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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滿城新墳,國披素鎬

  姜晏晚只覺得一記悶棍轟頂。

  讓他眼睛發黑。

  忍不住踉蹌一步。

  他看著藺王的雙眼,又透過他,看向他身后,案臺之上的一把古琴。

  似乎那封存不堪的記憶一瞬間破土而出。

  他只覺得耳目轟鳴。

  周遭全是琴聲。

  不對。

  不止琴,還有樂。

  那些聲音婉轉悠揚,戚戚楚楚。

  記憶里,那女子的面容已經模糊不清。

  只是每日撫琴,癡心苦等。

  “你爹是大越權相,才華橫溢,等他回京安頓,就會替娘贖身。”

  “娘這一輩子,一心欽慕,到底是錯付了,等不到了。”

  “哥兒,去京城,找你爹吧。”

  記憶里,那樂坊無數女子,被男子哄騙,傾心之后日夜癡纏。

  他想,世上女子,到底如出一轍。

  琴樂之聲停了。

  耳邊全是雨聲。

  大雨滂湃,帶著辱罵,帶著驅趕,帶著嘲笑。

  “什么姜姬,本相從未聽聞。”

  “趕緊滾,你娘什么身份,也敢高攀相府。”

  “你個賤種之子,我相府名聲,都被你敗壞殆盡!”

  雨聲也停了。

  那些不堪的回憶一轉。

  耳邊全是數銀子的聲音。

  黑夜里,有一雙眼,明眸似星辰,帶著歉意。

  “我如今有我的責任,我們家還指望我賺錢,手底下的人多依賴我,我不能撒手不管。”

  原來如此。

  大魏順帝。

  肩負三國。

  她放不下。

這責任,她銘記于心,扛在背上,負重前行  “姜晏晚,你如今,像極了你娘!”

  不是!

  他心里反駁。

  他不是癡心姜姬,她更不是寡情權相。

  只是所走之路背道而馳,僅此而已。

  耳邊聲音,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這不過須臾之間。

  他素來能夠穩定心性,不過片刻,就站直了身子。

  他看向藺王雙目發狠的眼。

  又恢復他的大道賢者之風。

  “太子殿下,你在害怕。”

  一語擊中,挑破對方內心大防。

  “一來,你怕順帝扶持旁人,阻你登基之路。”

  “二來,你怕我姜晏晚倒戈,棄你投敵。”

  “三來,你怕我大越悔約,終止聯盟。”

  縱橫捭闔之術,善透人心,三句誅殺,剖析要害,讓藺王毫無還手之力。

  姜晏晚眼眸微挑,似一只狐貍,那眼下的淚痣,都似帶著寒光。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姜晏晚,即奉皇令來此,自然不會棄你不顧,你大可放心,但是。”

  他話口一轉,死死的盯著對方的雙眼。

  “我的人,你若敢動一下,我必讓你大元,滿城新墳,國披素鎬,你可以試試。”

  藺王一下子炸了。

  “姜晏晚,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這些見不得人的事全給捅了!”

  “你去。”姜晏晚一臉淡然:“你大可現在就去,去完,你想想你那儲君金寶留不留的住,想想你這冕冠,帶不帶的下。”

  捭闔之道。

  言善有之。

  言惡有之。

  這是威脅,十足十的威脅。

  三國權相,一炷香讓敵國送三城,他的話術,如刀似刃,無人能敵。

  有人。

  他還被騙過。

  騙的很慘。

  每次都被騙。

  頭疼。

  特別頭疼。

  而始作俑者,現在想溜了。

  不為別的,她袖兜兜里現在還放著一盞青天云寶,她想趕緊賣了。

  但是這東宮,在后宮附近。

  她被這太監彎彎繞繞帶了許久。

  這大元皇宮還大。

  簡直奢靡的要死。

  她真想把那些金雕給翹了,然后全部帶回去。

  嘖嘖嘖,她心里暗罵最近自己是窮瘋了。

  看看自己鄉巴佬的樣子。

  這國與國之間,咋就相差這么大呢。

  她嘆了口氣,停在一處盤龍出泉池邊,坐了下來。

  手扶著出水的龍頭須須,遙遙打量皇宮。

  身邊的太監看著她那雙手摳了摳那龍須,又似不經意的拔斷一根,快速收到袖子里。

  這位公子!

  你盜竊!

  你摳龍須!

  你偷金子!

  “你們大元皇宮還挺大。”

  你還摳!

  “不知道御花園大不大。”

  你又摳!

  “算了,還是在這里歇會好了。”

  你別摳了,這龍頭被你摳禿了。

  你當雜家眼瞎嗎!

  你給我住手!

  “這位小公子,如今御花園怕是不能去,今日太子殿下生辰之宴,太后宴請內外命婦一起慶賀,您是外臣,不大方便。”

  蘇琉玉摳龍須的手一頓。

  御花園,鶯歌陣陣。

  內外命婦,一群女眷,聚在這風景怡人的御花園,論詩詞,談歌賦,大雅玩樂。

  她們衣衫華貴,處處謹守禮態,端莊而優雅。

  只是一群后宅女眷,到慣會捧高踩低,后宮處,言語殺人心。

  宜歡的捏住袖口里的步搖。

  今日來此,她格外的樸素,就連發間,也是按照規制的金步搖,而未帶風釵。

  太子妃吉服也被舍棄,所有華貴的規制不在,只穿了一件亮色的宮裙,稍顯喜氣。

  如今,毓貞身份極為尷尬。

  太子規制不能用,因為廢除。ωωω.九九九xs

  王爺規制更不能用,因為沒有冊封。

  是以,她往日所有喜歡的首飾衣裙都不能佩戴。

  是女子,誰不愛美。

  在這群人面前,就好像一個穿著還算可以婦人。

  “太子妃娘娘今日穿的太素,怎么,咱們藺王生辰,不足以你梳妝慶賀嗎?”

  來了。

  宜歡心里一酸,到底還是把話題聊到她身上。

  開口之人,是侯府夫人,早前要送女兒入太子府為妾,毓貞拒了,如今,挑事倒是快。

  “你忘記了,如今人家,可不是太子妃了。”

  “瞧我這記性,難怪鸞駕都沒有,我真是忘了,對了,娘娘,昨日你們入城,我瞧見有人在典當行典當一枚金釵,是你嗎?”

  宜歡臉色一僵。

  “不會吧,即便廢除太子,哪會落到如此境地。”

  “妹妹,若是朝我開口,我等姐妹自是幫你。”

  眾人趕緊附和。

  “對對對,若有難處,我們湊湊。”

  她們表面那副惺惺作態的樣子讓宜歡手骨緊握。

  她抬起頭,淡淡道。

  “不用,不必如此,今日身子乏力,我還是先告辭了。”

  “今日藺王生辰,眾人同喜,妹妹,你這幅態度,是不喜太子殿下冊封金寶不成?”

  宜歡深吸一口氣,想賠笑一句,卻不想身后傳來,一聲輕喚。

  “二嫂嫂。”

  她豁然回頭,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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