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居然有這個心胸,倒是讓劉備和關羽一起點頭微贊,紛紛感覺這個義弟真是老成了。
不然白長了這張比較著急的臉。
夏侯博倒是面紅耳赤,他剛才一度還想憑借自己的武功強行把這些人都殺光,
現在熱血散去,只留下了陣陣心虛和后怕。
自己連張飛一人都斗不過,天下之大,果然高手太多。
若是剛才自己不聽勸告,一股腦沖上去,怕是現在早早橫尸就地,死的不能再死。
還好,還好啊。
他恭恭敬敬地朝劉備一拱手,道:
“技不如人甘拜下風,一切還請君侯與趙常侍處置。”
劉備對這個熱血上涌的年輕人觀感還是很不錯,他和煦地一笑,道:
“我乃涿縣令,哪能處置汝,還請趙常侍發落吧!”
趙忠聞弦知雅藝,哼道:
“看汝還有悔改之狀,這責罰就暫且記下,
不過日后要好生守衛州縣,若是再讓亂民進城,定斬不饒!”
夏侯博肅然道:
“有博一日,絕不讓亂民再猖狂!”
趙舉見劉備和趙忠這樣輕描淡寫地放過了夏侯博,也腆著臉笑道:
“都是誤會,都是誤會,還請兩位上官來我府上敘話。”
劉備沒給趙舉好臉色,趙忠再次發揮了自己察言觀色的本事,哼道:
“爾還有府邸?日后便沒有了。
三將軍,與我將這廝官服褪下,亂棍打出,休要讓其再入北平!”
“別別別!”
趙舉沒想到趙忠居然如此狠毒,趕緊手忙腳亂把自己官服脫了扔在地上,苦笑道:
“我自己走,我自己走,休要打我,休要打我!”
張飛眉毛一挑,道:
“趙常侍要打汝,汝還不要打?真是天大的笑話!”
他調轉矟矛,一下捅在趙舉的胸口,
趙舉頓感一陣劇痛,哇的一口噴出鮮血,趕緊趴在地上,連滾帶爬地跑遠。
夏侯博還是趙舉一手提拔,見趙舉如此落魄的模樣,倒是有些于心不忍,他沖劉備一拱手,道:
“終是同僚一場,我需送送趙縣尊!”
他帶了幾個騎士一起將趙舉送出城門,又給了趙舉一把短刀防身,
反正趙舉也是世族出身,只要不被亂民抓住,回家自然能安然無恙。
夏侯博手下的幾個騎士跟在夏侯博的身后,都七嘴八舌地道:
“老大,這趙舉走了倒是一件好事,
那些亂民刀都沒有幾把,我們連人影都沒見就跑,真是羞煞我也!”
“是啊,我聽說這劉備三兄弟都是難得的好漢,
現在又攀上了中常侍趙忠的高枝,日后更是顯赫。
我等早早投效,日后還有上陣殺敵立功受賞的機會。”
夏侯博幽幽地嘆了口氣,心道劉備終究只是涿縣的縣令,
這日后的事情,又如何能說的清楚。
劉備親手教手下士卒如何裹傷止血,又讓幾個被奔馬撞得嚴重的士兵躺在簡易擔架上由專人照料,
這些士卒都出身貧賤,見劉備噓寒問暖,還親自給他們療傷,各個涕淚滿面。
中常侍趙忠的水滸講堂又再次開張,他這次直接大幅度跳躍到了林教頭火并王倫的篇目,
雖然里面出現了許多奇怪的角色,但聽到一貫軟弱的林教頭終于暴發,火并了嫉賢妒能的王倫,
眾人還是暴發出一陣歡呼之聲,紛紛把白衣秀士王倫比作這個同樣色厲內荏的趙舉。
連劉備三兄弟都聽的津津有味。
“哼,他也配姓趙?”趙忠捏了個蘭花指,得意地道,
“趙舉這廝五百年前肯定不是趙家人,十有八九是從哪逃荒過來冒認的親戚,
這次劉縣尊驅逐這廝,當真是仁義至極,若是如晁…”
他本來想把劉備比作晁蓋晁天王,可想到晁蓋后面的結局不好,硬是把這句話咽進了肚子里。
夏侯博在一邊坐著表情很是尷尬,這話也不知道怎么接。
倒是劉備善解人意,主動打開話題道:
“孟淵(夏侯博的字),汝可知那亂民去處?”
