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時萬人觀，敗中無人睬。
真定府臨城縣，乃是通往陜西必經之地，而陜西省又是前往嘉峪關的通道。
之所以會提到這兩個地方，是因為那嘉峪關，乃是大明國十五省中各個要犯的主要發配之所。
當然，真正能夠有命抵達那里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大部分發配之人，不是累死、病死在途中，便是暗中被仇家殺害，即便能夠順利抵達，大部分也會在非人的勞作中累病而死。因而所謂發配，不過是一種叫法好聽些的死刑罷了。
臨城縣作為北直隸前往陜西的中轉站，這里已然不知有多少囚徒戰犯于這里落過腳。而此次的囚徒，卻與以往所到之人大為不同。
今日的臨城縣，迎來了一只長長的押送隊伍，其護送人數竟達到千余人之多。要知道，通常情況下，只有戰犯才能夠享受到如此的待遇。
在這些士兵的護送下，一輛輛被蓋著黑布的囚車有序的緩緩進入了縣城，來至了官家的驛站。
這臨城縣驛站的官吏均是見多識廣之人，畢竟這里乃是北方一帶發配人員必經之所，可以說什么樣的犯人沒有見過。光看這架勢，便知道這囚車之中所關押的定不是一般人。
驛站中的站長不敢怠慢，慌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隨即小跑著來到了押送的隊伍之中，向著隊伍中一名軍官模樣的人深施一禮。
“大人遠途而來，辛苦辛苦。小人招待不周，實乃死罪。”站長一臉諂媚的說道。
那名軍官卻連看也不看那站長，而是十分警惕的望著四周：“這些人均是朝中要犯，看守之事我們來做，你們只需備好飯食和飲水給他們就好。”
站長先是一愣，隨即不住地點著頭：“明白明白，小的這就安排。”
隨著站長的退下，那軍官并沒有準備休息的意思，而是指揮著手下士兵將囚車集中在驛站前的廣場之上，一輛輛的囚車不斷地在廣場中央集中，慢慢形成了一個大大方陣，竟幾乎將整個廣場全部占滿。當最后一輛囚車停好之后，竟有三百輛之多。
待囚車安置完畢后，軍官立即安排隊伍中一半的士兵將囚車團團圍住，每個人手持兵刃，隨時防備著有人襲擊。而另一半人，則前去驛站內吃喝休息，待休息完畢，再進行人員更換。
從這位軍官一系列的布置來看，可以看出這支隊伍力的士兵均是經驗豐富的老兵了，而指揮他們的軍官更不是泛泛之輩。
就在這時，站長帶著驛站的幾十名官兵每人手捧著幾碗地菜粥，來至了囚車之前。
負責守衛的士兵其中幾人將囚車的布簾掀開，只見囚車之中，竟關押著一群金發碧眼的西洋人，這些人有男有女，每個人的臉上均書寫著絕望二字。
而當他們看到那些菜粥時，卻又一個個如困獸一般來至了囚車邊，用祈求地的眼神望著那些官兵，嘴里虛弱地說著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語。
官兵們將菜粥依次遞給那些西洋囚犯，囚犯們狼吞虎咽的喝著菜粥。而他們周圍的士兵，則各個舉著武器，沒有一刻的松懈。
我躲藏在驛站不遠處的一顆楊樹之上，手握著西洋的望遠鏡，仔細地觀望著驛站外的一切。
至少到目前為止，所有的一切均是如孔老前輩所言一致，而我的腦中，也不斷地在回想著孔老前輩所對我之言。
孔念遲嘆道：“你呀，還是這么別扭。既然如此，那么為何不去找那些將死之人呢？畢竟他們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與其這樣，死在你的手里，與死在他人刀下又有什么區別呢？”
我愣愣地看著孔念遲：“前輩這話是什么意思？”
孔念遲看著我，問道：“臨城縣這個地方，你可曾知道？”
我點了點頭：“自然，之前我在索命門時，也曾去過那里不少次。”
“那么，我也就不用在多跟你說什么了，你現在立即動身前往那里，然后好好準備準備，我想最多不會超過三日的時間，那里便會來一匹特殊的犯人，你將那些犯人劫持到我這里，然后一一取出他們身上新鮮的血液，只需三日的時間，我便能夠將百勝丸煉出給你。”孔念遲說道。
