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澆熱淚,寒月寄相思。
雨,就像是人生一般,看似總有規律可循,然而很多時候卻又讓你無法躲避。
霧靈山在大雨的沖刷之下,再次泛起了濃濃的白霧,白霧之深,即便人在身前,也很難看清對方的樣貌。
山腳之下的一處廢棄的民房內,我與仲杰、岸查、殷楓還有荼獨圍坐在篝火之前,一面烤著道路上捕獲的鹿肉,一面烘烤著被雨水打濕的衣服,讓自己的身體暖和下來。
這片民房乃是之前霧靈村的村民們修建道路時為了不用每日上山下山浪費體力而修建的,雖然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無人使用,但如今卻成為了救命之所。
倘若沒有這些民房,那么已經筋疲力盡的我們,在經過大雨的澆灌和饑餓的侵襲,恐怕還未逃出那些追兵的追擊,便會先得了病。
我們一眾人烤著火,大口的啃著烤好的鹿肉,經過如此長時間的戰斗與逃亡,此刻的鹿肉讓我感覺比世間任何的美食都要讓人感到幸福。
在我的對面,殷楓卻并未吃上幾口食物,而是愁眉苦臉的思索著,不一會兒,她終于忍不住問我道:“莜熙,那些錦衣衛的人真的不會追到這里來嗎?我們這個樣子是不是有些太過招搖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用匕首切下一塊鹿肉遞給了殷楓:“你就盡管放心的在這里好好休息一晚,至少今晚那些人是絕對不會找到這里的。”
岸查一面吃著鹿肉,一面納悶地問道:“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可是太不符合你的風格了,你怎么能夠如此斷定他們今天不會過來這里?”
“因為我對陸●第一小說app下載地址xbzs.cc●繹的了解。”說喝了一口鹿肉湯,緩緩地說道,“陸繹為人向來心高氣傲,尤其是當自己如此精心布下的局卻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雞飛蛋打,此時的他定然是氣急敗壞的。”
“而已我們的能力,若要是想逃,現在早就該在近百里之外的地方躲起來了,又怎么會想到我們還在霧靈山的腳下。”仲杰突然說道。
我笑著看著仲杰:“你說得沒錯,現在那些陸繹派來的追兵,一定還在距離咱們百里之外的地方傻傻尋找著我們呢。待陸繹冷靜下來發現不對的時候,我們應當早已離開這里了。”
岸查聽罷,笑著又吃了一塊鹿肉:“既然你們兩個人都這么說了,那我就徹底踏實了,這鹿肉雖然是無意中發現并打來的,肉質卻意外的美味,明天開始可能就碰不到這樣的好獵物了,還是趕緊好好享用才是。”
殷楓瞥了岸查一眼:“就知道吃。莜熙,就算今晚我們能夠好好休養一晚,但明日之后,你又有何打算?是準備回到庇護所召集門徒們東山再起,還是打算先蟄伏一段時間?”
“那還用說嘛,當然是召集隊伍重頭再來了。經過這么一系列的戰斗,這一會錦衣衛還有徐階跟咱們算是徹底結上梁子了。因為他們,咱們犧牲了多少兄弟,就為這些死去的兄弟們,咱們也應該找他們好好算一次賬!荼獨,你說是不是?”岸查看向荼獨,問道。
然而這一次的荼獨卻并沒有如以往一般回答“是”,而是輕輕搖了搖頭。
岸查愣住了,質問道:“怎么?連你也打算認慫了嗎?”
殷楓插話道:“岸查,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以我們目前的實力,莫說是一次性對抗陸繹與徐階兩個實力如此龐大的敵人,就是他們當中的其中一個,以我們目前的實力只怕是也難以對抗。”
岸查不服氣地說道:“怎么,咱們這一次受了這么大的氣,難道就這么忍了嗎?你們能忍,我可不能,如果你們打算就這么一輩子躲著他們,那我就自己去找那姓陸的還有姓徐的報仇去!”
