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埋葬了戰友的遺體,繼續率軍南下。
對于他放走褚飛燕的舉動,雖然軍中多有一些不同的聲音,
但因為劉備平時積威深重,又對這些士兵頗為不錯,眾人心中也只是覺得自己境界不夠,不能參悟劉備其中深意。
為了讓久戰之后的軍心穩定些,劉備還是決定稍微概述一下自己的思路。
他告訴眾人,褚飛燕善戰,手下的士兵也愿意為他用命,
他們各個都是亂民精銳中的精銳,這樣的人跟太平道那些裝神弄鬼的家伙肯定不一樣。
張角(這個倒是沒細說)日后的變亂無法阻止,起碼能讓這些人知道,自己和其他兇暴貪婪的官軍不同,也算結個善緣,
可這比單純斬幾個首級去請功來的劃算。
起碼在面對劉備軍的時候不會死命抵抗,而且還能讓他們心中總對大漢還有一丟丟幻想。
以后投降的時候,要認準劉某的招牌。
嗯,雖然虛偽,但那又如何?
管他后人如何評價我,只要問心無愧也便罷了。
沮授意味深長地看了劉備一眼,讓劉備有點哆嗦,
不過看到他眼中以鼓勵居多,倒是放下心來。
儒家對軍事理論這種東西秉持我不會主動教,但你愿意學我也不阻止你的態度,
沮授的大戰略和洞察陰謀算計的本事不錯,但讓他一個當縣令的人立刻就去指揮作戰還是太勉強,
他也一直在虛心請教韓當作戰方略,讓韓當心中有點小得意。
他把自己在軍中總結的戰術講給沮授,沮授舉一反三,和韓當聊的很是投機,
兩人一拍即合,說定日后要找個良辰吉日拜把子。
關羽閑來無事,在行軍途中每每于劉備、論武,讓二人的武功都有了不少的長進。
“我師父的武藝本就極高,后來又得到一本名曰《手臂錄·無隱錄釋義》的天書,武功更是突飛猛進,幾乎當世無對。”
“比關兄還強?”周倉難以置信地問。
關羽倨傲地一笑,道:
“拳怕少壯,師父現在年紀終究是大了,自然敵不過我。”
“我這次去河東也學了天書上的武藝,又跟大哥的顧應法多多切磋,
再過些時日,就算是年輕時候的師父也不是我的對手了。”
周倉一直把關羽奉為天下第一高手,此刻更是連連點頭,道:
“吾早知關兄武功蓋世!”
“蓋世可不敢胡說。”關羽雖然自傲,卻不至于狂妄自大,“這天下之大,不知道有多少高手,單是這太平道的道主張角,就不是隨意可以戰勝,
唔,還有上次大哥說的力行社那個黑衣女人,只怕也有幾分絕技。”
當然,關羽心中覺得最強大,最無可抵擋的,還是那日夜里李進手上的那把微型沖鋒槍。
那小小的玩意,居然能造出如此大的殺傷,
想必天人的年代,早就天下太平,不然關羽想破頭也想不出如何抵擋那恐怖的力量。
張飛這陣子為了安慰心情不佳的趙忠,也特意跟這個老宦官親近了些,讓趙常侍的臉上多了幾分笑容。
“我說三將軍,平時看你惡狠狠的模樣,沒想到還是個好人啊。”
趙忠閱人無數,知道張飛這人外冷內熱,
雖然脾氣爆了點,但也是個實誠人,跟他聊點什么也無所謂。
張飛拄著長矛步行跟在趙忠的馬車旁邊,笑道:
“趙常侍,汝剛來的時候那副高高在上的臭模樣實在是欠揍的很,
不過這些日子走來,我也覺得汝雖然無能了些,但總算是個善人,
這往來軍士也都挺喜歡汝,倒是不喜歡俺老張了。”
趙忠翻了個白眼,道:
“汝這小兒,敢在長者面前自稱老張?
