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士民對他的到來會不會喜而從之劉景不清楚,但他抵達豫章不過十余日,就有徐宗、盛匡兩位冠姓名士歸附,由此也可以看出,孫權的統治并不穩固。
說到底,還是孫氏門寒,孫策又以暴力奪取江東,難以服眾,只能行殺戮手段以震懾人心。死在孫策手里的名士、豪杰,雙手雙腳加一起,都數不過來。
本來隨著孫策被許貢門客刺殺,雙方恩怨一筆勾銷,孫權繼位后,對江東豪族改以拉攏為主。當然,對某些不肯屈服的刺頭,如盛憲,他也會毫不猶豫除掉。這種拉攏大部分,打壓一小撮的策略,令孫權如愿坐穩江東。
可這里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沒有外敵入侵,如今劉景率荊楚之卒,順江而下,來攻江東,那些因孫權勢大,而被迫屈服的人,還會繼續安于現狀嗎…?
盛匡又建議道:“會稽素來富實,且又處于后方,對孫逆助益良多。盛匡不才,愿潛歸會稽鄉里,聯絡親、故,召合山越,于東遙應將軍,共討孫逆。”
盛匡不知其父故吏媯覽、戴員已被丹陽太守孫翊招攬入麾下,分掌丹陽軍政,否則就不會起意潛歸會稽,而是直奔丹陽了。
劉景聽得眉梢一揚,不過他十分懷疑,盛匡一介書生,真的有能力在會稽攪風攪雨么?
不是他小覷盛匡,會稽雖地處偏僻,卻是臥虎藏龍,文有顧雍,武有賀齊,盛匡怕是前腳剛回到鄉里,后腳就有滅家之險。
事實上不止顧雍、賀齊,虞翻、朱然、朱桓等目前皆在會稽,盛匡想要單騎歸會稽,與江東群英掰手腕,簡直與送死無異。
而且劉景攻打江東,也需要盛匡這塊招牌,豈能輕易舍棄,因此毫不猶豫拒絕了他的建議。
“子節勿急、勿急…”劉景重重拍了拍盛匡的手背,說道:“我此次浮江而來,專為討伐惡賊孫賁,對江東并無覬覦之心,孫討虜若能夠顧全大局,彼此相安,我亦不愿與其為敵。”
劉景對江東無覬覦之心?這樣的鬼話連三歲孩童都騙不了。
盛匡聽出了劉景話中的意思,他當前的目標,是除掉孫賁,奪取豫章,而后坐等孫權主動上鉤,并以此為借口與孫權開戰。
盛匡心緒稍平,道:“將軍思慮周祥,匡所不及也。”
只要能夠向孫權復仇,無論等多久,他都不介意。
“子節放棄州職,渡江助義,深為可敬…”劉景先是夸贊盛匡一番,而后又道:“子節出身江東,熟知人、土,可暫居參軍之職,為我東方向導。”
“諾。”盛匡俯身受命。
激烈的攻城戰一直持續到日落才止,荊州軍將士一次次殺上城墻,又一次次被趕了下來。
必須承認,在徐盛的帶領下,柴桑守軍表現得十分頑強,城墻上的樓櫓、柵墻等防御設施,多被荊州軍的飛石車破壞焚毀,雖事后有所修補,卻也難以復原,如此條件下,柴桑守軍仍能守住城墻,不得不讓人佩服。
不過劉景可不會因為佩服而手下留情,接下來兩天,荊州軍對柴桑發起了更加猛烈的進攻。
經過連日的激戰,城上人手已經嚴重不足,徐盛無奈之下,只能將注意打到柴桑百姓身上,驅男子登城助戰,驅女子運輸糧械,然而這么做只能拖延一時半刻,終究改變不了敗亡的結局。
這兩天太史慈也并未對柴桑見死不救,他一邊派人向南昌的孫賁求援,一邊不顧大軍新敗,士氣萎靡,強行出擊,結果面對韓廣、馬周之軍,數戰不利。
更令太史慈心驚的是,劉景遣水軍繞到其后,襲取厲陵,厲陵位于柴桑與海昏之間,這意味著他的后路被荊州軍截斷了。
此時太史慈自己都身陷險境,哪里還顧得上柴桑,在固守和撤軍二者間,太史慈反復權衡,最終決定暫時按兵不動。
眼下大軍前戰不利,后路斷絕,軍心動搖,一旦撤退途中被敵軍追上,必然難逃大敗結局。還不如固守營壘,先圖自保。
第五日清晨,劉景站在柴桑城下,遙指城頭,傳令全軍,今日不克柴桑,絕不退兵,三軍將士皆山呼萬歲,聲震云霄。
柴桑守軍確實已是強弩之末,徐盛亦回天乏術,不到日中,荊州軍就攻占了東城墻,而擔任策應的西面也乘機突襲得手,東西一失,南邊自然也守不住了。
“殺、殺…”徐盛披頭散發,滿臉血污,直如惡鬼一般,手中長矛奮力揮擊,頃刻間就將圍上來的五六名荊州軍士卒盡數擊潰。可敵人實在太多了,轉眼間又涌上來七八人,殺之不盡。
左右親衛一邊苦苦抵抗,一邊哀求徐盛:“校尉,如今大勢已去,趁著敵軍尚未發現校尉,還是趕快突圍吧,一旦被敵軍認出,那時再想走就走不了了。”
徐盛看著聚集在自己周圍,始終不離不棄的部眾,一咬牙,大聲喝道:“跟我走!”說罷,徐盛一馬當先,率眾突圍。
一時間箭矢如雨,刀矛齊下,徐盛身被數創,反而銳氣益壯,推鋒而進,所向無敵,成功帶領百余殘兵敗將殺出城墻。
此時城門洞開,荊州軍士卒伴隨著震天的喊殺聲蜂擁而入。
徐盛讓眾人各自逃命,卻無人肯走,將士皆愿與徐盛同生共死,徐盛便帶著他們撤往縣寺。
徐盛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選擇突圍,而是趕往縣寺,是因為其妻妾子嗣皆在官舍內,尤其他今年剛得一子,實不忍棄之。
徐盛一路逃回縣寺,以馬車載上妻子,向西突圍。
徐盛以為荊州軍主攻方向在東、南兩天,西面兵少,易于突圍,卻不知劉景對此早有防備,豈容他輕易逃離,文聘在西城門布置重兵,以防止徐盛出逃。
距離突圍只剩一步之遙,徐盛自然不愿束手就擒,率領余眾拼死一搏,可惜終究寡不敵眾,徐盛久戰力盡,被文聘生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