夏侯博尷尬地搖搖頭,道:
“這亂民自南來,還未至,縣尊已然得到消息,令我等速退,
博萬般無奈,只好與縣尊俱走,西行投廣昌去。”
廣昌(今河北淶源)?
那可真夠遠的。
“是啊,”夏侯博愁眉苦臉地道,“這一路上我們走走停停,遇到了不少盜匪,倒是連亂民的影子都沒看到,
風餐露宿數日,聽說亂民已退,趙縣尊又急不可耐地回來,這才…哎。”
“早知如此,還不如拼死和亂民一戰,也不折了我‘真定槍’的名號。”
關羽哂笑道:
“真定槍?很有名嗎?”
夏侯博漲紅了臉,強笑道:
“博武功低微,辱沒這槍法的英明,
然我師弟盡得家師真傳,一身武功猶在家師之上,日后定能將這槍術發揚光大,令天下皆知。”
夏侯博年紀不大,他師弟的年紀肯定更小,這倒是引起關羽的興趣,道:
“汝這槍法招招式式有攻無守,倒是盡得用槍之妙,
不過需得一人悍不畏死,方能練至大成,
想來令師弟定然一身是膽,方能有此造化。
此英雄,關某他日定要一會。”
劉備今日看了張飛和夏侯博的比試,也略略看出些文章。
“三弟,以愚兄淺見,汝當揚長避短,
盡力發揮汝這兩膀力氣,拋棄花巧,方能斗得英雄。”
張飛學武之后愈發感覺憑借這天生神力有點倚強凌弱,漸漸開始忽略大開大合的打法,
但聽劉備訴說,又結合心里的盤算,張飛這才感覺自己之前的念頭有點愚蠢,點頭道:
“是了,我定要好生琢磨,焉能有牛刀不用,偏去用柴刀。”
夏侯博點頭道:“三將軍力大無窮,若是一上來大開大合,我還真不一定敢猛攻。
哎,我便是少了幾分膽略,這槍法才始終不得要領。”
張飛嘿嘿一笑,道:“槍法不論,汝那摔角之法當真厲害,若是當時想殺我,我只怕已經死了。”
聽見張飛如此謙虛,夏侯博對他又多了幾分好感。
“這摔法倒是冀州軍旅中學得,不是師門所傳。”
冀州軍旅…
劉備一直對那個突然襲擊曹操的冒牌黃巾耿耿于懷,
那人武功極高,若想殺當時的自己和曹操應該難度不大,可他偏偏又立馬認慫,真不知道是受了誰的指使。
他給夏侯博描述了一番那人的長相,夏侯博一陣茫然,表示并不認識,不過日后一定會仔細打聽。
聽劉備的描述,此人的武功應該極高,在冀州軍中也是鳳毛麟角,應該不難查詢。
幾人談笑論武,夜色又漸漸深了,趙忠早就沉沉睡去,劉備也回營中休息。
睡到后半夜,韓當急匆匆地求見,劉備趕緊披上衣服出去,道:
“出了何事?”
韓當面色微微有點難看,不甘心地道:
“縣尊,有北逃的良家子說,那些亂民大部分往癭陶去了。”
癭陶?那就是巨鹿郡啊。
韓當在這次南征中受命指揮部隊,參與戰略的謀劃,劉備對他的意見非常看重。
但他南下以來,兩次判斷都出現了偏差。
而且是巨大的偏差。
第一次是他認為亂民會固守北平阻止幽州軍南下救援,
第二嘛,就是今天晚上,韓當言之鑿鑿的判斷亂民既然不守北平,肯定是一群毫無組織的匹夫鼠輩,
這些匹夫鼠輩最好的歸宿就是躲進太行八陘里討生活,這樣才能讓追擊的漢軍對他們失去興趣。
在太行八陘復雜的地形里,亂民也可以隨意組織起來互為犄角支援,
韓當覺得,自己真是為這些亂民操碎了心,
可沒想到這些人居然這么不領情,為了打韓當的臉,他們居然集中起來,直接往癭陶去了。
這不是扯嗎?
癭陶北邊是平原,南邊是河道,根本無險可守,
漢軍回過神來,可以從容調集幽州冀州的軍隊進行圍剿,憑借騎兵之力,能把他們全都趕進河里。
“河間的亂民有何動靜?”
“這個還暫時沒有消息。”韓當苦苦思索,還是不明白這些亂民的腦回路是怎么回事。
“沒有消息啊…”劉備眼珠轉了轉。
“明天請示趙常侍,我等南下巨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