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教室里的少年猿人們都是席地而坐,這間附屬倉室里卻有桌椅和書架,就連用來照明的自發光石頭,居然在墻壁上安裝了又大又薄的一整塊,而且發光均勻,令附屬倉室的亮度都比他去過的其他倉室更明亮,各種意義上的“蓬蓽生輝”——雖然這在猿人看來可能代表了奢華,但并不是什么好事,意味著這里的輻射強度也更高。
附屬倉室有門但沒有門板,也沒有窗戶,畢竟不需要窗戶來透光,江禪機進去之后就解除了隱身,聽外面的成長猿人還在用聽不懂的語言吱哇講課,他就拿起一卷獸皮展開——然后不出所料的看不懂,里面全是猿人的文字,這怎么可能看得懂?雖然書籍是很珍貴的資料,但看不懂也沒用。
他想早點離開,繼續去尋找帕辛科娃、猿女、少校和晶體所在的位置,但尤綺絲讓他將每軸書卷都逐個展開看一眼,他也只能照辦,好在尤綺絲只讓他展開每軸書卷之后簡單地掃一眼即可,大概也就是兩三秒的時間,他反正是記不住任何東西,當然尤綺絲能夠把他的眼睛掃描到的“快照”儲存起來然后慢慢研究。
雖然他一向對尤綺絲的本事五體投地,但還是難免有些懷疑她是否光憑這些就能破譯出它們的文字,就像是那個著名的羅塞塔石碑出土之后,有了古埃及文與希臘文的對照,方才破譯出古埃及文…也就是說,想破解一種未知語言,最重要的是得到雙語對照,而他們并沒有這樣的條件,猿人也不會乖乖配合。
顯然,這些卷軸內容最好是記錄的歷史,因為自從星球消亡并伴隨著浮空燈籠記憶的清零,過去幾千年的歷史已不可考證,也許這些書卷可以稍微彌補缺失的一環,而他則擔心白費半天的力氣,到最后發現這些書卷其實都是這個年長猿人的個人詩集什么的?那就吐血了。
他輕手輕腳,獸皮本身又很柔軟,不會發生任何聲音,也一直豎著耳朵傾聽外面的動靜,不過他沒有那份耐心在看完之后將每軸書卷按照原樣復原,頂多也就隨便卷巴卷巴就塞回去,等年長猿人發現書卷被人翻動過,地下世界遭到入侵的消息也早就傳開了。
書卷里絕大部分記錄內容都是文字,只有極少數的時候有配圖,他在其中一卷里看到了浮空燈籠,畫得很邪惡,站在猿人的角度講也正常,畢竟是壓制了它們幾千年的怪物,江禪機他們一開始也覺得浮空燈籠丑陋,現在看慣了就覺得還好。
然后在另一卷里,他看到了一張似曾相識的圖,遲疑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正是從第一批嚼舌自盡的猿人包里翻出來的那張地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對它們來說還挺重要。
除此之外還有幾張其他類型的圖案,更是令他毫無頭緒。
用了幾分鐘時間,將架子上的書卷全都翻閱了一遍,江禪機終于可以離開這間書房,繼續隱身去其他地方探索。
又走了一段,前面出現了一個分岔口,右側的路向上延伸,左側的路向下延伸,他拿不準應該走哪條,看看前后無人,就暫時脫離隱身,以獲取在隱身狀態下得不到的更多訊息。
右側的隧道里遙遙傳來叮叮當當的金屬敲擊聲,空氣的熱量也比左側隧道要高一些,他剛試探著向右側隧道里走了幾步,尤綺絲就說道:“不用往前走了,不出意外的話,前面是猿人用來冶煉金屬和鍛造武器的冶煉場,以及它們的采石場,空氣里懸浮著大量的碳灰和巖石粉塵,輻射劑量升高得很快,選另一條路吧。”
江禪機重新進入隱身,向左側隧道走去,“這么說它們已經學會開采和使用煤炭了啊,這就是那幾具尸體有塵肺病的原因吧。”
如果是煤炭燃燒的溫度,確實是足以冶鐵的,若非他不想受到太多輻射,以及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否則他還是挺好奇它們的冶煉場和采石場,不知道它們是怎么解決通風問題的,雖說挖一條向上的煙囪對它們來說并不難,難的是如何避開浮空燈籠的耳目…地下世界有太多可以探索的謎題,但他沒有那么多時間。
他往左側隧道還沒走出多遠,尤綺絲又說道:“剛才的書卷里,有一個名字出現的頻率很高,并且加以特別的標注,很可能就是猿人首領的名字。”
“啊?你破譯出來了?這么快?但你怎么知道是名字,而不是‘的地得’之類的助詞?”他驚道。
“解釋起來很復雜,雖然這是一種完全陌生的語言,但任何一種語言都是有規則的,只要文字樣本數量足夠大,就可以歸納出這些規則,包括單復數、時態、數字等等,然后反復匹配和試錯,總之那肯定是一個指代人物的名字,而且極為尊貴,幾乎在每軸書卷里都無所不在。”她說道。
“我懂了,就類似于‘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的意思吧。”他覺得自己理解了。
“有微妙的不同…”她停頓了一下,“那個詞并不是代表一個職位,無論有多么崇高,而是一個切切實實的人名,至少目前看來如此。”
“什么意思?是說那么多軸書卷,全都是在為它們的首領歌功頌德?”他問,所以他們即將面對的敵人是個自戀狂?
“不是,那些書卷很多是上了年頭的古物,距今至少上千年,你翻閱的時候沒發現獸皮的質量和鞣制工藝前后都很大的差別么?”
他還真沒注意,或者說他注意到了,手感確實不同,但根本沒往心里去,就是機械地翻了一遍,巴不得完成任務之后趕緊離開那間書房。
“…你不會是說,那個首領也像伊芙一樣活了幾千年吧?它們不是壽命很短嗎?不是有輻射嗎?”他停下腳步,懷疑是不是哪里弄錯了?但怎么解釋同一個人名會出現在年代跨度這么大的書卷里呢?
“目前無法斷言,但永生并不只有一種形式。”尤綺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