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劉備故作難色。
“雖然我早有謀劃,雖然我早有準備,雖然我手下健兒勇猛無畏,但跨州越郡,終究是不妥…”
趙忠雖然完全不懂軍事,但朝爭的技能已經如臻化境,
聽劉備這一開口,就知道他是要講條件,趕緊道:
“君侯放心,平亂報國乃人臣本分,
君侯急公好義,親自率軍為天子分憂,
誰敢說不是我趙忠第一個和他翻臉!”
“這大軍開動,糧草消耗等,自然由我籌措,君侯只管用兵便是!”
都說道這份上了,劉備趕緊拱手行禮,道:
“備敢不為朝廷效死?
愿為趙常侍驅策,清剿不臣!”
趙忠之所以這么看重劉備,也不是完全沒有原因的。
第一是,此事因他而起,當領導對自己的事尤其看重,總擔心手下人拿自己的命不當回事。
那些世家自然是驅使不動,只能靠劉備手下的人馬了。
第二,趙忠以己度人,心道自己完全不懂打仗,自己的那些舔狗又怎能懂什么戰陣之法?
還是劉備這樣屢立戰功的豪杰靠得住,
何況他手下還有關勝的祖宗和林沖的模板,這兩人都有萬夫不當之勇,一個人砍一萬個,想必沖上幾下,賊人也就散了。
“君侯神機妙算,此次若忠能脫困,定在天子面前提君侯好生請功!”
率軍去平亂,自然一時半會不用北上貿然找和連的麻煩,劉備欣喜之下,趕緊叫手下的人馬開動起來。
他最近剛剛招募的那些民眾還沒有經過仔細訓練,劉備也不愿帶他們上戰場送死 ,他準備還是用周倉在東山訓練已久的班底出戰。
反正冀州的那些官兵也不是泥捏的,治下出了如此大亂,肯定會竭力彈壓,
自己率領幾個兄弟還是走對付檀石槐的路線,先威脅首腦,再緩緩翦除羽翼便可。
這是個徹底洗白東山健兒的最好機會。
周倉聽說自己擔當如此大任,頓時喜笑顏開,他用力拍拍胸口,道:
“縣尊放心,我手下的健兒各個悍不畏死,早就等著為縣尊效力了。”
關羽用絹擦了擦自己雪亮的青龍偃月刀,道:
“此番出戰,大哥不如留在縣中,由我等前去便是。”
劉備搖搖頭,道:
“我懷疑此事有太平道在背后推波助瀾,我還要親自前去,
此番興達替我坐鎮后方,阿紹暫代縣尉,彈壓縣中宵小,
二弟、三弟、元福、義公隨我去冀州!”
徐榮聽說劉備把留守后方這么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趕緊下拜,表示堅決完成任務,不會讓任何宵小逃出自己的掌握。
“那個趙忠呢?”
“自然要隨我等一起出兵,
此番出戰,我等一定要表現出是被趙忠強迫,方可保無憂。
此人名聲極壞,我等若是被歸位其一黨,只怕寸步難行。”
之前劉備曾叫趙忠幫忙調曹操來協助北征,
此次改北征為南下,劉備又趕緊寫信,
告訴曹操如果已經上路,就準備先去中山會和。
劉備一聲令下,涿縣小小的戰爭機器立刻開動起來,
所有的縣中民眾都知道,縣令被宦官趙忠脅迫,被迫南下遠征去對付掀起大亂的冀州亂軍,
劉備這半年來慷慨放糧,開春時更是積極組織農耕,
不僅送給黔首不少農具和種子,還給他們分享如何防疫和更精細的耕作、積肥之法,
眾百姓感激之余,紛紛捐糧捐錢,并主動將自家兒郎送上,表示愿意隨劉備一起征戰。
對于眾人的好意,劉備一概謝過,卻不接受。
他嚴肅地表示,此番出戰,完全是被趙忠脅迫,
南下兇險異常,不值得再拉著一群苦哈哈的子弟兒郎送死,這一切危險由他和府衙內的親信兄弟承擔便是。
見縣尊居然這么替大家著想,縣中百姓更是感動莫名,連帶罵趙忠的聲音都響了幾分。
眾人紛紛跪拜在地,祈求上天保佑,讓劉備旗開得勝,莫要遇到危險。
劉備也是緊張莫名,雖然之前經歷過廝殺,但領兵作戰還是頭一遭,
這次不僅關系到他兄弟幾人的性命,還關系到不少手下兒郎的性命。
若是此戰能勝,當積累不少名望和經驗,對他以后再戰有莫大的幫助。
他晚上回到房中,輕輕擦拭兩口寶刀,緩緩祈求蒼天保佑,此番作戰,他和他的手下兒郎都能順利。
聽說變亂發生的過程,劉備就知道這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手,不然哪有這么巧的事情,只希望敵人不是甘瑤,否則,他還真不好下手。
“瑤兒啊,莫要是你闖禍。”
他對著虛空輕輕嘆了一聲,正要把刀收好,忽然聽見一聲咯咯地嬌笑,
燭光慢慢點亮,甘瑤的身影從黑暗中浮現出來,少女面若桃李,似乎被劉備剛才的一聲瑤兒弄得芳心大動,
她單手搬過一張凳子,坐在劉備對面,沖還握著刀的劉備嫣然一笑,道:
“喚我作甚?”
