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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新左史

  隨著桓階出來打圓場,總算沒有令氣氛冷卻下來,張羨始知劉景心中之志,便也不再強求。

  又坐了片刻,張羨起身離開,劉景率領諸吏一路送至市樓外。

  張羨臨上車前拉著他的手說道:“仲達,你既然有治理一方,惠及百姓之心,來日仆不吝割百里之地,以全仲達志向。”

  百里之地就是一縣之地,張羨無疑是給他畫了一張看上去無比美味的大餅,告訴他只要盡心做事,以后會讓他做一縣之長。

  張羨籠絡人心之能,不得不令人嘆為觀止。

  劉景承認自己很是心動,一縣方圓百里,民眾萬計,能做的事情是如今的十倍、百倍…

  不過劉景心里仍然保持清醒,并沒有被張羨三言兩語忽悠得找不到北,他心知自己在二十歲前擔任縣長的概率接近于零。

  漢代至少也要弱冠之年才有機會成為一縣之長,漢末法紀松弛,如張羨之子張懌,十八歲成為臨湘縣令,又如歷史上的孫權,十五歲成為陽羨縣長,可誰讓他們有個好父親、好兄長呢?劉景不認為自己能與他們相比。

  但是概率再如何低,他也要奮力一搏,家世不夠,名聲來湊,他無論如何也要在弱冠之前為自己博一處存身之地。

  恭送張羨上車后,桓階開口道:“仲達接任監市掾,市左史之位就空出來了,你心中有無合適人選?若有,可上報給我。”

  桓階這是將市左史之位的任命權直接交給他了,劉景拜謝道:“多謝綱紀,在下確實有一個人選,明日呈于綱紀案前。”

  桓階點頭稱好,隨即登上馬車,成績緊跟其后,臨別時向劉景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兩人關系因為合作打擊偷盜一事而有了很大改善,特別是成績在這里面不僅撈足了政績,更獲得了天大好處,心里對劉景除了敬畏之外,更多了一份感激。

  偷長們個個富得流油,成績施展出他敲骨吸髓的能力,具體榨出來多少財物外人不得而知,僅私下贈予劉景的財物,就超過了百萬錢,由此便可見一斑。

  目送張羨的馬車走遠,劉景反身回到市樓,諸吏紛紛拜道:“拜見掾君。”

  劉景輕輕頷首,目光依次望向前排的馬周、劉祝,以及王朝。

  成功解決偷盜后,劉景就立刻實現了自己的承諾,將劉祝招入市樓為吏。劉祝為人頗為聰明,由于長期混跡于市井,特別擅長察言觀色,揣摩人心,兩個月下來,劉景用得十分順手。

  至于王朝,則是馬周一力推薦,這種事對劉景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看在馬周的面子上將其調入市樓。此人性格謹慎,行事沉穩,交給他的事大多都能順利完成,也算是一個堪用之人。

  劉景最后目光落到謝良身上,說道:“謝史隨我上樓。”

  “諾。”謝良應道。

  劉景時常被黃秋邀入掾室閑談,因此對這里一點也不陌生,分外從容的坐于主位,示意謝良就坐,問道:“對于市左史,謝史心里有沒有什么合適人選?”

  “沒有,全憑劉君做主。”謝良恭敬地回道。他可不會天真到認為劉景真是在詢問他的意見,這時候乖乖俯首聽命就是了。

  劉景本來就是象征性一問,繼續說道:“我心里倒是有一個人選,謝史行事寬厚有余,威嚴不足,市左史必須用一個能夠震懾宵小的人,我認為市獄吏嚴肅便是這樣的人,謝史以為呢?”

  謝良對這個人選大感意外,劉景為何會選外面的人?難道市樓諸吏沒人能令他滿意嗎?

  見他遲遲不答,劉景不由皺眉道:“謝史認為有何不妥之處嗎?”

  謝良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的遲疑恐怕引起了劉景的不滿,趕緊表態道:“市獄吏嚴肅人如其名,性情剛直,法不容情,小人也認為他是最佳之選。”

  劉景展顏笑道:“謝史也這么認為那就太好了——文繡。”

  “劉君…”候在門外的劉祝進來。文繡是劉景為劉祝取的字,詩經有云:“良馬六之,素絲祝之。”祝有編織之意,是以取字文繡。

  劉景吩咐道:“速去市獄,請市獄吏嚴肅嚴伯穆過來。”

  劉祝應命而去。

  謝良亦知趣的告退了。

  西市、市獄。

  獄吏看著嚴肅那張微黑古拙,無甚表情的臉容,內心恨不得一劍捅死他,此子不收受賄賂也就算了,阻止他干什么?無奈道:“伯穆,你當知道變通,難道你想蓋一輩子蒿草不成?”

  嚴肅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說道:“書曰:‘刑法時輕時重。’我等為獄吏,豈能不慎之又慎?拒絕賄賂,無縱奸滑,即使蓋一輩子蒿草又如何?”

  獄吏氣急敗壞,他一會就去求見市獄史,寧死也不與嚴肅搭檔,為此破財也在所不惜。事實上他幾乎是最后一個這么做的。

  兩人正話僵之際,劉祝步履輕快的走進來,對嚴肅行了一禮,說道:“嚴吏,劉君有請。”

  嚴肅望著姿容出眾的劉祝,難掩驚訝之情,他作為市獄吏,自然認識偷盜出身的劉祝,隨著祝阿不復為盜,此子亦洗白上岸,入市樓為吏,近來頗得劉景看重。

  “不知劉君找在下何事?”嚴肅忍不住問道。

  劉祝鳳眼微微瞇起,笑著回道:“是好事。”說罷就牢牢閉上嘴巴,再問就只笑不答。

  嚴肅一頭霧水,只得在市吏羨慕嫉妒的目光中隨劉祝而去。

  當他趕至市樓見到劉景,得知對方有意讓他擔任市左史一職,頓時愣住,久久難言。

  劉景一邊為他倒水,一邊娓娓道:“足下身為市獄吏,卻居處清貧,連一床被褥都沒有,可知廉潔到了何等地步。我心慕足下久矣,今為監市掾,稍有權柄,欲以足下為市左史,如何?”

  嚴肅回想起為吏以來在市獄遭遇的種種,那種同僚雖眾,卻孤獨無依,如墜冰窟之感,再看劉景充滿欣賞之意的面容,將頭深深埋下,淚灑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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