道:“最近不要一個人外出,我去哪里,你就跟我去哪里,我會保護你,呵呵,按照維多利亞貴族的規矩,遇見危險時,貴族應該拿起武器保護他的臣民。”
周金儒忽然問道:“如果我在那場爆炸中不幸遇難呢?”
銀灰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誰動了我的人,我會加倍討回來!”
聽著銀灰說的話,周金儒握著手杖的手指慢慢收緊,他找到了剛剛那些劇情的漏洞!
如果他不是按照自由意志行動,那么就不會走出便捷餐廳,毫無疑問會在爆炸中喪生,而女主角阿黛拉斷然不會有事,最多有一些擦傷,她再次見到銀灰時,失去男仆的銀灰會先去調查是誰殺了他,然后加入女主角的隊伍復仇。
沖突,矛盾,以及情感爆發點都有了,劇情老套但足夠王道。
銀灰的動機也非常明確,作為配角,他延伸出的支線可能就是男仆的真實身份,為劇情提供一定的賣點。
可是現在問題出在自己身上,他沒死,銀灰失去了加入女主角隊伍的動機,也就是說阿黛拉失去了一個極大的助力…
難怪我接觸了女主角都沒有配角身份,原來我就是個龍套,還是個理應死在第二幕開頭的無名氏…周金儒心中想著,要是真那樣,他就可以提前殺青領盒飯了。
“希瓦艾什先生,阿黛拉小姐,她究竟想做什么?”
銀灰看了一眼周金儒,溫和道:“我之前一直沒有告訴你,就是怕你卷進這些事情里面,但現在已經變成這樣了,我也就沒有什么好隱瞞的,阿黛拉她加入了一個秘密社團,社團成員都是一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他們為了整日勞作卻只能勉強果腹的工人們,為了一天從早到晚都在為了生活掙扎的婦女們,為了那些理應得到王國救濟卻不得不偷偷在工廠打工的孩子們爭取一個光明未來,他們制定了一套新的綱領,并且自稱雅各賓派,爭取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加入偉大的事業。”
銀灰的聲音變得低沉:“他們希望我加入。”
“你會加入么?”
銀灰的嘴角微微上翹:“不是不可以,但是沒有必要,我無法背叛我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