真是荒唐可笑。”
“不過說起來,汝也不要如此…如此暴而無恩,些許小過大發脾氣,遲早會惹上禍事。”
張飛不屑地一笑,道:
“若是不問森嚴些,如何帶兵?
我又不是大哥出身漢室宗族,若是不兇暴些,又如何能如臂使指,讓這些兒郎都聽我吩咐?”
趙忠知道張飛這是典型的底層心態,他對劉備忠誠,對關羽敬佩,對韓當周倉也能和睦相處,就是對手下態度極差——
這種人趙忠見得多了,自然知道如何跟他們相處。
“嘿嘿,對了,趙常侍若是有意,給我取個字可好?”
“真的?”趙忠有點意外,“三將軍為什么突然想起這個?”
張飛有點難為情的道:“汝管大哥叫君侯,管二哥叫云長,卻管我叫三將軍,實在說不過去。
大哥常說等我雙十之年要請個長者名仕給我取字,
我看趙常侍汝雖然人品低劣,但也勉強算是個長者,就勉為其難讓汝代勞吧!”
趙忠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去。
在雒陽,不對,在到劉備軍中之前,有哪個人敢這么跟他趙忠說話?
真是…
“咳,”他眼珠一轉,道,“我看汝五行缺德,以后要好好增加這品德,不如就叫益德吧!”
張飛哼哼一聲:
“這字不是要跟名有關嗎?
什么益德,不如取鳥獸之翼,做翼德如何?
哈哈,我覺得挺不錯,這便說給大哥他們聽。”
他重重地拍了拍趙忠的肩膀,差點把趙忠拍死,
看著張飛興沖沖地離開,趙忠最后還是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這個混賬小崽子,不過也算是個實在人。
又過了一日,劉備軍終于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巨鹿郡的治所癭陶。
不出劉備所料,這里已經集中了大量的官軍,大多數人一路大勝,很快就推到了癭陶城下,
眾人都帶著打獵的心情看著城中那些衣衫襤褸,神色頹唐的亂民,不少人幾乎都聞到了升官發財的味道。
就這些毫無戰略戰術,毫無戰略素養的人也敢殺官造反?
這不就是,給他們這些在大后方閑的卵疼的文官武將一個封侯的機會嗎?
冀州各地的世族一開始還抱著看趙中熱鬧的心態,見事情鬧大被迫出擊,居然連連大勝,狠狠品嘗了一下名將的感覺。
現在推到癭陶城下,眾人都摩拳擦掌,心道絕不能把斬殺亂民首領地機會讓給旁人。
所以,劉備驚奇的發現,攻城還沒開始,來自各地的官兵得氣氛已經有點詭異,
眾人一點不像從各地殺來平亂的戰友同袍,反而像為了爭地盤而互相算計的潑皮無賴。
他們才剛剛到達癭陶城下,正忙著安營扎寨,已經有人主動送上自己的臉來讓劉備踐踏。
而且,還不止一個。
“好個劉備,居然從幽州來摻和我們冀州的事,
此事與汝何干,不快快退走,仔細爾的狗頭。”
這些人有充足的理由趕走劉備,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中常侍趙忠居然在劉備的隊伍中,
剛才那幾個殺氣最盛地才一開口就已經后悔,
更搞笑的事殺氣騰騰來鬧事的居然還有幾個人是趙忠認的干兒子,
這讓本來劍拔弩張的場面頓時溫情了起來。
噗通噗通。
劉備軍中頓時跪了一片。
身為趙忠好兄弟的劉備自然老實不客氣地迎了上去,連連口稱不可,引來不少人敢怒不敢言的注視。
“看什么看,爾等這些吃里扒外的東西,給我惹出這么大的禍事,又畏敵不前,
當真把老子的臉面都丟盡了。”
講義氣的趙忠拍了拍劉備的肩膀,和劉備把臂上前一步,道:
“既然來此,便都聽玄德吩咐,玄德說話便如我說一般——
誰敢不服,我第一個砍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