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辛科娃即使在頭痛欲裂之際也依然保持著最低限度的軍人風范,至少沒有疼得滿地打滾,也沒有疼得蹲在地上,但疼得彎腰弓背抱頭是免不了的,但就在江禪機突生微妙的感應之際的下一刻,她像是疼痛消失了似的,慢慢地直起了腰桿,重新挺拔地站直了。
離她最近同時也是站在她正面的昔拉看得最清楚,她之前因劇痛而扭曲的臉孔也恢復了平靜,只有額頭上的冷汗證明剛才的劇痛并不是她裝出來的。
就連正在忙碌地不斷念誦咒語的露西婭也察覺到這邊出了異常狀況,但她沒時間去旁觀,她倒不是擔心什么,反正她已經了,再死一遍也不會更痛苦,她必須保持專注的原因一方面是保持對昔拉和小紅龍的放逐很費精力,二是這具身體的深處時而有瘋狂嗜血的渴望涌上頭頂,要不是她對各種古老的惡魔都有研究,知道一些相關的克制方法,否則她在這具身體里撐不了太久。
誰都知道變局要出現了,只是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變化。
帕辛科娃從兜里掏出一張手帕擦干凈額頭上的汗漬,再次望向昔拉,冷冷地說道:“你是什么人?忍者么?”
昔拉心里咯噔一聲,心說壞了,這下子弄巧成拙,看來22號的經驗也不總是靠譜,偏偏在最要命的時候被拆穿了西洋鏡。她動了動眼睛,使勁向露西婭遞出復雜的視線,意思是你還在等什么,帕辛科娃已經發現破綻,趕緊把我放了,否則咱們全得死在這里。
露西婭不在乎,這具身體又不是她的,死就死唄,因此沒有理會,而且她知道如果放了昔拉,說不定自己還會死在帕辛科娃的前面。
昔拉覺得自己這次生命得按秒計算了,隨時可能眼前一黑重回亡者國度,不過帕辛科娃并沒有立刻動手殺了她,而是低頭端詳著自己的雙手,說道:“不想回答就算了,我大致能猜出你的身份,但還是要謝謝你,讓我在夢境之外再次看到了父親,雖然時間很短暫,但這是我最幸福的時刻之一。”
“將軍,難道你已經…恢復了自我?”江禪機在空中驚喜地問道,如果是這樣,那真是天大的喜事,為此付出一切代價都值了。
帕辛科娃摘下那副特制眼鏡,抬頭望向他,“我不知道,可能并沒有,無論是以前的我還是近些年的我,都像是一場漫長的夢,離此時的我都極為遙遠。”
“呃…可能是你剛恢復的原因…”江禪機安慰道,她有這種感覺很正常,人類腦死亡超過半小時以上,她大腦里的神經元恐怕都死傷大半了,對于以前的記憶肯定模糊不清,即使后來恢復,新生的神經元里也沒有老神經元存儲的記憶了,好在人腦的記憶容量極大,就像是一塊只裝了10數據的硬盤,哪怕有一半損壞,也未必全壞在存儲數據的位置上。
帕辛科娃微微搖頭,“你們走吧,趕緊離開這里,由我引起的麻煩,我會自己負責收場。”
江禪機不放心地問道:“將軍,恕我冒昧問一句,你打算干什么?”
