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策馬撞向敵陣櫓楯之墻,手中長矛一甩,刺翻一人。
只是敵陣矛戟成林,弓弩成群,馬周胯下戰馬胸頸部位,接連中招,戰馬悲鳴一聲,揚起前蹄倒地,馬周被甩下馬背,幾乎是頭部朝下,狠狠貫在地上。
所幸此處臨近湘水,土質松軟,加上馬周兜鍪內有鹿皮內襯,總算避免了腦袋開花的命運。
不過這一下也著實摔得不輕,當他暈頭轉向的爬起來,尚未搞清楚方向,楯墻內便接連探出數支鋒利的長矛,迎面搠至。
危急時刻,馬周雜眉一挑,雙目圓瞪,發出一聲雷霆般的吼聲,拔刀左劈右砍,連斷兩矛,第三支矛卻乘機戳中他的胸口。
所幸他身上袍鎧十分精良,矛鋒穿透甲片后,僅刺破皮肉少許。
馬周吃痛,左手握住矛桿,拔出后猛地用力一扯,敵方士卒一時不備,直接被他扯出楯墻,馬周隨即手起刀落,一刀將其梟首,鮮血霎時間瀑布一般灑落。
此時馬周的左右兩側,劉景軍將士猶如驚濤拍岸一般,連綿不絕地沖擊著荊州軍圓陣楯墻。
在這種舍生忘死,一往無前的攻勢下,荊州軍楯墻雖被沖得凹凸不平,卻顯得韌性十足,硬是頂住了劉景軍洶涌的“洪流”。
反觀荊州軍楯墻之下,短短片刻工夫,劉景軍就出現了巨大的傷亡,武器零落,尸體枕藉。
馬周迎難而上,三沖楯墻,卻是三度被敵陣矛戟逼退回來,氣得他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馬周這邊一時難以突破,但另一邊的蔡升、韓廣二人,卻是在不久之后,憑借個人“勇冠三軍”級的勇武,率眾強推楯墻,登鋒履刃,一舉攻破了荊州軍的鐵桶陣。
蔡升、韓廣沖鋒在前,于敵群之中往來沖殺,莫有能當者,所謂虎入羊群,亦不外如此。
《吳子》有云:“一軍之中必有虎賁之士,力輕扛鼎,足輕戎馬,搴旗取將,必有能者。”
猛將乃一軍之表率,劉景軍士卒緊隨蔡升、韓廣的腳步,潮水般沖垮荊州軍的陣地,之后對潰卒一路窮追猛打,大砍大殺。
側翼一破,圓陣便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正面的荊州軍士卒陷入極大恐慌,幾將崩潰。
劉景見此,果斷集合一支人數超過百人的騎兵出擊,最終成為壓垮荊州軍的最后一根稻草。
“轟隆隆…轟隆隆…”
奔騰的馬蹄聲,激昂的喊殺聲,上百騎兵列雁形之陣馳進,以排山倒海之勢沖向荊州軍陣地。
騎兵尚未接近,荊州軍士卒就崩潰了,丟盔卸甲,豕突奔逃,不顧一切的向湘水岸邊逃去。
此刻習珍已經難以制止部曲的潰敗之勢,身體被蜂擁而逃的潰兵撞得左搖右擺,險些摔倒。
“校尉…”幾名親衛拉住習珍的手臂,臉上無不帶著驚慌地喊道:“快走!快走!遲則晚矣。”一邊說,一邊拖拽習珍。
習珍嘆了一口氣,這會蔡和部大多數士卒皆已安全退回水上,他也算勉強完成了斷后的任務,便任由親衛、潰兵裹挾,逃往湘水岸邊。
率領百騎的乃是劉亮、馬周及羌胡阿仆,三人率先突入潰兵之內,揮舞刀矟,肆意砍殺。
尤其是阿仆,其人身長八尺余,臂力絕倫,馬矟之鋒甚銳。并且其十分精于騎射,可謂弦無虛發,追擊過程中,自曲長以下,死在他手中的已有七八人。
而蔡升、韓廣部士卒距離岸邊更近,在將側翼的荊州軍潰兵趕下湘水后,調頭截住習珍等人。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習珍等人幾乎陷入絕境,為了活命,敗兵們奮起最后的余勇,狠狠撞上蔡升、韓廣部。
然而他們即便孤注一擲,使盡渾身解數,也無法撼動蔡升、韓廣部分毫。隨后他們便遭到了背后劉景軍騎兵的踐踏。
眼見部曲將被劉景軍圍殲,習珍四處奔跑,仗劍疾呼,聚起最后幾十名士卒,結成圓陣,勉強獲得一絲茍延殘喘的機會。
蔡和神情惶恐,不住望著南岸及西南方向,勸蔡瑁道:“從兄,習校尉陷入重圍,以如今形勢,恐怕將兇多吉少…不如…”
“眾目睽睽之下,你讓我拋棄習校尉?”蔡瑁怒視蔡和道。
習珍可不是什么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他是襄陽習氏的嫡系子弟,蔡瑁今日若是當眾拋棄習珍,日后回到襄陽,必會受到習氏的指責與非難。
蔡瑁雖然不懼習氏,然而襄陽各個大族冠姓之間,世代聯姻,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想與習氏交惡。
蔡和面紅耳赤的辯解道:“唉!形勢如此,為之奈何?就算從兄現在派出手中全部兵力,也很難救出習校尉。況且,繼續停留于此,隨時會有全軍覆沒的危險,我們豈能為救一人而涉險,從兄乃是主帥,不能不察。”
蔡瑁默然無語。
“敵船…敵船…”荊州水軍將士忽然驚恐的大叫起來。
只見西南方向蜿蜒的水道,轉出大批艨艟、斗艦,舳艫相連,帆檣旗幟如云,蔽江而下。
“從兄…”蔡和焦急道。
蔡瑁面目赤紅,幾乎將牙齒咬碎,才吐出一個“撤”字。
蔡瑁撤退的命令一下,荊州軍將士不禁長舒一口氣,當即調轉船頭,劃動櫓棹,競相逃命。
不過湘水兩岸的劉景軍及荊蠻,顯然不想他們輕易逃脫,一時間箭矢遮天蓋地,如雨而落。
所幸荊州軍撤退時乃是順流,沒過多久便成功脫離劉景軍的攻擊范圍,與后軍會合。
直到這時,蔡瑁才得知后軍情況,他們剛才遭到了敵人火船襲擊,被焚十余艘大艦,相比于全軍覆沒的前軍,慘遭重創的中軍,這點損失簡直是微不足道。
蔡瑁心下稍安,然而當他瞥見后方緊追不舍的劉景艦隊,頓時感到大為光火,《兵法》云:“歸師勿掩。”何必如此逼迫?
氣憤歸氣憤,蔡瑁卻也沒有反身再戰的勇氣,只能灰溜溜北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