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其他各大分賽場的舞臺上,也進行著精彩的角逐。
每一個舞臺上都不定時的上演著驚喜或意外。
復賽的比賽現場不再僅有‘選手和評委’之間的單一關系,甚至還在‘選手和觀眾’,‘觀眾和評委’之間產生了某種關聯。
多重關系較量下,華韻少年音樂技能大賽如火如荼的進行中。
牡丹音樂廳的觀眾席掌聲再次響起,獻給了第七位結束演奏的選手。
一首勃拉姆斯的F小調第三鋼琴奏鳴曲,亢奮深情,悠揚的旋律給不少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從一眾評委的表情來看,這名選手的表現也同樣也是值得肯定的。
顯然他大概率的已經將半張第三輪的門票裝入口袋。
隨著臺上欣喜的少年鞠躬離開,大廳再度安靜。
“第八位出場選手——趙一諾,海市音樂家協會推選”
“本輪她就帶來以下曲目”
“肖邦夜曲,op9.no2”
“指導老師,周榮”
趙一諾的出場依然帶著驚艷,一襲黑色的華麗禮服包裹下,精致的妝容及其奪目,還有那打著黑色繃帶的左手。
充滿著一種屬于鋼琴內部世界的神秘。
這讓臺下的觀眾更加期待了。
鋼琴前優雅如黑天鵝般的少女,彈手落指間,舞臺上的畫面像是在一秒鐘的時間幻化成了一個世紀前的某個沙龍之夜。
少女指下劃出的第一個音,仿佛帶著藍色風信子的香氛。
極簡,又含蓄。
不過隨著音樂開始后的幾小節,不少觀眾腦海中首先浮現出的畫面卻是——
貓和老鼠。
后臺。
圍繞在大屏幕前的眾人,面面相覷。
“降E大調夜曲?”
這趙一諾的選曲邏輯真是…
秦鍵一時間又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第一輪的鬼火,作為現代鋼琴技術流作品的巔峰,本身又是一首練習曲,所以被拿來首場出戰沒有問題,整個曲子除了非人的難度外,沒有什么別的明顯缺陷了。
可相比而言,這降E大調夜曲在這樣的比賽出現,就顯得太過于普通了,除了好聽膾炙人口之外,秦鍵幾乎找不到任何一點關于趙一諾將這首曲目放在比賽第二輪的用意。
甚至因為這首曲目太過經典。
秦鍵反而認為這會使評委把評判標準放的更高。
“有勇氣。”
不過嘴上這么說,但秦鍵一點都不擔心對方會因此而止步本輪,反倒是漸漸在耳邊繾綣的旋律中找到了一種靜謐的淺思。
平和中又見高低起伏的旋律,正穿梭在整個后臺。
“這首還不算不錯。”深處某休息間。
黑色鋼琴前的黑色少女,十指纖細的手指在最柔軟的音樂中,仿佛失去了力量與平衡。
伏與琴鍵之上,摩挲。
嗒——
最后一尾余音如熒光,如黑夜中的夜曲。
在眾人還未從夢中醒來,音樂已經在平靜中止息。
鞠躬。
輕柔,優雅。
“從沒有聽過如此美麗的夜曲。”
評委席的掌聲率先響起。
對于趙一諾,每一個評委的印象都是極為深刻的。
第一輪鬼火,展現了極嚴苛的鋼琴技術。
第二輪夜曲,深刻細膩的傳情恰到好處。
“老周啊,你這位學生未來可不得了啊。”
“孩子還小,未來的路還長啊,劉院長。”
評委們打分,觀眾鼓掌,互不相干。
主持人繼續報幕。
“第九位出場選手——封子言,燕京音樂家協會推選”
“他將帶來以下曲目”
“斯卡拉蒂d小調鋼琴奏鳴曲”
后臺門廊。
“嗙”的一聲。
14號休息間的門被撞開,一個白色滾圓的肉彈從里面沖了出來。
“屮——這么快!!”
