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隱心眉醒來的時候,嬰之白并不在房間內。
屋子里吃剩的殘羹剩菜已經不見了,地板上摔碎了酒瓶也被細心地全部一掃而空。隱心眉有理由相信昨晚他并沒有睡在房間內,極有可能在外面的地板上對付了一夜。
她急急忙忙打來涼水粗粗地洗漱了一下,然后又躲進被窩里打開裝在駝鹿絨包里的復活藥膏,在全身涂抹揉搓。
看來昨天泡的熱水澡與晚上喝得那么多朗姆酒并沒有對她皮膚的痊愈帶來明顯的負面作用,隱心眉情不自禁地長舒了一口氣。
她做得正是時候,當她剛剛穿好衣服扣上最后一粒扣子之際,嬰之白就回來了。
“我們遇到麻煩了。”他一句話就把她從朗姆酒的宿醉中拉了出來。
“怎么了?”
“昨晚你睡著之后,我卻難以入眠,于是來到甲板上散步,我發現天空的星宿位置不對,海風的方位也有偏差;然后今早我又找幾個海員確定了一下——總之,這條船走的不是往風靈洗的航向。”
“你怎么找海員確定的?”隱心眉驚訝得無以復加。
“用鴿籠的老方法。”嬰之白露出殘酷又滿意的冷笑。
“那我們該怎么辦?”
就在這時,整個船身劇烈地強震了一下,仿佛觸到了一塊巨大的冰山,隱心眉重心不穩,差點栽了個跟頭。
“遲了,只能硬碰硬了。”嬰之白掏出槍,目光冷冽地說。
“遲了?我們被人追上了?”
“是的,我們大概是被威盛凱的人追上來了,一定是那個船長搞的鬼,雖然我結果了他,但是消息已經泄露了。”嬰之白站在門口,用眼神示意隱心眉過來和他站在一起。
“你把他怎么了?”
“喂魚。”他言簡意賅。
船的航行速度明顯減慢,雖然隱心眉聽不懂船員們連罵帶嚷的土話,但是從甲板上傳來的巨大騷動來看,鈴蘭花號一定被強行登陸以及攔截了。
“快看!”隱心眉拉著嬰之白的胳膊,急切地指著窗簾掀開的那小條縫隙,從里面能看出一艘巨大的軍艦靠在了鈴蘭花號旁邊。
“戴雷曼的船。”嬰之白露出冷笑,“果然••••••”
“所以這艘船偏離了原來抵達風靈洗的航線,駛入了開往戴雷曼群島的航線嗎?”
“沒錯,戴雷曼是皇后的娘家——看樣子皇后手下的人的速度比我派往通知陛下的信使的速度快多了。”
“我反倒覺得皇帝就算得到了嬰大人消息也不會如我們期待的一樣拿出行動。”隱心眉想起了被他毫不留情拒絕復仇的那個晚上,露出含恨的冷笑。
她的表情沒有逃過嬰之百的眼睛,就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忽然一聲巨響。
啪啦咔擦!一根粗黑尖刺的長柄武器猛地刺穿了窗戶上的玻璃,像一頭黑紅色的邪惡的龍猙獰地穿墻而入,隨著左右兩下撞擊,整個窗戶完全被破壞了,兩扇窗框先后掉在了地上。
“鋼鞭蛇腹劍——”隱心眉倒吸一口冷氣。
一個藍色的身影矯健地從只剩下一個洞的窗口上跳了進來,正是相府衛隊的隊長藍鳥。
“好啊好啊,”嬰之白不慌不忙地用手中巨大的雙手劍對準了藍鳥的鼻子,“看來是老同事了,雖然我這人一向不喜歡打女人,但若是真的惹怒了我,殺掉一兩個婆娘也是常有的事。”
“嬰隊長,我們何必在戴雷曼人的面前暴露帝國內部紛爭結黨的弱點呢?”藍鳥和藹可親地坐在椅子上,仿佛沒看見嬰之白手中的武器,“你只要把這個隱底蓮奴隸交給我,我們就依然是和平共處的好同事。”
“和平共處的好同事會用你這種方式破門而入?而且我花費了大量精力和人力找來的人,為什么交給你?”嬰之白也同樣和藹可親地問。
“皇后陛下要親自審問這個奴隸。”
“藍隊長的老板不是宰相大人么?什么時候也學會一仆二主,開始和皇后勾結上了?”
“隨你怎么挖苦,嬰隊長,總之,我要把這個奴隸帶回康乃馨宮交給皇后。”
“那就讓皇后親自過來找我要人。”
藍鳥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用推心置腹的語氣低聲說,“我的好隊長,你看看外面吧。”
嬰之白一動不動,但是隱心眉從窗洞探出頭去環顧四周,她驚恐萬分地發現,至少有四艘戴雷曼軍艦,把鈴蘭花號圍了個水泄不通。
“你們是逃不掉的。”藍鳥滿意地欣賞著隱心眉臉上的神情,柔情似水地說。
“我看不見得,”嬰之白一把攬過隱心眉的腰,咬牙切齒地說,“隱心眉,抓緊我——至少我知道怎么樣對付相府的這幫廢物渣滓,我對我自己在這方面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藍鳥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隱心眉在桑階的臥室曾經見過的那種女人特有的猙獰笑容,壓低聲音說,“很好,等你為了這個下賤的隱底蓮奴隸把你的官職也丟了之后,鴿籠的指揮權就歸我了——真是太好了,嬰之白啊嬰之白,沒想到除掉你是一件這么簡單的事。”
藍鳥舉起了鋼鞭蛇腹劍,嬰之白嘴角的肌肉在抖動,他環繞在她腰上的胳膊緊緊地禁錮住她,幾乎快要讓她透不過氣——他們馬上就要動手了。
“等一下,”隱心眉說,“藍鳥,我跟你走。”
藍鳥和嬰之白都驚訝萬分地瞪著她,趁此機會,隱心眉脫離了嬰之白鐵圈一樣的手臂,藍鳥立刻把她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
“怎么?想通了?”藍鳥嘲諷地低聲說。
“你說的對,我就是一個賤奴,犯不著別人為我冒這么大的險。”隱心眉淡淡地說,“我之前一直懇求嬰之白隊長把我送回風靈洗。但是現在看到這個陣仗,我根本沒辦法逃脫,所以我不想再連累嬰隊長,因為我不打算再自欺欺人了——威盛凱才是我最后的墳墓所在地。”
“隱心眉••••••”嬰之白喃喃地說,眼神劇烈晃動。
藍鳥在他們兩個之間來回張望,帶著憤慨與嫉妒的冷笑尖刻地說,“多么深情感人的愛情五幕悲劇啊,可惜觀眾只有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