仲杰看著岸查,說道:“岸查,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沖動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以現在的我們,若去主動招惹陸繹與徐階,那無異于以卵擊石,非但不能報仇,還會被再次羞辱一番。”
殷楓點了點頭:“仲杰說道的對,正是因為這一次的恥辱,我們才更應該認識到現在的我們在面對朝廷時是多么的渺小。而既然我們這一次看到了差距,也發現了問題,就應該以最快的時間將差距縮小,將問題解決,這樣才算得上真正的復仇。”
岸查不屑地:“那要等到什么時候。你們也不是不知道,所謂拳怕少壯。咱們現在正處于一個刺客的黃金年齡,在這么拖下去,只怕咱們都老得打不動了,還談什么復仇。”
聽到岸查的話,我突然抬起了頭,看向了眾人:“岸查所說,倒是讓我想到一個問題,希望能夠請教一下各位。”
仲杰笑道:“能夠讓你對我們用上請教兩個字,看樣子這個問題定是個極為深奧的問題,只怕我們未必能夠答的上來吧?”
我笑了笑:“不,這個問題,恐怕也只有你們能夠答得上來,因為相比于我,你們才是真正與他們朝夕相處之人。”
“朝夕相處?莜熙,你到底想要問我們什么?”殷楓問道。
我抬起頭,望向了正下著傾盆大雨的窗外:“你們覺得,咱們重生門成立以來,最大的成就是什么?”
岸查脫口而出:“這還用說嘛,當然是對于刺客這個職業有了更為深刻的定義。要知道,咱們在索命門的時候,刺客這個行業那基本上和小偷,妓女一樣,都是上不得臺面的職業,你知道外人如何說我們這一類人嗎?都稱我們為外八門,你聽聽,就是八門之外的下等人。”
我微微一笑:“還有這種說法?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你真的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倒也無所謂了,畢竟在你的帶領下,我們刺客這個行業也已經開始逐漸轉向了正當職業,我們的工作也不僅僅是以殺人作為主要職業,更多地時候我們反而成為了一種代替官府的存在。我們也從陰暗中逐漸走向了光明。”岸查激動地說道。
殷楓這時搖了搖頭:“岸查說的雖然沒什么問題,但我卻認為我們最大的成就是我們不僅僅是成就了一個行業,更重要的是成立了一個新的樂土,霧靈村不僅僅是刺客的家園,更是一個個流離失所的百姓的歸宿。”
“你們兩個人說的都對,不過在我看來,我們最大的財富,應該是培育出了足夠令剛剛你們二位口中所說的事情延續下去,而不是曇花一現。”仲杰突然開口說道。
我點了點頭:“不錯,自從重生門成立以來,任何事情在我看來,不過都是水到渠成之事,并沒有什么太值得驕傲之處。但真正讓我感到高興的,是我們親手培育出來了這么多的人才。正如岸查剛才所說,我們老了,早晚都會有干不動的一天,但是正是這些年輕人不斷地成長,即便是我們有生之年不能完成之事,也能夠看到希望。”
岸查嘆道:“雖然不是很服氣,不過卻也的確是這么個道理。清豐那些臭小子們,平日里我的確沒少收拾他們,但是到了現在,我卻也不得不承認,再過上三五年的時間,這些孩子一定會超越我,成為更加優秀的刺客。”
殷楓也附和道:“是啊,在索命門的那段時光里,除去你們,我從來沒有真心把任何人當做朋友過,畢竟那些人在我看來,都是不可相信的人。但是我成為了奈荷他們的老師之后,我卻是打自內心的喜歡這些孩子。”
我笑道:“說起來,這些孩子都是些因為各種原因無家可歸,除去等死之外別無任何生路的孩子,就像我們一樣。也正是因為這份共通點,我們才會更加的明白這些孩子的感受,也同時是真心的喜歡他們。”