我搖了搖頭：“即便是死囚，我又怎么忍心能夠讓他們無緣無故因為我而慘死，并且連一具全尸都不留。”
孔念遲冷笑一聲：“要不說你這孩子別扭呢，你不殺他們，他們也會死，你又何必不讓他們死得更有價值一些呢。何況這些人均是一些異類，你就是殺了他們他們的冤魂也不會找到你的。”
“異類？”我忍不住問道。
孔念遲點了點頭：“我之所以會選擇最終在這里隱居，除去這里遠離世俗，不會被為外人打擾之外。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這里聚集著各種人群，因此能夠輕易地獲得任何我想要得到的情報。”
說著，孔念遲微微坐直了身子，繼續說道：“聽聞今日里，濟南府一帶突然來了一伙西洋人。說起來，這些西洋人倒也真是不安分，既然來了我們大明，悄悄地找個地方好好過日子就好了。偏偏在濟南府四處傳教，終于惹怒了朝廷。”
聽到這里，我竟忍不住為那些西洋人捏了一把汗，要知道，在大明國，即使你是偷渡過來做生意，都不會太有人管，但傳教卻是在挑戰大明國的權威，既然朝廷已經決定動手，那么這些人的下場定然好不了。
果然孔念遲接著說道：“這些西洋人顯然是觸動了朝廷的神經，不過這些人畢竟是外國人，若直接斬首只怕會引來議論。于是便判處這些人發往嘉峪關，不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恐怕到了陜西這些人就會被暗中干掉了。”
說著，孔念遲看了看我：“該說的，我已然都說了，至于你是怎么決定的，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我會在這里等你五日的時間，五日過后，即便你決定要做，只怕也是來不及了。”
這時，一聲嘹亮的喊叫聲將我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中來。
我舉起望遠鏡，向著驛站的方向看去。只見驛站的廣場突然發生了騷動，只見一名西洋人不斷地在大喊著什么，并指著囚車內一名已然昏倒在地的女子，顯然是希望能夠救治這位西洋女子。
不一會，之前那名軍官聞聲走了過來，看了看那名西洋人，隨即命人打開囚車。
然而囚車打開之后，幾名士兵只是將那女人拖了出來，接著往地上一扔，接著，一名士兵舉起長槍，對著那女人的心臟便狠狠刺了下去。
那西洋人見狀，大喊著各種聽不懂的話。
這時，軍官突然轉過身，再次來至了囚車之前，接著猛地將腰間的長劍抽出，刺向那名西洋人的胸膛。瞬間，一股鮮血從西洋人的胸口噴了出來，那西洋人慘叫一聲，隨即躺在了地上，抖動了幾下便不動了。
軍官將劍收起，連看也不看囚車，徑直離開。
馬上有幾名士兵上前，將囚車內那具死尸抬出，接著，六名士兵分別抬著兩名西洋人，向著縣外走去。
我趕忙將望遠鏡放下，心中忍不住一陣暗喜。
沒想到，機會竟然這么快便來了。
我縱身從樹上躍下，隨即飛快地向著城外的方向跑去。
當我來至縣城外的郊外之時，只見在一處荒林前，四名士兵手持兵刃警覺地觀察著四周，他們的身后，不時傳來一陣陣鐵鍬鏟土的聲音。不用說，定是另外兩名士兵正在處理那兩名西洋男女的尸體。
我暗中躲入林中，繞過前面守衛的士兵，來至了他們埋尸的地方。眼見著那兩名西洋人的身上被一層一層的黃土所掩蓋。我心中不由得產生出了一個好主意。
深夜，皎潔的月光使得大地一片潔白。驛站前的廣場之上，近五百名士兵各個手持兵刃，警戒地守備著中央滿滿的囚車。
而驛站內，大部分房間的燈火已然熄滅，唯獨整片房中最大的那一間仍然亮著燈火。房間外，數十名士兵將房間包圍得水泄不通，生怕有任何東西會進入房內，哪怕是一只蒼蠅。
就在這時，房見外的走廊外面突然閃過一道黑影。在場的士兵不由得一愣，其中幾名膽子比較大的士兵手持兵刃，打開窗戶向窗外望去，卻什么也沒有看見。
