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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邀請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八個字出現在這個時代絕對稱得上震耳欲聾,發人深省,給劉瑍精神造成了巨大沖擊。

  書肆亦是一片死寂,儒生們紛紛放下手中書卷,看向劉景,無不面帶欽佩之色,更有人情緒激動,振臂高呼:

  “壯哉!劉君!”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若世人皆有此念,何愁天下不定。”

  “‘以天下為己任’正可謂我輩之志也!”

  劉瑍愣了片刻,才道:“在下才疏而志小,自幼鐘情山水,此生惟愿隱居荒山,做一個悠然自得、不理外俗的田舍翁,像匡扶天下這種大事,在下做不來,更適合足下這樣胸懷大志者…”

  這話卻是越說越沒底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心虛了。

  劉景暗暗搖頭,兩人初次見面時,劉瑍的瀟灑不拘令他記憶深刻,認為他是一名俊才奇士,十分期待和他再次相會,然而當初有多期待,如今就有多失望。

  他不能說劉瑍抱著這樣的想法不對,畢竟人各有志,強求不得。

  既然雙方道不同,那就不相為謀吧,劉景談興一下子散去大半。

  不久劉景就借口公事在身,告辭而去。

  劉景走后,眾儒生一時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劉瑍無意參與其中,他手捧書卷做讀書狀,試圖集中精神,卻發現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八個字不斷在他心中回蕩。

  “劉仲達…”劉瑍默默念道。

  他一直以來的心愿就是做個脫離紅塵、悠游終世的隱者,不會因為劉景的一席話就做出改變,不過像劉景這種以天下蒼生為念的人,總是會令人肅然起敬。

  就在劉景以為這一天將在平淡中結束,杜襲卻突然來訪。

  其實也算不得突然,他在家躬耕時,杜襲三天兩頭往田間跑,按照這個頻率,他早就該來了。

  杜襲內著紫緣白色中衣,外穿絳紫色波紋綿袍,黑色長褲,綠絲鞋履,頭戴黑色漆紗籠冠,大袖垂披,舉止從容。

  他走進市樓,手指著劉景笑道:“仲達,沒來之前,我還猜你會不會正在后悔來市井任職,而今看到你的樣子,分明是樂不可支啊。”

  “樂不可支倒不至于,不過上任以來,確實收獲良多。”

  劉景說道:“前漢名士劉向曾言:‘十步之澤,必有香草;十室之邑,必有忠士。’在下亦深以為然。市井乃四方匯聚之地,每日游市者以萬計,里面有太多值得在下用心交往的人,這幾日也著實認識了不少新朋友。”

  杜襲頷首道:“仲達你為人謙和,心氣卻很高,能被你傾心結交的人,想必都有其過人之處。”

  “最令在下欣喜的莫過于結識了諸葛孔明,他是徐州瑯琊人,雖然才束發之年,卻有極高的才華與志向,更難得的是,我倆心意相通,志同道合,相處不過數日,已為莫逆之交。”劉景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喜悅之情。

  杜襲大感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劉景性格沉靜,處事淡然,即使泰山崩于前亦能不改顏色,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一面。

  而且劉景為人向來自負,他如此推崇這個叫諸葛孔明的少年,杜襲不由起了好奇之心,想要親眼看看他是不是真如劉景形容的那般出色。

  “此子復姓諸葛,可是前漢司隸校尉諸葛豐的后人?”全天下姓諸葛的獨此一份,杜襲很容易就猜出了諸葛亮的出身。

  “正是。”劉景點點頭,和杜襲簡單介紹了一下諸葛亮的情況,期間不可避免談到了其叔父諸葛玄與朱皓爭奪豫章之事。

  諸葛玄乃是徐州瑯琊名士,但杜襲對他的評價卻不高,認為承平之世,他或許能安安穩穩做個兩千石太守,大亂之世,就只能像現在這樣身不由己,隨波逐流,總之不過是一介平凡之輩。

  兩人不管是智慧還是見識,皆超群絕倫,促膝長談,相得甚歡,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閉市時間。

  耳聞急鼓聲,杜襲擊掌而笑道:“乘興而來,盡興而返,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啊,惟一遺憾的是不能酌酒一杯。”

  劉景對此只能表示無能為力,他可不是黃秋,敢在市樓公然飲酒,他好不容易才擁有了美好的名聲,怎能不好好珍惜呢。

  不過說到酒,劉景真準備請杜襲飲酒,他后天休沐,除了去都亭拜訪諸葛亮一家外便再無他事,剩下大把時間總不能枯坐舍中,是以他打算在市中酒肆設宴,邀請幾位好友,舉杯談天下、煮酒論英雄,也只有如此才算不負光陰。

  對于劉景的邀請,杜襲想也沒想,一口答應下來。其實他后天有一個應酬,不過劉景既然開口了,他無論如何也要來,之前那個應酬只能想辦法推了。

  自從舉家搬到長沙以來,杜襲行事就非常低調,奈何他潁川名士的身份,以及不屈從劉表的表現,就像是夜空中的皎皎明月,受到長沙士族的極力追捧,哪怕他閉門不出,仍然免不了諸多應酬,叫人好不心煩。

  劉景陪著杜襲出門,便看到黃秋假裝若無其事的從門前經過,兩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圖,索性站在原地靜靜看著他表演。

  黃秋向杜襲行了一禮,一邊奉上名刺,一邊言道:“在下黃秋,忝為市樓之主,杜君乃是海內名士,在下心慕已久,今日得知杜君登臨鄙樓,在下不勝歡喜,奈何與杜君素未相識,故遲疑不前,唯恐驚擾。”

  杜襲瞥了劉景一眼,看在他的面子和黃秋稍稍寒暄兩句。杜襲可是連荊州牧劉表都不能令其屈服的名士,以黃秋的身份地位,根本接觸不到,如今有機會說上幾句話,完全是意外之喜。

  黃秋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插曲,很快就被杜襲打發走了。

  杜襲是乘坐牛車而來,劉景正好借光,搭順風車返回吏舍。

  除了杜襲外,桓彝也是他邀請的對象,連日來幾番接觸,他認為桓彝比之其兄桓階稍遜半籌,亦不失為人杰,值得一交。

  劉景記得自己第一天上任,桓彝剛好休沐歸來,所以兩人休沐日在同一天,如果時間湊不到一塊,就算邀請也是枉然。

  桓彝后日本沒打算休沐,一聽劉景有意邀之共飲,欣然同意。

  從桓彝舍中出來,劉景猶豫著要不要請族兄劉蟠…

  首先有個難題就是劉蟠休沐日和他不同,未必有時間赴宴。

  其次是他此番準備相邀的杜襲、桓彝、諸葛亮,大者不過二十四,小者十五,禮曰:“年長以倍,則父事之;十年以長,則兄事之;五年以長,則肩隨之。”他們幾人之間年齡相差最大不超過十歲,能夠以較為平等的身份交往。

  而族兄劉蟠就不一樣了,他已經三十四歲,年齡倍于劉景、諸葛亮,和他一起飲酒,他們很難放得開。

  綜合以上考慮,劉景最終放棄了邀請族兄劉蟠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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