眾目睽睽下,白色肉彈帶著凄慘的叫罵聲,快速的沖向了通道。
而就在這時,標有19號和21號相鄰的兩個休息間的門也同時被推開。
秦鍵邁出腿,探出身子的第一時間。
就在他的隔壁,另一個門內也伸出來一條腿。
一條很長的腿,套著藍色的牛仔褲,裸露著的腳踝下是一只白色的運動鞋。
這樣的穿著在目前的整個后臺已經是少見的了。
顯然這條腿的主人也注意到了一旁的聲音。
四目相對這一刻,門廊突然傳來了一陣異常靈活的跳音。
這一刻秦鍵很難想象一只胖手是如何突變速度和力度來重復按出這繁雜的分解和弦的。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在所有十八世紀的作曲家中,斯卡拉蒂的創作風格無疑是最難以捉摸的。
就像此刻的氣氛。
秦鍵不清楚對方眼中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
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在一雙胖手的操控旋律下,越發的令人心跳加速。
音樂是可以給人帶來某種短暫的幻覺,恰如此刻。
幾乎同時,隨著音樂的節奏,兩個年輕人同時向著對方微微點了點頭。
可緊接著,在一段充滿強烈暗示的斷奏處理下,音樂突然以一種極為倉促的方式中斷了大約半秒。
而就在這空出的半秒 大長腿的主人淡然的轉過身,拎著手提袋朝著化妝間走去。
這一刻,音樂再起,繼續跳躍的音符充滿著洛可可的浪漫色彩,像是帶著別出心載的惡作劇。
“不錯。”
聽著耳邊的旋律,秦鍵的視野中,只剩下空蕩蕩的門廊,還有空氣中留下的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是藍月亮。”
秦鍵整理了一下表情,也朝著公共區域走去。
推門本是為了關注某胖的斯卡拉蒂,至于后面的事情,頂多只是個意外。
大廳舞臺上,封子言專注的控制著雙手。
操控著音樂織體,從音樂第二部分從屬調開始,炫技性的連轉四個調,從A大調到f小調,再到c小調,最后回到了d小調。
豐富的調性色彩讓臺下的觀眾都已經忽略了鋼琴前的一雙短胖的胳膊。
他用嫻熟的技巧,詮釋著‘并不是手小胳膊短’就不能演奏好鋼琴這件樂器。
音樂進入了最后的尾聲。
在一組顫音后,封子言雙手用力一提,完全脫離了琴鍵的范圍,停滯在半空,待舞臺上徹底恢復安靜后,才慢慢的收回手。
起身帶著身后兩條被臀部撐起的白色燕尾,顯得極為滑稽。
只是此時大熒幕前,已經沒有人覺得好笑了。
“從德彪西到斯卡拉蒂,差了整整200年啊。”
秦鍵嘆了嘆。
關于作品風格的詮釋,從比賽到現在為止,秦鍵的視角中封子言是做的最好的選手,沒有之一。
而且在部分選手已經拿出看家本領的第二輪,對方依然只是輕描淡寫的拿出了一首氣氛活躍的簡短曲目。
更為重要的是,這一切都是在抽簽之前就已經蓋章上鎖的。
“真是個自信的胖子。”
“點贊。”
隨著趙一諾深沉的夜曲和封子言歡快的d小調,現場的整個氣氛都被推向了一個高嘲。
這也使得之后出場的幾位選手演奏結束后顯得賽場氣氛有些平淡。
觀眾在音樂的評判與欣賞上,多半還停留在直觀的是否悅耳,是否熱鬧。
所以他門對于一首作品的熱情與否并不能直接體現出一名選手的發揮表現。
不過連續登場的幾首以快節奏風格為主的作品也確實讓人的耳光感受到了一絲聽覺疲勞。
不僅是在觀眾席,連后臺也如此。
大屏幕前的人越來越少,算上秦鍵也只剩下了五人。
就在身后不遠處的一聲門響傳來。
秦鍵側頭望去。
一怔。
四目再次相對。
“第十二位出場選手——段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