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春將女子請入柴房,那女子為他鋪好被褥,而后便有些怯生生的立在一旁,眼睛卻沒有看向溫如春,而是一直盯著古琴云掃。
見那女子心思全在古琴上,溫如春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不過他也算正人君子,立刻收起心中的畸念,對著天仙般的女子一拜說道:“聽小姐說這里竟不是你家。那不知小姐仙鄉何處?”
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溫如春雖然沒什么歹意,但心思還在這女子身上,他開口詢問也是想多了解對方,日后萬一還有機會親近。
“這里是我叔母的家,小女子的家在長安。”天仙般的女子低聲說道。
溫如春一聽這女子家也在西安,心中便是一喜,他也沒在意這女子用上了西安的古稱,不過長安這個名字大多數人也都知道就是西安。
“小生溫如春,家就在西安北巷,還未請教小姐芳名。”溫如春連忙自我介紹,又詢問起這女子的名字。
“我叫宦娘,不知公子能否再為小女子彈一次剛才的曲子?”天仙般的女子告訴了溫如春自己的名字,接著她又請求溫如春彈琴,顯然她無意與溫如春攀談,只是為剛才的琴曲而來。
溫如春見宦娘其實并無意與自己多說,心中難免更加失望,不過還是擺好古琴,準備為宦娘彈上一曲。
片刻后柴房之中再次響起溫如春的琴聲,不過這次他沒有刻意壓低琴音,聲音悠揚婉轉傳遍整個村子,但村中好像無人聽到這曲子,除了柴房之中宦娘立在一側認真的聆聽,整個村子竟沒有絲毫反應。
溫如春彈琴之時一直在觀察宦娘,他見宦娘一直盯著‘云掃’,神情也是沉浸在曲目之中,心中已知這宦娘是真的只喜曲譜。
一開始溫如春還有些失落,不過隨著曲子不斷深入,溫如春也漸漸沉浸在曲目之中,一想到宦娘如此喜歡,也覺得這便是知音,原本心中有的一些想法也蕩然無存,只余下有知音聆聽時的喜悅。
一曲奏罷,溫如春神色坦然的對著宦娘一笑,而宦娘也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雖然依舊感覺冰冷卻也難得。
“多謝公子,時候不早了,便不打擾公子休息了。”宦娘對著溫如春屈身一拜,聽完琴曲似乎心滿意足,便直接離開了。
目送宦娘離開,溫如春更加睡意全無,再看屋外月朗星稀,他腦袋一熱便收拾起古琴,背在身后不等天亮便離開了。
不過走了數里,溫如春便越走越害怕,還好官道寬闊,能讓他找到方向繼續前行。
大約半個時辰后,溫如春終于看到前方有大量火光出現,他加快腳步朝著火光跑去,很快便看到竟然是一座軍營。
“什么人?站住。”大營外百丈就有十人的隊伍禁戒,這些士兵一看到溫如春立刻大聲禁戒,同時營門口又有大量士兵出現。
“可是興建伯的行轅?學生溫如春,興建伯認識我的。”溫如春見到披甲持槍的士兵,又是在官道旁安營扎寨,便猜到了多半是周昂的隊伍。
下一刻士兵們將溫如春團團圍住,又層層上報最后到了寧采臣那里。
寧采臣今日也遠遠的見過溫如春一面,知道眼前這人就是那個彈琴很厲害的書生。
雖然寧采臣對音律不怎么感興趣,但他也看到周昂似乎對這個書生贊賞有加,見到溫如春后也沒為難他,還將其帶進了臨時營地中。
很快周昂也知道了溫如春出現,他原本就只是和衣小憩,便起身來到了寧采臣的營帳。
“溫舉人?怎么弄的如此狼狽?”周昂見面就看到溫如春有些狼狽,便開口問道。
溫如春也有些尷尬,這一夜未睡,反倒走了十來里路,他不僅狼狽還有些疲憊。
“本是跟著使君儀仗后的,可是傍晚時突遇大雨,便在官道旁的一個村子借宿,這一夜睡意全無,見月朗星稀,外面如白晝一般,也不知怎的就起身趕路了,可這一路走來越走越害怕,幸得遇到了使君行轅。”溫如春有些自嘲的將這半夜經歷講出,現在想來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下雨?還有村莊?這路上有村莊嗎?”周昂聽了溫如春的講述,卻是一臉意外的樣子,還不確定的看向寧采臣。
“沒有啊。你小子不會撞鬼了吧?”寧采臣下意識的搖了搖頭,而后上下打量著溫如春,像是玩笑一般的問了一句。
寧采臣自從做了官,倒是沒有以前那么不靠譜了,不過他每次說話還是很逗,這一句明明像是玩笑一般的話,說出來也讓溫如春遍體生寒。
“鬼?不會吧......難道宦娘真的是鬼?”溫如春心中一緊,下意識的不愿相信那村莊和宦娘是鬼,不過這種自我催眠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
周昂看著溫如春,想了一下說道:“可還記得那村子方位,帶我去看看。”
