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春江花月夜》,起到了兩人沒想到的效果。
剛停下沒一會,就有人過來串門,都是年輕人。他們本來就對兩人感到好奇,只是時間還短不熟悉。現在聽了曲子,心里的好奇戰勝了陌生感。
先來的是寨方家三姊妹(這里有姐姐妹妹的,都這么叫。比如一家有兩男孩一女孩就是三姊妹。只有兩女孩就是兩姊妹。),因為他們家離得最近。
寨方蘭年紀最小,一點不拘謹,跑過來就敲門,“明月姐明月姐”地喊開門。今天她爹帶兩人去辦戶口,江明月的名字,她是從她爹那里知道的。
江明月打開門,寨方蘭就興奮地問道:“明月姐,剛才的琴聲是你彈的嗎?太好聽了!”
江明月看著活潑的寨方蘭,心里也很喜歡,笑道:“是呀,剛彈完,琴還沒收呢。”
“那你教我彈琴好不好。”寨方蘭期盼地問道。
“可以呀,只要你堅持得下來。”江明月笑著回答了,帶著她讓到一旁,說道,“先讓你兩哥哥進來。”
寨方和九歲,寨方平十六歲,兩人叫了聲明月姐,然后進屋跟李書成,不現在應該叫李遠山,打招呼。
“你們是寨方隊長家的寨方和跟寨方平吧?來坐。”李遠山說著,拿起杯子開始泡茶。
寨方蘭見杯子里茶水變黃變深,奇怪地說道:“這是什么茶呀?跟我們這里的不一樣。”
李遠山笑道:“這是大紅袍,是烏龍茶的一種,茶水看起來跟紅茶有點像。這里種的是龍井茶,龍井茶是綠茶,雖然也可以制出紅茶來,不過那就浪費了。”
“這茶好香啊!”寨方平稱贊了一聲,問道,“能不能找點茶苗來,我們也種一點。”
“這可不容易。”李遠山說道,“再說,這里的氣候不適合。大紅袍適合生長在云霧多、水汽充足的地方。”
“這樣呀!”寨方平可惜地說道。
寨方和若有所思地說道:“那肖家寨那地方倒是挺合適。”
肖家寨,李遠山自然知道,曾經進城給學堂的孩子買布料文具,就要經過那里,確實經常會有濃霧籠罩。記得有兩次晴天,他趕著馬進城,轉過彎看到這個寨子山坡一半大太陽,下半卻被濃白的霧籠罩,感覺好似仙境一般。
“我們這里霧也很多的呀!”寨方蘭說道,“一到冬天經常有霧。”
“那只是冬月,進了臘月就不怎么有了。”寨方和解釋道,“遠山哥的意思應該是常年多霧才行,這附近就只有肖家寨那邊了。”
“以后有機會也可以試試。”李遠山笑這說了一句,然后對寨方和說道,“我看你…”正在這時,又有人來。
李遠山招呼著,大的小的,越來越多,這就沒辦法了,只能到外面敞壩。初春的夜晚很冷,敞壩中間燒起一大堆火,溫度起來了,再加上六七歲八九歲的孩子奔跑嬉鬧,氣氛立刻就起來了。
這時候寨方明才問李遠山剛才被打斷的話,李遠山說道:“我看你懂得不少,怎么沒有去參加高考?”
