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比想象中更早到來,聽到警笛聲之后,宗主就進入了隱身狀態,否則她的樣子看起來太可疑了,優奈也暫時退出房間,然后跑到員工更衣室弄了件白大褂披在身上,佯裝是看熱鬧的員工,本來就和這事沒有直接關系的凱瑟琳也找借口先離開這棟建筑物,江禪機作為犯罪現場的第一目擊者只能被迫留下來。
其實他作為一個黑戶也不想面對警察啊,否則警察向他索要身份證他都拿不出來,如果不是學院長也要到場,他肯定比誰溜得都快,現在只能硬著頭皮等了。
保安們還在跟消防隊牽扯不清,消防隊剛剛也通知警方了,因為他們覺得這些保安的態度很有問題。因此在江禪機給學院長打電話之前,警方就已經出發了,然后在半路的時候,收到上級的緊急通知,告訴他們這件事需要特事特辦。
當臉色嚴肅的警員出現在三樓時,由于被提前打過招呼,并沒有特別為難江禪機,但該做的事還要做,沒有問他來這里的緣由,但問了他進入這個房間前后的一切細節,法醫確認尸體已無生命體征后,警員們開始勘察現場。
江禪機怕他們看出破綻,低著頭盡量壓著嗓子說話。
偽音并不是什么難事,網上早已有成系統的教程,只要照著發音規范來,很容易就能摸到偽裝女生聲線的竅門,算是入門級,即使做不到很多大佬那樣以假亂真、比女人還女人,至少很難令一般人聽出明顯的紕漏,可以去網上裝女生釣傻子了。
江禪機雖然沒有專門學過偽音,但每天耳濡目染女生們說話,多少也摸到一些女生習慣使用的語氣和語調,只要盡量壓低聲音并且溫柔說話就行了,畢竟也有女生由于在變聲期沒有保護好嗓子而導致聲音跟男生差不多的粗啞,甚至打電話時對方都以為這邊是男人在講話的。
他剛剛介紹得差不多,就看到學院長匆匆走上樓梯,身后沒跟著其他老師,連平時在學校里總跟在她身邊的助理都不在,還穿了一雙運動鞋。
江禪機又窘迫又不好意思,學院長對他使了個眼色,讓他站到一邊,然后她就跟領隊的警員開始攀談,對方也很給她面子,像對待領導一樣知無不言。
江禪機在一邊旁聽,學院長的大意是,將這件事當成一件普通的殺人案來處理,任何需要對外界發布的信息都要跟她和上級領導商量之后再對外發布。
警方來了不少人,除了勘察現場的之外,還有向機構員工做問詢的,但即使學院長不干預,警方得到的信息也很有限。
知道負四層秘密的只有幾個機構的高層領導,但這些人知道這件事如果抖出去,自己恐怕要被滅口,或者“被自殺”,而咬死不說很可能什么事都沒有,因為警方根本沒發現負四層的存在,江禪機也沒有交出拓真的ID卡,從一切跡象來看,這都是一起普通的謀殺案。
再說即使警方找到負四層,負四層現在已經人去樓空,只有一個生死不明的銀人,又能證明什么呢?
過了一會兒,勘察現場的警員似乎發現了情況,叫領隊的過去看,而學院長、江禪機、于娜和隱身的宗主也跟過去了。
原來,警員在洗手間的窗戶上發現了異常,窗戶的縫隙里有某種銀白色的金屬,鎖具里也發現了同種金屬的殘渣。
警方對這種金屬取樣之后帶回去化驗,但江禪機一看就明白了,這肯定是鎵啊!
他想起銀人上次在集裝箱內部開鎖的事,難道這次密室殺人事件也是銀人所為?銀人先殺了拓真然后去的負四層?
這…這是為啥?動機何在?銀人不是聽拓真的指令行事么,為什么會反噬主人?還是說銀人覺得不在沉默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不堪忍受拓真的無理,于是一怒之下殺了拓真?