“記得,往回走十里左右就到,一個岔路口往左不遠的地方。”溫如春連忙答道,雖然心中已經有些認可寧采臣的話了,倒也不是特別害怕。
畢竟此刻身處軍營,眼前的又是堂堂興建伯,一般鬼怪估計見到都會退避三舍。
“會不會騎馬?”周昂又問了一句。
溫如春重重的點頭答道:“會。”
片刻后便有三十余騎離開了營地,自然是溫如春帶著周昂前往那村子。
此行只有周昂和寧采臣,另外三十騎兵都是周昂的貼身親衛,乃是軍中萬里挑一的精銳。
騎馬急行,十里地不過片刻功夫便至,只是當來到溫如春所說的岔路口時,他看向左側再沒有看到什么村莊了。
這里倒是有個岔路口,只是岔路口過去只有一片密林,根本看不到村莊的影子,甚至小路也只延伸了不到百丈,再往里走連路都沒有了。
“進去看看。”周昂翻身下馬,而后徑直朝著密林走去。
寧采臣走在周昂前面開道,那些親衛緊緊的跟在周昂身后,雖然明知這密林中可能有鬼怪,這些人卻絲毫看不出畏懼。
行了不到一里,寧采臣忽然停下腳步,而后轉過頭來看著溫如春,臉上露出了頗為玩味的笑容,同時抬起手中大刀向前一指問道:“你看看,這是不是就是你進的那個村子?”
溫如春和周昂站在一起,一直處在親衛的保護之中,他聽到寧采臣的話,便上前幾步站到了寧采臣身后。
然而溫如春順著寧采臣的大刀看去,眼前根本沒有什么村莊,只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墳山。
這墳山之上足有上百座墳堆,看起來都是那種有些年歲的老墳,四周雜草叢生連路都沒有,明顯這里早已無人祭拜。
“這......”溫如春看著眼前瘆人的墳山,一想起在村中還曾對宦娘生出念想,頓時一陣后怕。
“你說那個請你彈琴的女鬼叫宦娘?”忽然周昂走到溫如春身側,又向溫如春問起了宦娘來。
溫如春一個激靈,而后有些后怕的說道:“是叫宦娘,不過她說并非是這里的人......這里只是她叔母的家,她的家也在西安。”
說道人的時候,溫如春一頓,似乎感覺用詞有些不當,不過此時也沒有改口。
周昂聞言沒有立刻說什么,而是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墳堆,過了片刻才說道:“看來那宦娘對你并不感興趣,她感興趣的是你的云掃古琴,既然鬼無傷人意,也就不為難它們了,我們回去吧。”
既然周昂都發話了,一行人自然又原路返回,等到周昂離開后不久,那墳山上才出現密密麻麻的人影,這些人影看起來渾渾噩噩,只是朝著周昂離開的方向不斷作揖。
只是這密密麻麻的人影中,卻并沒有宦娘的身影。
回了營地周昂不再提及此事,寧采臣也是神經大條,根本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到了第二日隊伍再次開拔,溫如春見到那無數的營帳柵欄,竟然全部被周昂收進了一副畫卷中,直接驚訝的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相比于昨夜的經歷,他感覺這才是真正的震撼,最后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跟著周昂的儀仗一起往西安走的,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臨近正午了。
只是回過神來的溫如春才發現,自己跟著隊伍已經來到了華山腳下,也就是說這半日時間,周昂的隊伍行進了足足三百里左右,這可讓溫如春對周昂和身旁的郭北營士兵更加好奇和敬畏。
按照周昂的計劃,今天傍晚他們便能抵達西安城了。
正午的時候,周昂還是下令在華山腳下短暫的歇息和進食,因為只是短暫休息便不用安營扎寨,大家吃的也是簡單的干糧。
看著不遠處聳立的華山,周昂也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這座九州名山。
如果不是急著趕去赴任,其實周昂也想登山一觀,畢竟華山有著許多傳說,為其籠罩了一層神秘的色彩,而且歷來文人墨客也多有登華山的習慣。
休息了片刻之后,大隊再次整隊出發,不過就在準備啟程的時候,忽然一隊人馬出現在山腳下。
這隊伍只有十來騎,衣著并非公差或官軍,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家丁,而隊伍為首的是個錦衣俊朗的年輕人。
只見這些人的馬上駁著大量的禮盒,禮盒上還用紅紙糊著,紙上都寫著一個囍字,看樣子這些人應該是去送聘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