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裝藥減少到六兩后,陶罐爆炸的威力,依然強大。校場中心,再次被炸開一個大洞。
數不清的土壤被炸得飛到了墻垣上,落到了屋檐上。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驚懼莫名。
但每一個人,特別是劉永年這樣的大將,心中都已經明白,一個全新的時代,已經降臨。
如此威力的神器,可以用到的途徑,多的讓人無法想象。
旁的不說,只需要復古一下春秋戰國的火牛陣,將這種藥包,綁到一群瘋狂的公牛身上,驅趕它們沖進敵軍的陣列。
瞬間就能清空敵軍前排!
趙昕扭頭看著已經形同癡呆的高若訥,道:“卿且看,有此神器,是否足以令卿為國家立下大功?”
高若訥傻傻的點頭,然后迅速反應過來,跪下來拜道:“臣乞國公示下、教訓!”
“此物,何用最佳?”
他確實不懂軍事,也沒有帶兵的經驗。
但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有了這樣的利器,別說是他一個進士出身的兩制大臣了。
就算向秦鳳路派一頭豬去坐鎮,有了如此利器,西賊也是來多少死多少!
旁的不說,守城的時候,西賊膽敢功臣,便讓人拿著這些藥包點燃后專門往城下密集的人群里丟就可以了。
保準一包死一片。
哪怕是元昊最精銳的鐵鷂子,頭上挨上這樣一包,照樣得死!
趙昕呵呵一笑,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神色。
前世的他,在憋后期失敗后,統治生涯已經來到了晚期。
身體機能全面衰退、老化。
然而,現實卻和他開了一個大玩笑。
在他無奈的解禁了黑火藥,并將之下發到各級禁軍中后,這種全新的武器,立刻就被底層勞動人民的智慧開發了起來。
尤其是銀夏、河湟的屯田弓箭手們。
他們創造性的因地制宜,開發出了一種全新戰術。
于是,大宋弓箭手,搖身一變,成為了讓所有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宋擲彈兵!
絕對的精銳,絕對的強大!
一出現,這種全新的兵種,就碾壓了所有對手和敵人。
近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曾經在白溝河戰役中,創造了五百擲彈兵,大破一萬遼主皮室軍的光輝記錄。
打的遼人聞風喪膽,連歲賜都不敢要了。
然后,就是青銅火炮的出現了。
兩根鑄造的大銅管,上下一套,前面裝彈,后面裝藥,屁股拿木頭塞住,點火后就可以將一枚數十斤重的石彈,射出上千步,直接砸爛敵人的城墻、護欄。
只是太笨重了,難以運輸,只能用于守城。
可惜,當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趙昕已經纏綿病榻,無力回天,只好徒呼奈何。
回憶著往事,趙昕笑了:“卿屆時自知!”
現在,最適合黑火藥的用法,當然是擲彈兵了!
這可是哪怕排隊槍斃時代,也威風凜凜的主力兵種!
而這也是最適合大宋的兵種。
任你騎術精湛,射術超絕,一彈擲出,管他阿骨打還是成吉思汗,都得灰灰。
何況區區皮室軍、鐵鷂子?
只是,這種事情就不必和高若納講了。
他只是一個工具人罷了。
“準備一下…”趙昕將甘昭吉和劉永年都叫過來:“父皇與兩府宰臣們,應該已經要到了,隨孤去迎接吧!”
“諾!”
于是,眾人這才紛紛醒悟過來。
此地,距離政事堂不過數百步,距離延和殿恐怕也就千步左右。
所以,官家與兩府宰執,必定已到了附近。
便匆匆忙忙的將校場收拾一下,跟著趙昕一起,向前殿而去。
一路上,數不清的宮人、內臣與衛兵,紛紛側目。
而右殿中的孩子們,更是早就都已經來到了回廊外,遠遠的觀察著。
見到趙昕一行人,所有人都低下頭去,深深俯首:“國公千秋!”
此時此刻,除了這四個字外,他們再找不出其他形容詞,來形容此刻自己的心境。
因為,他們不僅僅聽到了巨大的爆炸聲,更見到了爆炸的情況。
所以,他們都知道,這又是那位‘天降圣王’的手筆。
于是,只能虔誠膜拜,獻上膝蓋。
……………
趙禎來的非常快。
他甚至是和宰臣們一起抵達的。
“二郎…二郎…”一見面,他就立刻抱起趙禎,緊張不已的問道:“朕的二郎,可有被嚇到?”
“阿耶放心…”趙昕在趙禎懷中抬起頭來,說道:“二郎沒有任何事…”
“倒是驚擾到阿耶,這是二郎的不是…”
一聽此言,趙禎立刻驚訝了起來:“二郎是說…春坊今日的動靜是…”
“嗯!”趙昕點點頭,大大方方的承認下來:“確實是二郎頑劣所為…”
于是,所有的宰臣們都抬起頭來,看著這位皇嗣。
呂夷簡的心臟,更是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因為,他害怕從這位國公里再蹦出什么‘感生爺爺’‘宣祖皇帝’一類的詞語。
若是那樣的話,這將立刻重挫大宋文臣士大夫們,耗費了百年的努力。
更嚴重一點,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將撕裂自董江都以來,儒家仁人志士千年的努力。
君權神授,天人感應,冥冥中的上蒼,會審視君王的得失,通過天象和種種其他自然事件表達自己的喜怒,從而警醒人間帝王,令其不敢胡作非為。
而若一位皇嗣頻繁的證實了自己得到了先祖、鬼神的啟示。
那就將打破這個限制和樊籬。
如此一來,君權將不受控制的膨脹!
而這,對士大夫們來說,不啻是天崩一樣的災難!
尤其是儒臣們,將面臨一個可怕的事實——自春秋以來,儒家的道統就一直是不絕如縷(只有繩子那么細)。
現在,天降一個圣主,這根繩子還能繼續延續嗎?
要是斷了的話,誰負責?
必定是他這個作為首相的呂夷簡以及他的正府執政啊!
真宗時,王欽若、丁謂等人陪著真宗胡鬧。
于是,等真宗駕崩,他們就在民間和士林甚至是史書上,都成為了五鬼,變成了奸佞。
呂夷簡可不敢冒著自己也被人批判為‘五鬼’,列入奸佞邪黨的風險。
他又沒有別的辦法,能夠阻止這一切。
于是,他只好在心里哀嘆:“若是如此…”
“為人臣子,吾也只能盡力勸諫官家與國公了…”
若是勸諫不聽,那他也就只能按照夫子的教訓:小杖則受,大杖則走。
斷斷不會和王欽若一樣背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