如果負四層那個銀人沒死的話,也許可以從她口中問出答案。
學院長注意到他臉色的變化,知道他另有隱情沒講,可能警員也注意到了,只是人家裝沒看到。
勘察現場更瑣碎的東西需要一段時間之后才會出結果,畢竟警方得對勘察結果負責,必須得有把握才會下結論,因此學院長對江禪機使了個眼色,把他叫到一邊單獨問話。
江禪機早知道這一關躲不過去,于是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涉及凱瑟琳的地方他沒有明說,只說凱瑟琳因為私事而通過地下渠道找到拓真。
宗主和于娜也在旁聽,她們都沒有打斷他的話。
學院長越聽越是心驚,困意早就飛到了九霄云外,她沒想到與紅葉學院近在咫尺的地方居然隱藏著這樣的一個犯罪的窩點,拓真把窩點設在這里,大概就是想近水樓臺先得月,方便得到頂級超凡者的基因。
宗主則如醍醐灌頂一樣,她終于明白15號為什么想索要那個儲存著頂級超凡者個人經歷的數據庫密碼,只要得到基因和密碼,復制出一支由頂級超凡者組成的軍隊也并非癡人說夢。
江禪機說完之后,她們久久沒有講話,一直在默默消化他說的這些東西。
“把ID卡給我,我去負四層看看那個銀人的狀況。”宗主在他耳邊低聲說道,“現在這情況,她最好別死。”
他掏出ID卡,被隱身的宗主接過之后就消失在空氣里,應該是宗主把它塞進了忍者服。
“剛才忘了問,您就是…死者的妹妹?”學院長望向于娜。
于娜點頭,她在電視上見過學院長。
“請節哀。”學院長的禮數很周到。
“哀莫大于心死,我早已對他死心了,如今他的所作所為,就算我這個當妹妹的也無法替他辯解什么,只能說他一意孤行、咎由自取吧。”于娜嘆氣道,“但作為死者家屬,我希望能得到警方對這具尸體身份的認證,如果死的不是他…”
“我明白,一旦警方那邊傳來消息,我會第一時間毫無保留的告訴你。”學院長說道。
“我相信學院長的信譽,一定會秉公處理這件事。”于娜點頭。
“那么,請留一下聯系方式吧,以便我告知后續情況。”
于娜留下自己的手機號和住的酒店,然后識趣地先行離開,她知道學院長肯定要更加詳細的詢問江禪機在外人面前不方便說的東西,再說她還有其他問題要頭疼——外面那個優奈該怎么辦?置之不理當然是最簡單的辦法,但她做不到,優奈的遭遇與她有直接關系,而且從某種意義而言,優奈算是拓真留給她的…遺產,假設拓真確實是死了。
她有些后悔,如果當初不是為了追尋自己的幸福與快樂而毅然決然地離開了拓真,如果她一直留在離他不太遠的地方,留神盯著他,在他做事有越來越危險的傾向時及時制止他,也許15號和優奈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從優奈逆來順受的樣子可以猜到,拓真一定是把她離家出走的怨氣都撒到了優奈和15號的身上,她們的成長過程肯定受了很多折磨和委屈,也許于娜從法理上不用承擔什么責任,但她過不了自己內心這道坎,這就是所謂的——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江禪機看于娜走下樓,張口正要對學院長說什么,后者卻擺斷他,然后打了幾個電話。
她似乎是給本地海關、機場領導、公安高層打的電話,對方很快反饋給她需要的信息。
“這個于娜在酒店入住以及通過海關時是用的另一個名字,不清楚哪個是她的真名,也許哪個都不是,但可以確實的是,她乘坐從賭城直飛這里的航班來的。”
學院長掛斷電話,既像是在跟他講話,又像是自語。
“你剛才說,她是開酒吧的?”她注視著他確認道。
“她是這么跟宗主說的。”江禪機點頭。
