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恒星是瓶中宇宙自創世大爆炸以來產生的首批恒星之一,它曾經璀璨過、耀眼過,但相比于很多新生代的恒星,它已經垂垂老矣,算是爺爺輩了,就如同老年人將舞臺的C位讓給風華正茂的年輕人一樣,它也在群星的舞臺上逐步被邊緣化,光線變得越來越黯淡,似乎已經無法再與新生代恒星爭奇斗艷。
然而,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雖說它老了,但作為創世大爆炸之后凝聚的第一批恒星,它分得了驚人的質量,在它漸失光芒、溫度降低的晦暗外殼之下,它依然保有一顆足夠強大和火熱的心臟,靜靜地等待蛻變的到來。
由于核聚變燃料的不斷消耗,經過一系列復雜的演化過程,終于在某一天它邁過了那道不可跨越的門檻,然后…回來了,一切都回來了,它重返榮耀,在一瞬間就爆發出無可比擬的光芒,令整個宇宙都在它面前稱臣,至少在下一個與它相似的王者登基之前,它就是宇宙中最亮的那顆星。
沒有太多的巧合,并不是江禪機正好處于無解的困境之中,它就恰好爆發了,事實上在他打開瓶口之前,它已經度過了最猛烈的爆發期,正在處于相對穩定的平穩爆發期,如果它剛開始爆發,正在向四面八方噴射大量恒星物質時,他也不敢這么做,否則瓶口打開的瞬間,雖然只是在瓶中宇宙里開了一個小口,但從瓶口泄露出來的物質已經足以把地球推得偏離軌道,那他就不是在救地球,而是在毀滅世界了。
平穩爆發期的超新星,絕大部分釋放的都是不可見光和少量的可見光,而哪怕可見光只占了極少的一部分,在別人看來,他就像是手持了一把長度無限的光劍,漂流瓶就是劍柄。
最強的盾,亦是最利的矛。
米雪的光之十字劍已經極有威勢,但在這把由超新星釋放的光芒而形成的璀璨光劍面前,光之十字劍就像是一根火柴棍那么不起眼且黯淡無光。
超新星光劍的形狀就如同一座正在猛烈噴發的火山,除了從瓶口里筆直射出來的、長度無限直達宇宙深處的光劍本體之外,還從瓶口向周圍逸散著夢幻般的七彩光芒,那是無數的高能粒子撞擊空氣分子而形成的極光,僅僅是這些逸散的極光,都明亮得不可方物,至于光劍本體…只能說幸好超新星光芒是從瓶口里近乎筆直射出來的,擁有較高的指向性,否則光芒所及之處,大氣層內的一切都會灰飛煙滅。
這把堪稱無敵的光劍只是曇花一現,在眾人的視野里停留了不到一秒鐘就消失,尤綺絲將瓶口封閉了,唯有飄蕩在他周圍和頭頂、直抵高空的極光證明了他們剛才看到的不是幻覺。
咔擦一聲,江禪機握著漂流瓶的右臂無力地垂落,伴隨著他痛苦而扭曲的臉孔,即使瓶口只開啟了一瞬間,即使射出來的僅僅是一束光能,但物理學告訴我們,光子只是在靜止狀態下的質量才是零,動起來的光子質量雖低,然而只要數量足夠多,依然會帶來沖擊力,強行握住漂流瓶并將瓶口指向某個特定方向的代價就是他的右肩關節脫臼了。
這樣的后果,尤綺絲已經提前告訴了他,不僅是他的關節可能脫臼,甚至臂骨骨折也是有可能的,除非他踩用蹲姿,讓瓶底抵住大地,用大地來吸收光能的反作用力,但一來他腳下是松軟的泥土而非堅硬的巖石,二來他無法承受光劍出鞘卻射歪了的后果,瓶口離目標越近,就越能保證準確度…如果說還有第三點原因,那可能就是蹲著不夠帥吧,耍帥總是有代價的。
在帕辛科娃準備打開鉛盒的短暫時間里,江禪機與尤綺絲進行了可能是迄今為止最重要的一次對話,當時他幾乎已經絕望了,因為無論怎么想,他們這一方都沒有太多機會,誰也沒辦法保證神秘女生在出現時能夠給予千央學姐良好的射擊角度。
尤綺絲告訴他這最后一道逆轉局勢的手段,并且也告訴他光劍出鞘的后果,可不僅僅是肩膀脫臼或者臂骨骨折那么簡單,還可能出現更重大且更深遠的影響,但他簡單思考之后,還是決定這么做,畢竟火燒眉毛,只能先顧眼前。
盡管肩膀傳來鉆心的痛楚,江禪機還是眼睛未眨地注視著近在咫尺的神秘女生,將眼前恐怖的一幕印在了腦海里——她就像是被一枚角度奇怪的炮彈擊中,腰腹部以下完好無損,但肩膀及后背缺失了很大一塊,仿佛被硬生生地剜去,包括脖子的后半部分和一部分后腦,一滴血也沒有流,創面焦黑,極光中飄蕩著細思極恐的微塵。
她的眼睛睜得很大,瞳孔里的光芒凝滯了,臉上保留著一絲驚訝和難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就這么倒下了,也就是在她倒下的同時,江禪機才堪堪說完剛才那句話,只是不知道她聽完沒有。
至少蜂后的本體也已經灰飛煙滅,倒是那數根節肢還有一點點殘余,在她倒下之前先掉落到地上,猶在抽搐,雖然它們可能還有一點研究價值,但江禪機還是從左手指尖彈出一團藍色業火,將之徹底焚燒。
終于消滅了蜂后,但他并沒有太高興,而是心情復雜地仰頭觀察著依然沒有消散的極光,以及極光背后的浩渺宇宙。
尤綺絲反復告訴過他,直到剛才還在強調,瓶中宇宙的參數與現實宇宙的參數是不一樣的,就連她也無法預測兩個不同參數的宇宙產生短暫的交集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動蕩的漣漪正在以地球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未知的影響在以后才會顯現…可能從剛才開始,這已經不是人們熟知的那個宇宙了,就算是他們在不知不覺之中進入了另一個平行宇宙也說不定,這才是超新星光劍出鞘的真正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