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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聽政(1)

  “門下:朕紹隆丕緒,祗遹先猷…眷言元嗣,宜易崇稱,皇嗣壽國公、忠正軍節度使昕,稟社稷之運而生,獲祖宗之佑而安,氣函鐘律之和,體毓圭璋之粹…可立為唐王、檢校太保、開府儀同三司,可特授功臣號:推誠同德順化…”趙昕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這剛剛接下來的詔書。

  內心翻滾著數不清的浪濤。

  前世,他是在十六歲生日之后,才被封王,才被許可干涉國家朝政。

  然后,屁股都還沒有坐熱,就被朝臣們架著,成為了監國太子。

  于是,便在懵懵懂懂之中,趕鴨子上架。

  而如今,卻提前了十四年封王。

  趙昕知道,從此,一切都會改變。

  提前踏上舞臺的他,必定會改變曾經的既定命運。

  就像前世的他,改變了西夏、青唐命運一般。

  “大王…”甘昭吉走到他身邊,輕聲稟報:“首相呂公與知樞密院事章公求見…”

  “宣!”趙昕坐起來讓人將詔書、節符、印璽都收起來。

  他知道,這兩位宰臣,剛剛去見了趙禎,此來的目的,是為了和他交代聽政升座之事。

  片刻后,呂夷簡和章得象就聯袂出現在了趙昕身前。

  他們看著端坐在床榻上,臨襟正坐的新扎唐王,連忙大禮參拜:“臣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夷簡(臣知樞密院事得像)恭問大王安!”

  “孤安…”趙昕親切的道:“兩位愛卿請起…”

  卻沒有讓人賜座。

  因為他們是宰臣,也因為如今趙昕已經封王。

  對宰臣執政,必須得留一手。

  呂夷簡和章得象也沒有在意這點小細節,他們起身后,先是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呂夷簡上前一步,對趙昕拜道:“大王,臣此來,乃是奉官家之命,來和大王講解明日垂拱殿升座聽政之事的…”

  趙昕點點頭,道:“卿請言之!”

  “祖宗定制,乃是日朝聽政,官家總覽萬務,無所不決!”呂夷簡慢慢的說道:“不過,自太宗以降,國家成法漸立,于是禮樂征伐出于一人,而細務庶政委任大臣…”

  趙昕點點頭,這些他都知道。

  甚至還清楚其中的內幕和成因。

  但他依然非常有耐心的聽著呂夷簡介紹:“所謂細務庶政,為據章旨合行者、本司已有慣例者及諸般已有定例者…”

  “此種庶務細政,由各司自決之,不可上殿奏!”

  趙昕微笑的聽著,對大宋王朝這個高度成熟的封建文官體系,他是既愛又恨。

  愛它的成熟、嚴密、完整。

  從上至下,都被其故事、條例、規矩與成法,嚴嚴實實的聯系在一起。

  簡直是后世公知們眼中的民豬范本。

  可惜,這個系統臃腫、效率低下而且浪費嚴重——大部分的時候,這個系統的所有人,其實都是在做一些無用功,虛應故事罷了。

  就像去年,三川口大敗后,張士遜就以‘我是首相,按照制度不負責軍國之事,打仗那是樞府的事情’,把鍋統統甩給了樞府。

  連頂層都是這樣,底層就更不用說了。

  可惜,趙昕現在沒有能力改變。

  他甚至只能像個木偶雕塑一樣,坐在床榻上,聽著呂夷簡介紹。

  他必須維持形象,做好一個孝子的本分。

  孝子的本分是什么?

  三年無改父道!

  所以,其實,他去聽政,只是一個象征意義。

  讓大臣們看到,垂拱殿里還是有人在坐朝的。

  實則,真的要做決定了,還是得去延和殿請示趙禎。

  無論大小,不分輕重!

  趙昕也是做過皇帝的人,所以他了解皇帝的心思和想法。

  更何況,這是最基本的尊重。

  呂夷簡和章得象,卻是滔滔不絕,向趙昕仔細介紹了大宋垂拱殿聽政的種種細節。

  雖然這些事情,在趙昕的前世,他就已經無比熟悉。

  但他依然興致勃勃的,認真的仔細的聽完了這兩位宰臣的介紹。

  “朝臣上奏,以班次而進,首相、次相、從相為一班,樞府為一班、三司為一班,開封府為一班、審刑院為一班…”

  “真廟曾有詔,每日群臣上奏不得過五班,除非樞府、三司、開封府、審刑院等俱有奏…”

  “有司上奏諸事,必當正貳長官聯署畫押,非聯署畫押者,不可奏也,奏之則有罪!”

  …………

  不得不說,這大宋文官體制,確實是成熟到讓人咂舌的地步。

  種種規定,種種條文,猶如天羅地網,無所不覽。

  所有人都身在其中,被束縛在其中。

  趙昕聽著,也是感慨萬千。

  “大王…”呂夷簡介紹完畢,就上前問道:“未知大王可有德音補充?”

  “祖宗法度,博大精深,奧妙無窮,讓孤聞之,如癡如醉,未有能損益者…”趙昕立刻道:“兩位愛卿回去告訴上下臣工,便說,孤奉父皇之詔,升座垂拱殿中,聽聞群賢奏事,唯遵父皇之綱紀,行父皇之道而已!”

  “諸有司一切大小事務,皆當如故,不可因孤而有任何改變!”

  經歷了前世的失敗與挫折后,趙昕已經決定換一種方式來對抗那些祖宗法度、制度——扛著紅旗反紅旗。

  呂夷簡聽著,卻是高興不已,拜道:“大王圣明!”

  章得象也微微躬身:“大王圣明!”

  于是,這兩人再拜而辭,趨步而退。

  望著呂夷簡和章得象遠去的背影,趙昕的神色忽地就嚴肅起來。

  因為,他知道,自己將面臨一個巨大的挑戰——如何在當木偶與傀儡的同時,見縫插針的辦幾件事情。

  這關乎他本人的威望、未來的權柄。

  所以,這些事情只能是和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關,但卻又不會觸動利益集團,引起什么反噬的事情。

  趙昕低著頭,認真的思考起來。

  忽然,他腦海中一道靈光閃過,于是笑了起來:“就是你了!”

  這個事情,不大,趙昕做決定,不會有人有意見,趙禎更不會有——因為類似這樣的事情,過去他都是放權給大臣,自己不聞不問的。

  但,這個事情卻影響方方面面,涉及到無數人的切身利益與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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