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者。”
白起源接過罐子,暗自呸了一聲,轉身離開。
食鐵獸嘆了口氣,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世人對感染者的敵視也不是一天兩天,她的影視之路早就斷了,若非龍門開始了讓感染者回歸社會的試點,她大概是沒有機會重新站在片場的。
之后拍攝正常進行,一直持續到男主角與反派決戰的前夕,他和反派大佬的養女決戰,也就是食鐵獸殺青前的一場打戲,在這場戲里她并不是輸給了男主角,而是在打斗中意外墜樓身亡。
周金儒看到劇本時,差點沒笑出聲來,因為這一段是臨時修改出來的,食鐵獸飾演的反派大佬養女實在太強了,前任男一號正好走的是硬漢風格,與食鐵獸大戰三百回合難解難分,最后食鐵獸惜敗一招,被打暈過去,讓近衛局警司趕到撿了個現成。
這很合理,也符合人設。
可那是前任男一號的戲本,按在現任男一號白起源身上就不行了,周金儒也了解到白起源是個偶像歌手,突然要轉型演技派藝人,先是擠走前任,又不愿改變自身的形象,他既想繼續當偶像,又想轉型演技派,名利雙收,于是劇本就行不通了。
一個細胳膊細腿的偶像歌手能和肱二頭肌跑汽車的女打大戰三百回合么?
去了兩個零也不夠人家打得啊,打是打不過的,編劇絞盡腦汁,只好拿祭出了劇情殺這種極其容易被觀眾詬病的手法。
當然有人質疑過為什么要這么做,編劇非常隱晦的表示,對方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合上劇本的副件丟給拜松,周金儒翹著二郎腿看拍戲,看了半天還是這一出,已經來回NG了幾次,導演嗓子都喊啞了。
“阿黑,你下手要輕一點,想找體型相似的替身不容易,打傷一個還要劇組掏醫藥費,以后媒體追問起來也不好解釋。”
趁著休息的十分鐘里,導演的臉色非常難看,將食鐵獸帶到一邊好生勸說。
食鐵獸此時也很委屈,她明明沒怎么用力,對方就倒下了喊疼,弄得在場的劇組人員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注意的。”
大胡子導演臉色稍稍緩解:“你做個樣子出來就行,旁邊幾個機位都能拍到,到時候我剪輯一下就行,你也不用太為難,我們一遍過,說實話,我理解你。”
你理解我什么?
食鐵獸一臉茫然。
周金儒瞇著雙眼,目光落在那個替身演員身上,側頭道:“阿松,你看有沒有問題?”
拜松愕然:“阿光先生你問我就問錯人了,我對拍戲一竅不通,如果你想要一個解說,我可以找…”
“不比了,你太客氣了。”
周金儒擺擺手,示意拜松不用緊張,他看似是在注視著替身演員,其實視線一直都落在視界的面板上,他發現那個替身演員表現出來的情緒全部都是悲傷,卻也不是突如其來的悲傷,從準備階段就一直在醞釀悲傷,即便被食鐵獸打了,倒在地上慘叫,其他三種情緒也都保持平緩波動,基本沒有變化。
有問題么?
有的。
一個正常人即便是在演戲,被預想中三分力打到和被意外的七分力打到,肯定是兩種不同的表現,必然伴隨著震驚、悲傷、憤怒,同時出現這三種情緒才是正常表現。
震驚是因為對方失手,悲傷是因為被打后的疼痛,憤怒是因為對方失誤導致自己受傷。
然而,對方一直都是湛藍色的圓臉不斷閃爍,周金儒想到了一個詞,悲傷逆流成河。
專業的講叫假摔。
別看球場上球員倒地抱著某個部件大喊大叫痛哭流涕,擔架抬下去后躺幾分鐘又是活蹦亂跳的一條好漢,戰術假摔了解一下?
業余的也有,叫碰瓷。
他估計在場肯定有不少人都看出來了,可偏偏沒有人點破,食鐵獸這會讓當局者迷一時還沒有看破,事后定然能醒悟過來,不過那時就太晚了。
周金儒嘆了口氣,這事背后應該還有推手,食鐵獸的身份是感染者,如果在拍攝期間反復傷人,定然會被別有用心的媒體抓住大做文章,他和紅豆那次也是,龍門水深著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阿光先生,你放心,這件事一定辦妥。”
周金儒:“?”
我說什么了?
拜松一臉認真的走了,留下一個滿頭問號的周金儒,還有靠著他肩膀不斷打瞌睡的槐琥。
橘色大貓發出輕微的呼嚕聲,突然驚醒過來,發現自己正靠著周金儒,臉蛋不由的有些泛紅:“阿光我只是太累了,我…”
“你早上沒回去睡個回籠覺?”