“瑤兒,卿何時至此?”
雖然已經習慣了甘瑤的神出鬼沒,但這時候遇上她,劉備欣喜之余更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他把刀扔到一邊,也搬了個凳子,坐到甘瑤的身邊。
兩人靠的越來越近,燭火下,兩人都能從彼此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身影,都是笑意盈盈,不多時,便緩緩靠在了一起。
“傷好些了嗎?”劉備觀察甘瑤的傷臂,見上面還打著夾板,不禁有些擔心。
甘瑤微笑道:
“汝自己都說要數月方能痊愈,我肉體凡胎,哪能這就恢復。”
不過她說著,卻依舊費力活動了一下手臂,讓劉備不要擔心。
兩人相識已久,從上次見面以來感情迅速升溫,似乎又不用多說什么,就這么靜靜靠在了一起。
“瑤兒,這天下不太平,還是莫要走了。”如上次一樣,劉備又提到了這個話題。
也跟上次一樣,甘瑤輕輕地搖了搖頭。
“天下不太平,我才要走。”
她抬起頭來,瞇著眼笑道:“等君娶了蔡家的女公子過門,我再來不遲。”
劉備頓時有些慌張,又聽甘瑤咯咯嬌笑,這才松了口氣。
比起未曾謀面的蔡家女公子,身側這位玉人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伴。
“對了,我此番來還有要事。”甘瑤收起玩笑,跟劉備微微拉開了一點距離,道,
“大賢良師不聽我勸告,一意孤行,這天下早晚要被他弄得大亂,
我此番來,便是請君早作打算。”
“當真?”劉備正襟危坐,和甘瑤面對面。
“我說的是真的。”甘瑤目光灼灼,緩緩地道,“張角已經和力行社聯手,這天下即將陷入水火,還請劉兄為蒼生計,好生準備,莫要陷入力行社的算計之中…”
張角和力行社真的聯手了!?
雖然早有準備,但聽說跟父親并肩作戰過的力行社終于真的加入了毀滅大漢的行列,劉備的心還是沒來由地痛了一下。
“冀州之事,是卿等…”
甘瑤深深點點頭,又無奈的搖搖頭道:
“我沒有參與,此番南下,我想說服張角莫要和力行社為伍,但是…
他不愿聽我的忠告。
我受張角救命之恩,終不能離開太平道,但我終不愿我等受奸邪擺布,非但救不得黎民,反陷百姓于水火。
戰陣殺敵,非我所長,也只能盡力約束道中兄弟,
但愿劉兄能早日擊敗張角,到時瑤愿鞍前馬后服侍,不敢奢求名分。”
甘瑤矛盾的心情劉備非常理解。
一方面,她絕不肯背叛太平道,不愿扔下那些把她奉為仙姑的信眾。
另一方面,她有預感,太平道掀起的大亂將帶來長久的動蕩和殺戮,這又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現在,她唯一的指望就是一樣懷揣天書,似乎是天命中人的劉備能和張角斗一斗,
從太平道和力行社的包圍中殺出重圍,
救天下人,也拯救她。
“我道的謀劃,我不能說的太多。
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劉兄送死,此番南征,他處皆可去,獨不可入河間。
劉兄千萬小心,瑤只能助公至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