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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庚申年壬午月戊戌日(公元1560年6月26日) 晴:(下)

  年少離家五十載,歸鄉少年不識君。

  霧靈村村口,萬余名士兵踩踏起的滾滾塵煙宛如濤濤巨浪一般不斷地向著村子逼近。

  眼看著那些士兵即將攻入村子,而此時此刻,我內心的期盼卻是希望這些人能夠行進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與荷涼、荼獨的體力已然開始有些支撐不住,身體上的速度也開始不自覺的放慢,但是陸繹的進攻卻絲毫沒有任何的改變,反而因為我們的體力開始下降而感覺他的攻勢比之前更加的犀利。

  就在這時,陸繹身后的喧囂聲越來越大,陸繹突然停下了手,身子輕巧的向后一躍,竟連看也不看我們,轉身望向了身后逐漸接近自己的士兵們。

  我們三人借機趕緊各自跳出安全的距離,并做好防御姿勢,以防陸繹的突襲。

  “看來我們還是太小瞧這人間煉獄了,想不到整個重生門中閃避最好的三人,卻也不能夠激發出陸繹全部的戰意。”荷涼捂著傷口說道。

  我點了點頭:“說心里話,有一度我甚至認為咱們這一次死定了。不過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我想那嚴家父子只怕是做夢也想不到,他們處心積慮設下的毒計,卻成為了我們這一次勝利的關鍵。”

  荷涼冷靜地說:“不可大意,對面人數眾多,只怕陸繹也未必撐得住。”

  我望著陸繹的背影:“這一切,就得看命了。我這一生自從成為刺客之后,就再也不曾相信過神佛只說。但是近日,我只希望天能佑我重生門免于滅頂之災。”

  眼看著對面的士兵們逐漸向著陸繹靠近,陸繹的眼神中竟露出了無限的渴望,整個身子忍不住的顫抖著,雙手不時的上下抬著,落著,仿佛是有誰在抬著他的手與他較勁。

  不一會兒的功夫,打頭陣的士兵們已經來至了陸繹身前百余步的地方,并列好了雁形陣。

  凡帶兵之人都知道,當己方人數多于對方之時,通常都會擺出此陣,一是可以將己方最大的人數用來進攻對方,并可做包圍對方只用。

  漸漸地,對方將陣型逐漸擺好,一名將軍模樣的人身披戰鎧,手持長刀,跨馬而出。

  那名將軍對著陸繹抱拳行禮道:“陸將軍,多日不見,在下有禮了。”

  陸繹看著那名將軍,卻沒有絲毫的動作。而就在這時,他周圍的士兵已然越圍越多。

  “陸將軍,在下奉嚴少府之命,特意來此剿匪。并來質問將軍剿匪不利之罪,還望將軍見諒,在下身為三軍統領,萬不敢以私廢公。”那將軍繼續說道。

  然而此時的陸繹卻變得越發的奇怪,整個身子像是被人擰住了一般,猶如一只失去了骨骼的怪物。

  那將軍望著陸繹的樣子,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舉起了軍旗,打算下令對陸繹和我們發動總攻。

  就在這時,陸繹突然如脫兔一般,直奔那將軍,而去,只在轉眼之間,陸繹已然來至了將軍的馬前。

  將軍大吃一驚,還未來得及叫出,只見陸繹一躍而起,接著雙手掐住了那將軍的腦袋,跟著用力一扭,竟直接將那將軍的頭顱掰了下來。

  現場的大軍見主帥瞬間身亡,頓時亂成了一片。就在這時,又一名軍官模樣的人突然說起了日語,在場的士兵頓時平靜了下來。看樣子傳言非虛,那羅龍文背后果然與倭寇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然而這短暫的平靜也不過維持了片刻的時間,此時的陸繹已然徹底失去了神志,整個人宛如一具失去了靈魂的尸體一般,身子東倒西歪的向著大軍沖去。

  眾兵士見狀紛紛舉起武器準備將這前來送死之人迅速的解決掉。然而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眼前所來的這個人將是他們一生最大的噩夢。

  只見陸繹如同厲鬼一般,舉手抬足之間定會將周身一名士兵結果掉性命,而那些大軍雖然擁有萬眾之數,但當面對一人之時卻最多只能有數十人同時向其發動進攻。而一旦久久不能將這一人拿下,對于整個大軍的士氣可以說是致命的打擊。