槐琥的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姿端正的宛如一個小學生:“我在庭院里打了一套拳,就沒有回去休息。”
“哦,記得注意身體,熬夜傷身,多睡沒有壞處,別以為年輕就能熬夜。”
周金儒說著話,目光落在深入劇組的拜松身上,心說這個年輕人果然很有本事,他只是說了一句有沒有問題,對方就明白了他的意圖,甚至看破了問題所在,自愧不如,他是憑借源石技藝發現問題的,拜松靠的卓越的觀察力。
而且周金儒現在的身份于事無補,只有擁有超然地位的拜松能破局,他能站在這里即代表了峯馳物流,也代表了一部分魏彥吾的意志。
“神仙打架。”
嘟囔了一句,劇組重新開拍,這次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幾組鏡頭一次就過了,愁眉苦臉的導演宛如六月的天氣,臉色說變就變,當場眉開眼笑起來。
“怎么回事?”
白起源疑惑的看著替身演員,對方沒有再去做任何計劃內定好的事情,原本還要再拖三四個NG,結果現在一邊就過了,輪到真正的男一號上場了。
“白哥,導演在叫你。”
助理怯生生的喊道,她看著白起源愣在原地好幾分鐘都沒動,喊了幾聲也沒有反應,不由的著急起來。
“就說我肚子疼,要多休息幾分鐘。”
白起源非但沒有去片場,而且伸手抹了一把臉,將妝的擦花了。
“白哥…”
助理不得已,只好返回現場,告知白起源暫時不能拍攝。
“又停了,到底怎么回事?”
周金儒意外的發現真正的男一號沒有出現,對方這個舉動引起了他的懷疑,明擺著是拖延時間,從一開始的NG到現在,至少有一半時間浪費在他的身上。
拜松這下沒轍了,他也不知道發生什么了。
“我去找龜龜,她在走廊里玩扭蛋,稍后回來。”
周金儒起身往外走,路過落地窗時,下意識的往下看了一眼,當場頭暈目眩的找不到方向,險些將一臺攝影師正在調試的攝像機撞翻。
“你怎么回事?!”
攝影師一幅兇神惡煞的模樣,一把揪住了周金儒的衣領作勢欲打。
“對不起對不起,我頭暈。”
周金儒連忙道歉,低頭一眼,對方掀起的衣服里腰間鼓鼓囊囊的,他捂著臉旁邊跌跌撞撞的走去,很快拜松和槐琥都跟了過來,詢問發生什么了。
“龍門的攝影師會隨身帶槍嗎?”周金儒臉色煞白,不住的喘息著,恐高是他的致命弱點,光是往下看一眼就嚇的快暈過去了。
“槍?銃?怎么可能,在龍門銃是管制物,而且就算能弄到銃,子彈的管控就更嚴格了。”
拜松開口說著,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左手按住右手的護腕:“那個攝影師有銃?”
周金儒坐在走廊的沙發上休息,蛇屠箱就靠在他的身邊,這么一會兒工夫,她從扭蛋機里弄到了三個形態各異的扭蛋。
蛇屠箱舉起了手中的三個扭蛋,左看右看,哪個都不舍得,但還是忍著心痛說道:“博士你想要哪個?”
“我哪個都不要,都是你的。”周金儒糟糕心情一下子就變得燦爛起來。
果然還是龜龜治愈。
片場里,相關打戲都已經結束,食鐵獸正在準備后一個鏡頭,那是一個拽著鉤鎖破窗而入的鏡頭,由于需要外景拍攝,所以劇組動用了十五臺無人攝影機從不同的角度進行拍攝,此時導演正在反復向食鐵獸確認需不需要替身,并且再三暗示危險動作完全可以交給更專業的人士來完成。
“導演,這個鏡頭我想獨立完成。”
食鐵獸偷偷往走廊里瞄了一眼,用力的一甩高高豎起的馬尾,輕松道:“不要小看我哦,我在炎國有十一年的表演經驗,從三十層樓上跳下去都是輕而易舉,現在只是一個破窗而入的鏡頭,小意思啦。”
“現在像你這么敬業的演員已經不多了,尤其是珍貴的女打,唉,男打很好找,女打真的太不容易了,以后缺錢想拍戲了盡管來找我,劇本管夠。”
食鐵獸滿口答應下來,龍門知名導演拍胸脯答應以后給劇本,這種好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啊,即便是經由介紹去別的劇組,這也是一種隱性資源。
“拍完這部戲后我會休息一段時間,以后有機會再合作啦。”
話音剛落,只聽見嘩啦一聲巨響,左側的落地窗齊刷刷的被一道道黑影砸破,二十多名用黑布蒙著面的持槍人闖入了片場,其中一人的沙啞嗓音響徹全場:
“女士們先生們,舉起你們的雙手!”
噠噠噠~
手里的銃噴出了藍色的火焰,一串子彈將布置在角落里的鏡頭掃成了碎片,引得現場嘩然,瞬間亂作一團。
周金儒都看得兩眼發直,下意識道:“這都是啥,額外演出?演出效果我給滿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