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隔了一張面具普羅佐洛夫子爵看不到拉夫爾的表情變化,但是對方的躊躇他還是感覺出來了。至于對方為什么躊躇,他大概也能猜得到,這讓他不禁對拉夫爾有點刮目相看了。
因為只有那些最敏銳的人才意識他剛才的話水分頗多。對康斯坦丁大公來說,想要反擊想要報復舒瓦洛夫那是肯定的,但現實卻基本上讓他做不到。
為什么呢?
因為舒瓦洛夫下手實在太狠了,不光是直接廢掉了別斯圖熱夫.留明,連帶著還將其不少心腹以各種理由和罪名一并給抓起來了。那些罪名都是證據確鑿的那種,就是以普羅佐洛夫子爵的智慧也想不出有什么辦法幫這么多人開脫那么多罪名。
簡單點說就是別斯圖熱夫.留明一系人馬幾乎被一鍋端了,而他們是康斯坦丁大公在烏克蘭最主要的力量,沒了這些人光靠他一個人是沒辦法跟彼得.巴萊克和舒瓦洛夫掰腕子的。
所以之前普羅佐洛夫子爵就告訴康斯坦丁大公了,讓他更現實一些,這個回合能夠保證不牽連到他就算成功,最好的結果也就是救出別斯圖熱夫.留明之下的幾只三腳貓而已。
至于什么報復或者絕地翻盤,那想都不要想根本不可能做到!
自然地,剛才普羅佐洛夫子爵的話往好了說就是給康斯坦丁大公臉上貼金了,不過這也是談判的藝術。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能讓對方知道你的底牌或者底線,否則接下來的買賣中吃虧的必然是你!
只不過普羅佐洛夫子爵沒想到他的虛張聲勢竟然能被拉夫爾看穿。雖然嚴格的說拉夫爾只是有點懷疑,但這對于一個底層的小憲兵來說真心是相當不容易了。
因為普羅佐洛夫子爵見過太多太多家學淵源的貴族子弟,他們根本就沒有類似的敏感性,一個個遲鈍得像豬頭一樣,只能任由他隨便忽悠。
他們和拉夫爾比起來,簡直可以找塊轉頭給自己拍死算了。
什么你問普羅佐洛夫子爵是怎么知道拉夫爾地位不高不是貴族甚至出身于社會底層的?
對普羅佐洛夫子爵這種人精來說,哪怕是拉夫爾蒙上了臉他也能大概猜出對方的出身。因為臉這東西并不是人的最主要特征,對他這樣的聰明人來說可以根據對方的口音、語氣、肢體語言等等微小的細節查明真相。
比如拉夫爾一直跟他用俄語在交談,這就基本可以否定他是貴族了。這年頭如果不會法語真的不要說自己是歐洲的貴族,這是身為貴族的最基本功底,在上流社會中唯一的通行語言就是法語,不會說法語簡直是自絕于這個圈子的。
而且普羅佐洛夫子爵還聽出了拉夫爾的口音,很顯然是基輔本地人,并且他露出的手掌的各種細節也說明了他不是養尊處優的貴族,你看看那手上的老繭,哪個貴族會有這么多繭子?
這還不算完,普羅佐洛夫子爵并沒有從對方身上問道香水或者古龍水的味道,要知道俄羅斯貴族圈子里雖然嘴上很鄙視法國貴族撒香粉噴香水穿絲襪,但這些調調能學的基本上也都是學了個遍。
當今的俄國青年貴族當中,要是不噴點古龍水出門,那都不好意思見人好不好。
可這些調調卻沒有一個是省錢的,尤其是那些法國香水,一個個都是貴得嚇人,沒有點財力真的消費不起。至少對那些生計艱難的俄國普通民眾來說,這些東西是絕對消費不起的。
而拉夫爾雖然不至于完全消費不起,但他的出身也就決定了他其實并不怎么在乎體味,自然也不會噴香水遮掩。對他來說有那閑錢多制版點產業難道不香嗎?
反正對普羅佐洛夫子爵來說幾乎是一個照面就用鼻子把拉夫爾的身份地位猜了個七七八八,也就是拉夫爾做事仔細小心,遮住了頭面部,而且特別換了身衣服,否則光是從這些細節普羅佐洛夫子爵可能就能將他的身份鎖定在極小的范圍內。
不過普羅佐洛夫子爵獲知了這些信息之后,對這個出身微寒但做事很聰明的平民產生了興趣。自從上次慘敗給李驍之后,普羅佐洛夫子爵也總結了經驗和教訓。
他得出的結論是自己的隊友都是一群豬,認為這些所謂的貴族做事眼高手低完全是缺乏腦子,如果不是他們拖后腿,自己絕對不至于輸得那么慘。
但是讓他感到迷惘的是,如果不依靠這些貴族幫忙,又能依靠誰呢?
至少以他的閱歷看不出在俄國除了貴族階層之外,還有誰能玩得轉官場,對普通老百姓來說能識字就算很不錯了,什么中學和大學,那根本是想都不敢想好不好。
直到他在第三部的監獄里頓了一陣子,接觸到了不少出身一般因為自由主義傾向被逮捕的年輕人時,他這才發現俄國不是貴族階層才能夠出人才的。
雖然這些被捕的年輕人幼稚得有點可笑,但是跟他們交談就能夠發現,他們有理想有信念有堅守還能努力付諸行動。這些比那些整天風花雪月只知道混吃等死的貴族公子強了太多太多。
普羅佐洛夫子爵跟這些年輕人打了一陣交到之后發現自己似乎都被感動了。所以出獄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基輔大學去轉轉,接觸了不少在校青年。
他發現這些人都是寶貴的財富啊!他們各有各的才能,所欠缺的就是一個能讓他們施展才華的平臺而已。而很可惜的是尼古拉一世給不了他們這個平臺,或者說這為沙皇給不了他們燦爛的未來,哪怕他也會給這些年輕人一些機會,但他們哪怕終其一生極其努力也達不到金字塔的頂端。
因為金字塔的頂端早就有人了,而這些人以及這些人的后代壓根就沒有讓位的意思。
反正那一趟之后,普羅佐洛夫子爵開始明白為什么在俄國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憎惡尼古拉一世,開始跟他做對了。換做是他,他也會跟這些年輕人一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