  偏偏如今的陸繹,正是那個久久不能夠拿下之人。非但不能夠拿下,并且還越戰越勇。隨著一聲聲凄厲的慘叫之聲,陸繹周身的尸體越堆越多,而這些尸體又為陸繹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防線。面對滿地的尸體,那些士兵想要靠近陸繹都無從下腳。

  但陸繹可是不會去理會那地上的尸體的,此時的他以宛如那修羅場中的惡鬼,除去殺戮,眼中再無他物。

  隨著陸繹身邊的士兵一個個的死去,在場的兵將們已然紛紛慌了手腳,甚至有不少士兵已然開始轉身跑走。整個軍隊被陸繹一個人攪得徹底混亂了起來。即便是在場的官兵如何制止,卻也無法使得那些士兵恢復戰意。

  而陸繹,卻好似是擁有無限的體能一般,任憑周圍的士兵如何圍追堵截,卻始終保持著興奮,并且手段也越發的狠毒。起先只是將對方殺死,而后其手法開始變得殘忍了起來,會先讓對方重傷,在地上痛苦的慢慢死去。再往后,則會先廢去對方的手腳五官,在慢慢將其折磨致死。

  軍中的士兵們見陸繹竟是如此瘋狂,已然嚇得魂飛魄散,整個軍隊徹底混亂了起來。莫說是士兵,就連軍中的軍官將領,也紛紛開始撤退了起來。

  我與荷涼、荼獨望著陸繹瘋狂地屠戮,也不禁各自感到一陣心驚膽戰。

  “照這樣下去,只怕那些當兵的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便會徹底亂去,那時即便是陸繹不動手,光是那些人自相殘殺,也會讓這霧靈村血流成河。”荷涼望著越戰越勇的陸繹,感嘆道。

  我點了點頭,嘆道:“只可惜霧靈村好不容易重建至此,卻一日之內便被毀于了一旦。”

  荷涼看著我,問道:“門主,恐怕我們是休息不了多長時間了,好在我和荼獨傷勢不算太重,還能再戰上一陣。你覺得接下來我們能有勝算嗎?”

  就在荷涼說話之際,對面的軍隊已然如荷涼所言亂成了一團,無數的士兵向著山口的方向跑去,現場瞬間混亂了起來,踩踏,自相殘殺時有發生,慘叫聲不絕于耳。

  我搖了搖頭:“雖然遺憾,不過以目前陸繹的狀態來說,只怕是還無法戰勝的,畢竟對于我們來說,機會只有一次,只有在萬不得已之時,才能夠使用我們的計劃。”

  正在我們說話之際,只見我們對面那上萬的大軍轉眼之間已然全部逃亡,只剩下陸繹一人站在累累尸體之上。

  陸繹的臉上,手上,身子上,全部是鮮紅的血液,并不斷地向著地面流淌。現在的陸繹,已然不能夠用人來形容,而是一個真正的鬼,一個只知殺戮的厲鬼。

  陸繹瞪著血紅的雙眼看向了我們,接著緩慢地一步一步的向著我們走來。

  我們望著這樣的陸繹,不由得各自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觀現在的陸繹,應當已然失去了全部的理智,因此只要能夠將他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我們中一個人的身上,門主你便有機會下手。”荷涼說道。

  我趕忙一把拉住荷涼:“不可沖動,現在的陸繹已然戰意旺盛,我們當中只怕任誰也不會有本事能夠擋下他十招,你的這個計劃實在是太冒險了。我不想你們有任何的閃失。”

  荷涼輕嘆一聲:“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是如此的優柔寡斷。莜熙,我們本就應該是一群早就死去的人,能夠活在現在,已然是我們的福分。如果說我們的犧牲,能夠換回更多本該死去之人的生命,那么我們的犧牲,就是有意義的。”

  說著,荷涼深吸一口氣,打算將我的手甩開,卻再次被我拉住。

  我對著荷涼搖著頭:“荷涼,我知道你與陸繹之間有著雪恨深仇,但是如果說我們的勝利是需要拿命來換得話,那么我們不如逃走的好。”

  荷涼看著我,突然笑了:“逃走?現在又如何逃得出去?即便逃出去了又能怎樣呢?我們好不容易尋得了光明,難道又要回到那陰暗的地下成為一只畏光的老鼠嗎?”