就在幾名士兵打算往回走時，突然間，又有一道黑影于外面閃過。這一下，房外數十名士兵頓時慌亂了起來。
房外的喧鬧，使得房間的大門突然被打開，只見那名軍官邁步走了出來。
“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何在此喧嘩！”軍官罵道。
一名士兵害怕的答道：“回…回將軍話，有…有鬼！”
軍官怒道：“胡說！哪里來的鬼！若在胡言，軍法處置！”
就在這時，房間走廊的窗戶突然被打開，一陣陰風從外面灌進廊內。其中不少士兵頓時尖叫了出來。
軍官怒喝道：“都冷靜！不要亂！”
就在這時，兩只人影突然從外面飛了進來，那兩人渾身多處已然腐爛，臉上滿是鮮血，但還能夠看清楚容貌，正是白天殺死的那兩名西洋男女。
這時整個走廊內頓時亂了起來。不少士兵甚至丟下了兵器逃走了。
軍官見狀，突然抽出寶劍，向著那兩名西洋人的尸體就砍去，手起劍落，瞬間一名西洋人的胳膊被那軍官砍了下來，一股鮮血頓時從尸體上噴出。
這時，兩具尸體突然調轉了方向，向著窗外飛去。
軍官見狀，大喝道：“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給我追！”
士兵們聽到了軍官的命令，紛紛舉起武器跑下了樓。
軍官站在原地，正準備回屋。這時，一把匕首已然落在了他的脖頸前。
我舉著匕首，輕聲道：“若不想死，隨我回屋去。”
軍官驚恐地看著我，無奈隨著我回到了房間。
回到房后，我仍然舉著匕首，微笑著看著那名軍官。
軍官看著我，怒道：“剛剛的事情都是你搞的鬼？”
我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右手從懷中掏出一捆細線：“簡單地小把戲罷了，也就是哄哄尋常人罷了。”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一名士兵的聲音：“將軍，一發現那兩具尸體，尸體上綁有細線，似乎是有人故意為之？請將軍下令。”
我舉這匕首，對著那軍官使了個眼色。
軍官無奈地說道：“知道了，繼續搜，直到找到幕后搞鬼之人為之。”
“是！”一陣腳步聲響起，那士兵顯然已經離開。
那軍官看著我，說道：“你是誰？來此有何目的？”
我笑道：“我是誰并不重要，我之所以會在這里，是想跟你做一筆小生意。”
“小生意？”軍官納悶道，“莫不是為了外面那些西洋人？”
我點了點頭：“將軍果真是聰明人呢。我也跟你交個實底好了，我的確是為了外面那些西洋人而來的，不過我只有一個人，想要救走近千人，實在是有些困難。所以才會來找你。”
“找我？我不明白。”軍官不屑地說道。
我嘆了口氣：“我想你的那些手下找不到我，應該用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因此我也就長話短說了。其實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外面那些西洋人，說是押解到嘉峪關，不過只要出了北直隸，這些人的生命也就算是到頭了。”
軍官看著我，說道：“你想要放他們走？”
我搖了搖頭：“若是如此，倒也不用這么麻煩了。正相反，我打算將這些人帶走。”
“帶走？你帶走他們干什么？你想要將這些人帶到那里去？”軍官問道。
我微微笑道：“這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還是那句話，我回來這里找你，是來跟你做生意來的，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證，這個生意對于你來說，穩賺不賠，你還好好考慮考慮吧。”
軍官看著我：“倘若我要是不答應呢？”
我將手中的匕首微微放下了一些，說道：“我想當你聽了我接下來的話，你是不可能會拒絕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