“什么高考啊!下地掙工分吃飽肚子才是現在最緊要的事。”寨方和說道。
“就是,現在哪家能養得起閑人?不干活就要餓肚子的。”楊明東說道。
“還有,就是去考也考不上啊!”楊明義笑道。
“你們啊,都沒去考,怎么知道考得上考不上?”李遠山搖頭說道,“這可是進入大學學習知識的好機會,白白錯過了,那多可惜。要是想去學知識的,今年抽點時間好好學,那些全國頂尖的大學考不上,興義師專和師范也可以啊。”
“這兩個學校也難考得很。”楊明英說道,“我一個公,社上的同學去年就沒考上。”
“而且就算讀出來,當老師還不如種地。”楊明東笑道,“明學大哥就在小學教書,一個月才四塊錢,要不是學校有地,每年能分點糧食,真不如在家里干農活。”
“讓你們去讀書是學知識的,又不是一定要讓你們去教書。”李遠山笑道,“再說,教育,是一個國家的未來,教師的待遇不可能一直這么低下去,以后就會好起來。”
“那遠山哥你怎么不去參加高考啊?”楊明義問道。
“我?我沒資格啊!黑、五類知道不?我是地主。”李遠山笑道,“雖然,那些地大部分都早已經分給別人種了。”雖然他曾經是地主,但是他不參加高考與這個無關,主要是沒身份啊!來這里主要就是混個身份,落個戶口。
“唉!我們這里也是這樣,這個寨子,包括外面那大片地和后面山坡,都是當初李老師買下來分給我們楊家、他們宋家和寨方家種的。”楊明東說道,“還有現在的小學,也是他買地辦起來的。后來這個房子都差點被人搬了,還好附近受李老師恩惠的人家太多,才阻攔下來。不然,這個房子恐怕都要被拆了。”
“我聽說這個房子以前是草房,怎么現在換成瓦房了?”李遠山問道。
“我們三家不是一直種著李老師分給的地嘛,后來李老師離開,這時間一長,我們老祖他們也有了點積蓄,就翻修房子,順便也將李老師的房子翻修了,打算等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楊明義說道,“哪知道他老人家一去就沒再回來。話說,當年到底是哪里地震,連我們這里都受到牽連。”
“是現在的寧夏海原。”李遠山說道,“根據我了解的信息,當時地震波繞地球兩圈,上海廣州都有震感,距離幾百公里的西安都有房子倒塌,附近十來個縣損失慘重。而且地震之后,但是那情況,當權者根本就不關心,過了一年左右才派人去救災。要不是民間有很多人出錢出力參與救災,當時不知道有還要有多少人死去呢。”
“這么說,比前兩年的唐山大地震還慘烈啊。”宋青松感嘆道。他并不知道,兩者所處位置不同,一個在西北偏遠地區,人口稀少,一個在東部,人口密集,地震造成的傷亡自然不同。
東扯西聊,聊到十來點鐘大人過來抓孩子回去睡覺才結束。
第二天早上,李遠山兩人剛起床,隔壁寨方和跟寨方平已經在敞壩里拉退打拳活動筋骨了。
寨方平看見李遠山,打招呼道:“遠山哥,早啊。”
李遠山笑道:“早什么早,你們都已經在打拳了。”
寨方平笑道:“遠山哥你要不要學?我可以教你。”
“呵呵,誰說只有你們會打拳,我也一樣會啊!”李遠山笑道。
“你打來我看看,跟我們的拳法比怎么樣。”寨方平急忙說道。他這個年紀,對武術的好奇心旺盛得很。
“行啊。”李遠山笑著回了一句。幾下完成刷牙洗臉,其實根本就用不著,只是做做樣子,然后開始打拳。
一套拳打完,寨方平問道:“遠山哥你這是什么拳法?”
“我這拳法可不一般。”李遠山呵呵笑道,“我這拳法名叫通天徹地大道拳!”
“這名字倒是叫得響亮得很,不過這拳法軟綿綿的,不成樣子啊。”寨方平噎了一下,說道。
“逗你玩的,這拳法叫玄元大道拳,跟太極拳、八段錦這些差不多,都是用來鍛煉身體的,是養生的拳法。”李遠山說道,“要是用來打架,確實不如你們練的那個,除非練到高深境界。”
寨方和此時練完,接話道:“我覺得你這拳法可以,既活動了身體,消耗還不大。”
他們兩人的媽此時走出來,說道:“就是,每天練這鬼拳,一頓要多吃半碗飯,要是生在其他寨子,那就得長年餓肚子。”
李遠山笑道:“那就多養點雞,有雞蛋吃就好得多了。”
“哪敢多養啊!”寨方和媽說道,“上面規定一家就只能養三只。這些吃飽飯不敢人事的東西!”
“也是!”李遠山點了點頭,腦子一轉,說道,“那就以生產隊的名義養嘛,到時候上交多少,那還不是生產隊說了算,雞可是會生病的,誰知道病死了多少?還有豬也養起來,雖然麻煩點,但是可以得些糞,這糞可以肥田不是?”
“嗯,小山你這腦子好使,現在風聲好像不緊了,要不我們開個會試試?”寨方洪披著衣服從屋里出來說道。
“我覺得可以試試,誰還想過這苦日子啊。”李遠山說道,“要是上面誰不讓,我們全寨人,不,還要叫上附近寨子的人去他家,反正我們都快沒飯吃了,先把他家吃垮再說。然后拖著他們開介紹信,去城里要飯。他們敢放我們去嗎?”
“遠山哥,你這主意實在太好了!”寨方平聽了笑道。
“應該先跟其他寨子的人溝通一下,到時候好跟公,社的人提建議。”江明月說道,“另外,建議公,社的人去跟其他公,社也溝通一番,這樣就會形成一股更大的力量。誰愿意長年挨餓?誰不想過好日子?這樣力量越來越大,上面才會重視。”
“嗯,這辦法好!”寨方洪說道,“要是誰阻攔,那就讓他來當農民掙工分,看看他能不能過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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