  聽著荷涼的話,我頓時無言。

  然而就在荷涼還未行動之時,一道人影突然從我們的一側閃過,只見荼獨手持短刀,徑直沖向了陸繹。

  此時的荼獨,竟一改往日的做派,在腳下施展著颯踏流星步的同時,竟不斷地向著陸繹發動著進攻。

  而陸繹似乎被荼獨那獨特的步伐所吸引,身體竟不自覺的學起了荼獨,二人仿佛兩只鬼魅一邊,不斷地來回交織著。

  我望著二人,不由得愣住了。

  而就在此時,荷涼掙脫了我的手,向著陸繹奔去。

  我見狀急得不由得跺起了雙腳。但卻也無可奈何,我知道,此時如果我再上前,便是辜負了荷涼與荼獨二人打算犧牲自己的決心。于是我聚集起全身的注意力,在一旁觀看者三人之間的戰斗,生怕錯過任何可以結束戰斗的機會。

  而此時的陸繹,由于荷涼的加入戰局,使得他似乎對在自己身前來回游走的荼獨產生了厭煩。

  只見他突然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荼獨見狀不由得大吃一驚,那陸繹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將自己畢生的絕學颯踏流星步全部學去,已然令人吃驚不已。

  而陸繹步伐竟然比荼獨的步伐還要迅速,荼獨不由得腳下開始變得有些凌亂了起來。而陸繹又怎么會放過如此好的時機,見荼獨腳下一亂,陸繹突然發力,先是快荼獨一步來至了他的身前,接著一掌向著荼獨的胸膛擊來。

  荼獨躲閃不及,胸前狠狠地挨上了陸繹的一掌,荼獨頓時一口鮮血噴出,隨即向后一仰,跌倒在地。

  我見狀正要上前,卻見荷涼對著我擺了擺手。接著只見荼獨掙扎著捂著胸膛,無論如何掙扎卻也無法起身。

  面對倒地的荼獨,陸繹卻似乎并沒有繼續的意思,而是將注意力全部轉向了正在向他進攻的荷涼。面對荷涼的雙鉤,陸繹不斷地閃躲著,卻像是在享受這場戰斗一般。

  而荷涼此番顯然已是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氣,我與荷涼雖然相處時間不算很長,卻也不算很短,但向來輕巧穩健的她,卻是頭一次向我展現出了她猛烈的一面。

  面對荷涼不斷的進攻,陸繹仿佛是在炫耀一般,腳下不斷地踩著颯踏流星步,與荷涼不斷的周旋著。

  然而陸繹不知道的是,荷涼所學的武功,卻正是索命門的克星,而陸繹現在用索命門的武功來戲弄荷涼,卻反而是正中了荷涼的下懷。

  果然,荷涼見陸繹不斷閃躲,卻突然將鐵鉤一橫,雙臂交叉,打算用雙鉤將陸繹裹住,陸繹見狀,輕巧的向后一躍,準備閃開荷涼的進攻。然而這卻正中了荷涼的想法,待陸繹向后一退之際,荷涼突然將鐵鉤調轉方向,直奔陸繹揮來。

  倘若一般之人,此時定會被荷涼的鐵鉤劈為兩截,然而陸繹卻做出了非常人能做出的動作,只見他如同失去了骨骼一般,整個身子幾乎癱軟到了地面,待躲過荷涼的進攻,又如同突然長出骨骼一般又站了起來。

  可即便如此,陸繹的臉上還是被劃出了一條血道。

  陸繹摸了摸自己的傷口,反而更加的興奮了。只見他突然發力,荷涼的武器還未收回,陸繹已然到了荷涼的身前,接著陸繹對著荷涼一連發出了數十掌,荷涼瞬間口噴鮮血,手中的武器也掉落在地。

  就在這時,荼獨掙扎著站了起來,舉起短刀刺向陸繹的后心,陸繹卻連頭也不回,如同身后長眼一般,抬腳便踢中了荼獨的胸膛,荼獨瞬間飛了出去。

  而就在這一瞬之間,荷涼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突然轉至了陸繹的身后,一把將陸繹抱住。

  荷涼回過頭望了躺在地上的荼獨一眼,對著他微微一笑,隨即荷涼看向了我,大喊道:“就是現在!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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