仲杰長嘆一聲:“這些孩子的成長速度也確實是大大出乎了我的預料,曾經讓我有過這種感覺的人只有莜熙一人而已。尤其是清豐與奈荷,如果他們不走上歧途的話,用不了五年的時間,只怕是連我都要自愧不如了。”
我點頭稱是:“當初在霧靈山分別之際,我已經將我從俞前輩那里學到的武學心得和一些自己的理解通過文字寫成了一部書贈予了清豐與奈荷,并將告訴二人,如果我們幾人沒能夠回去的話,清豐可自行成為重生門第二代門主,奈荷則負責輔佐清豐。”
岸查一愣:“你什么時候干了這么多的事情?不過現在看來你做的那些事似乎也都白做了,咱們不都好好地活著嘛,待咱們回去之后,咱們再好好地訓練他們一番,說不定憑這些臭小子的資質,咱們的報仇還能更早一些呢。”
我笑著搖了搖頭:“從我成為一名刺客那天起,就與各位相識。你們幾位跟我也算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好姐妹了。如今我也可以跟各位交個實底。實際上這一次,我并沒有打算回去。”
“你說什么?不回去了?別開玩笑了,你不會是打算背著我們自己一個人去找陸繹和徐階去吧?就算你武功再怎么強,這也太沒勝算了吧?”岸查大喊著。
其余人也紛紛投來了關切的目光。
仲杰看著我,說道:“這一次岸查說的不錯,你剛剛也說了,我們與你可不僅僅是單純的上下級關系,而是經歷過生死的好兄弟,好姐妹,你不會真的想要背著我們一個人去送死吧?”
我看著眾人,笑道:“我想你們大家似乎是有些誤會了,我可并沒有打算去赴死,而且我更沒有打算是自己一個人,而是希望各位能夠協助我。”
“莜熙,你到底又有什么新的打算?”仲杰問道。
我再次望向了窗外,嘆息道:“剛剛我們也談到了,清豐、奈荷他們,都是非常優秀和善良的好孩子,如果我們一上來就把最艱難地局面交給他們處理,那么對于他們來說,豈不是太過殘忍了。一旦處理不好,失去了當初的善良,那么重生門只會成為第二個索命門。”
岸查點了點頭:“你說得對,說到底重生門會成為如今這般田地,也是咱們太過于相信徐階那個老混蛋了。如果我們不能做些什么的話,一旦徐階或者陸繹得知了重生門新的藏匿地點,那么清豐他們只怕真的招架不住。”
殷楓看著我,問道:“那么,你有什么好計劃嗎?你總不會是妄想徐階能夠從此放過我們吧?”
我笑道:“如果徐階真的不肯放過我們,那么重生門絕不會繼續存活太長的時間,畢竟通過這次的事情,我們能夠看得出來,徐階在朝廷中的力量,要遠比我們想象中的更為強大。”
“所以你打算親自去找徐階?”仲杰問道。
我點了點頭。
仲杰搖頭道:“莜熙,這就不是我打擊你了,要知道,談判的首要條件,是雙方的實力是對等的,起碼一方想要干掉另一方是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的。而現在的我們只怕是不具備這種條件,我想徐階也是不會聽你的話的。”
“若是一般的條件,徐階自然是不可能理財我們。不過我卻有著他不能拒絕我們的條件。一旦這件事情完成了,徐階自然不會不聽我們的,到那個時候,也是我們這些人該退出江湖,安度晚年的時候了。”我說道。
岸查激動地說道:“管他什么條件不條件呢,莜熙,只要你決定好了,我們沒啥說的,就是跟著你干就是了!”
殷楓與荼獨也跟著岸查不住地點著頭。
仲杰看著我,嘆了口氣,隨即笑了:“這一次,即便是我,也有些捉摸不透你了。不過你既然已經想好了,我自然也是相信你的。正如岸查所說,只要你決定好了,我們就跟著你干就是了。”
我感激地看著眾人,隨即說道:“不過在去見徐階之前,還有一個人,是我非見不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