于娜在跟宗主對峙的時候透漏的信息并不多,只承認拓真是自己的哥哥,以及自己是開酒吧的,并沒有說出自己過去的經歷。
學院長沉思道:“賭城…酒吧…據我所知,賭城只有一座名氣很高的黑市酒吧,那里的主人…等下,我再打個電話。”
這次學院長是跟某個駐外老師通的電話,對方那邊正好是白天,驚訝于她這時候打來電話。
“駐賭城的老師通過她的關系問了問,賭城那間酒吧的主人從當地時間昨天夜里起就不在,聽說是身體不適。”學院長說道。
“您的意思是,于娜就是那家酒吧的老板?”江禪機發現學院長臉色凝重,但不就是一家黑市酒吧的老板么?離著半個地球,又不能免費去蹭吃蹭喝…
“那家酒吧的老板可不是一般的超凡者,據我所知,她是目前黑市聯盟的輪值主席。”學院長嘆道,“還好你給我打了電話,這種在地下世界舉足輕重的人物出現在本地,無論如何都要謹慎對待,更何況她的親人死在了這里…”
“啊?她就是地下黑市聯盟的頭兒?”江禪機大驚,他突然想起歐陽彩月曾經跟他說過,黑市聯盟的領導人是在賭城開酒吧的,有一雙明眸善睞的大眼睛,甚至當時歐陽彩月還說跟15號的眼睛差不多漂亮,當時他聽過之后就忘到了腦后,怎么可能想到…
“黑市聯盟的運作機制跟大部分組織不一樣,算是一個松散的、以互助為宗旨的聯盟,但她在聯盟中確實很有影響力。”學院長說道,“你這么驚訝是想到什么了?”
江禪機把歐陽彩月以前的話復述了一遍,捶胸頓足后悔當時當成了耳旁風,如果能往深處想想,事件就會走向不同的結局,拓真也許今天不會死。
“這不怪你,換了誰也不可能因為她跟15號的眼睛很像就想到那方面去。”學院長安慰道。
“不過學院長您可真厲害,打幾個電話就知道了這么多。”他佩服道。
“你有所不知,黑市聯盟里有一些本校的校友,有時候她們還會回來探望母校和曾經教過她們的老師,雖然她們不會刻意透漏什么機密,但在閑聊中聊得開心了,往往也會透露一些口風…所以不是我厲害,而是本校的桃李滿天下。”學院長搖頭。
江禪機聽說過,中外一些名校的校友會往往很厲害,都是政商名流和大腕組成的,甚至有總統專業戶一樣的名校校友會,就算是普通學校的校友會也有一定有互助作用。雖然這些人組織校友會也有出于利益交換的考慮,但不可否認,學生時代結下的友誼往往更加純粹和深遠,那是伴隨著青春的美好回憶,是步入社會之后的酒肉朋友關系所無法替代的。
如此說來,這些校友前輩們畢業之后分散四方,追求各自想要的人生與事業,心中并沒有忘記母校,看上去紅葉學院的人才流失嚴重,不像忍者學院與隱修院那樣對成員有強大的約束力,但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為那些人才只是離開,并未真正流失,如果哪天母校有難,說不定她們會再次站在校門前,并不是想要為紅葉學院效力,只是守護自己曾經揮灑過青春與汗水的地方。
江禪機感慨良多,但現在不是發感慨的時候,一大堆爛攤子還不知道要怎么處理,于娜的身份如此特殊,給這一大堆爛攤子雪上加霜。
于娜的到來也有好處,說不定可以探探她對“通道”的態度,不過這件事不急,可以先找來曾經親眼見過賭城酒吧老板的歐陽彩月確認一下于娜的身份,省得浪費感情。
“這邊交給警方處理,咱們先走吧,帶我去看看你們救出來的那個叫優奈的女生,還有那些孩子們。”學院長說道。
江禪機點頭,當先帶路。
想妥善安置優奈和孩子們,肯定需要紅葉學院的插手,尤其是優奈,對她來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很可能只有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