總感覺她的語氣里蘊含著決絕的死志,他可不希望好不容易令她脫離了被控制的狀態她又自己尋死,否則他們折騰半天不是白忙活了,他知道她現在的心情很難受,作為一名完美的軍人,她的尊嚴不能接受自己的所做所為,如果她不做點什么來洗刷榮譽,不僅是自己,連父親都會背負污名,她沒辦法向別人解釋摧毀衛星和破壞通訊的原因,與其等別人查到她頭上,令一世英名毀于一旦,還不如…
江禪機能理解她的心情,畢竟她是那種時刻受人仰望的明月,但對他而言,無論什么情況好死都不如賴活著,臉面值幾個錢,就算她闖了大禍,但還沒到無法挽回的程度,金錢上的損失可能無法估量,但她沒有殺人,暫時沒有誰因她而死,加莫娃上尉那些人是昔拉殺的,不能強行歸到她頭上。
帕辛科娃轉頭直視小紅龍,“我的時間不多,我要把它送到它該去的地方。”
話音未落,小紅龍腦袋上那幾個凸起來形似鈍角的巖石疙瘩突然紛紛折斷破碎,還有它的尾巴,也咔嚓咔嚓地地開始無限對折并且粉碎,它就像是被扔進了一臺無形的萬噸水壓機,整個身體肉眼可見地被壓縮、壓碎。
江禪機他們這些旁觀者看得都打了個冷顫,當帕辛科娃的敵人真是極不明智的選擇,從她看小紅龍的眼神里就能感受到她的恨意,那不僅是對小紅龍的恨,更多的是對自己的恨。
但是她之前還是一副心有余力不足、拿小紅龍沒什么好辦法的樣子,而現在怎么像是突然變身成超級賽亞人ii似的…
此時的帕辛科娃背對昔拉,后者看不到她的臉,但江禪機居高臨下,看得比較清楚,他看有某種紅色的液體滴落到她胸前的軍服上,是鼻血,她正在流鼻血。
顯然,已經身體精神雙重疲憊的她并沒有變身超級賽亞人,而是在透支、燃燒自己的生命,也許她這么做確實可以將小紅龍粉身碎骨,但她自己恐怕也會力竭而死,這值得嗎?她這一身本事,就算去工地搬磚都能月入百萬吧?關鍵是這不一定能殺得死小紅龍啊,它的軀體無關緊要,重要的是附著在這堆巖石之中的撒旦或者路西法。
“將軍,你這樣做沒有意義!”他勸道。
帕辛科娃不為所動,繼續用念動力壓縮小紅龍的身體,像是打算把它壓成四四方方的一坨,用它的身體將核廢料桶封印住,而她的鼻血流得更厲害了,說是血流如注都不為過。
平時她無論用念動力做什么,都只需要心念所至就可以了,根本用不著像電影里的超級英雄一樣用手部的動作來輔助發功,但現在的她太虛弱了,罕見地將一只手伸向小紅龍,幫助自己集中精神,否則小紅龍在她的眼里都出現了重影。
江禪機見她賭氣般一意孤行,知道普通的勸法沒用,再次祭出殺手锏說道:“將軍,如果你父親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他會怎么想?”
帕辛科娃平靜的臉孔再次生出痛苦的波瀾,但這次并非源于疼痛,而是心痛。
“他會對我很失望。”她說道。
“不,他會感到無比傷心,他不在乎你成為了什么人,不在乎你做過什么,他只會想讓你好好活下去,對他來說,沒有任何事情比這個更重要,如果你自暴自棄地死在這里,給這坨無機物陪葬,那才真正讓他失望。”江禪機相信愛她的父親一定是這么想的,不會有錯。
帕辛科娃平伸的手臂顫抖著晃悠,像是無力支撐,江禪機這句話快把她的心臟都絞碎了,她的眼前仿佛出現父親的臉,流著淚看著她。
“對不起。”她喃喃說道,既像是在對父親道歉,也可能是在對江禪機解釋,“我沒有選擇,那個東西還在我的身體里,如果我不死在這里,它還會控制我胡作非為…”
是這樣嗎?江禪機擔心的就是這個,那個東西存在了不知道幾萬年,絕不是那么輕易就能消滅的,一旦帕辛科娃經過休息,體力得到恢復,她又會成為強到逆天的存在。
“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我有辦法幫你解決。”他沉聲說道,“當然你可能要付出一些代價。”
“什么代價?”她凄然一笑,“我連生命都可以舍棄,還有什么代價值得珍惜?”
江禪機想了想,把心一橫,驅策弗麗嘉降落地面,這當然是很冒險的行為,萬一帕辛科娃是裝出來的,他的小命就在今天結束了,但這次北方之行從頭到尾都是在冒險,眼看臨門一腳了,無論如何都得試試。
“將軍,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請借一步說話。”他在稍遠一點兒的地方說道。
昔拉恨恨地哼了一聲,心說臭小鬼不知道有什么鬼主意還想對我保密,等你死了,我要讓你的亡魂后悔今天的一切。
帕辛科娃猶豫了一下,終于放下手臂,暫停對小紅龍的壓縮,向江禪機走過去。
他又帶著她往樹林里走了幾步,借樹木遮擋昔拉她們的視線,然后說道:“將軍,你擔心那個東西再控制你為非作歹,說實話這個擔心不無道理,我們大家也有同樣的擔心。不過,在我想來,它想利用你,無非是以兩種方式,一是你的地位,二是你的個人實力,前者好辦,你可以向更高級的長官申請離職或退出現役,不再掌握實權,而后者…我倒是有辦法將你一部分的源能抽離你的體內,令你不再那么強,但這也得看你是否愿意才行。”
說白了,這是釜底抽薪之計,令帕辛科娃變得不再那么有利用價值,即使那東西再次控制了她,也做不出什么惡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