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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丁巳年癸丑月丁酉日(公元1558年1月7日) 陰:

  海納江河魚蟲,宇括天地萬物。

  撫寧縣地處永平府東北部,南臨渤海,北靠燕山,長城在其北部環繞。可謂立于山海之間,乃是北直隸難得一尋的風水寶地。

  撫寧縣東二十里,便是威震華夏,有著天下第一關之稱的山海關。

  山海關中心關城東西南北四面各建有四座城門,東門為“鎮東門”,西門為“迎恩門”,南門為“望洋門”,北門為“威遠門”,四門城臺上均建有城門樓。

  關城四門之外均筑有甕城,偏側開門。城墻的東南、東北隅處于長城主線,各建有東南角臺和東北角臺,角臺上分別建角樓,是關城轉角處防御性建筑,鎮東樓南北兩側還建有臨閭樓、牧營樓和新樓。

  在關城的東南、西北和西南隅各設水門一座,墻外有護城河環衛。

  關城城墻之上,數不盡的官兵手持兵刃立于于城墻間不斷地游走著,雖然近日關外并無戰爭。但外族犯我之心一直未亡。山海關作為邊郡之咽喉,京師之保障。自然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而城墻之下,則是多于官兵十倍的徭役正辛勞的修補著城墻。艱苦的環境下,徭役們得不到片刻的休息,許多徭役甚至累死于工地之上,卻也無人理會,仿佛如同只是壞掉了一只鎬一般。

  不遠處的海面之上,我與仲杰、俞慕龍乘著一葉扁舟,漂浮在晃動不定的海面上。

  俞慕龍望著岸上的徭役,忍不住一聲嘆息:“天下第一關,在朝廷口中,是保一方百姓不受戰亂之災而建。然而他們口中所保護之人,不是正立于城墻之上,便是在那城墻之下。這天下第一關究竟保的是什么人,可想而知。”

  “前輩能有此感嘆,彰顯憂國憂民之心。然而此刻可不是感慨之際,今日風浪如此之大,我們若在冒然前行,只怕整個船都會被大浪所吞噬。”仲杰說道。

  俞慕龍微微一笑:“放心,我心中有數,此間風浪雖大,但還不足以將我們這小船打翻,我們將去之處并不算遠,因而完全不必擔心。”

  我望著波濤洶涌的海面,忍不住問道:“前輩,晚輩雖然不比前輩見多識廣,然而整個北直隸一帶不敢說無所不知,卻也頗為熟悉,這山海關一帶,我之前亦常來此處做任務,卻從未聽說這附近有任何島嶼。”

  俞慕龍笑道:“又不是去求仙問藥,去什么島,咱們要去之地,可比那島嶼高級多了。”

  正說著,只見小船的前方突然間涌起一片巨大的霧氣。

  仲杰驚呼:“快停船,如此大霧,我們如若進入,實在是太過冒險了。即便前輩武藝再高,若被困海中,只怕也是無用武之地。”

  俞慕龍搖了搖頭,繼續搖槳向前行進著:“你們無需擔心,只需在船上安坐便可。”

  海上的霧氣十分的濃厚,我們的小舟駛入霧中之后,即便是就在我的身邊,我亦看不見仲杰與俞慕龍的身影。

  我與仲杰謹慎地坐在舟上,雖不明俞慕龍究竟要做何,但心中還是相信他絕非是會害我們之人。大霧令我看不清俞慕龍的臉,但我還是能隱約聽到他的口中正念念有詞的念叨著什么,似乎是在計數。

  小舟于霧中又行駛了一段時間,突然我只覺得身下劇烈地一晃,小舟戛然而止。

  我與仲杰正在納悶之際,只見俞慕龍處突然閃出一道亮麗的紅光,紅光照亮了俞慕龍的全身。只見他正手持一只煙花棒對著上空不斷地揮舞著。

  過了一會,一聲巨大的落水聲在我的身旁響起,接著只覺得自己身上一濕,顯然是什么東西被從上空扔下,落入了海中。

  “腳下踩穩了,我們準備上去了。”俞慕龍嘴上說著,起身舉著煙火棒緩慢地向前走著。

  我與仲杰相互對視一眼,隨即起身跟在俞慕龍的身后。

  只見俞慕龍將煙火棒交至另一只手上,隨即抬手向前摸索著,接著身子向上一躍,竟然爬向了天空。

  望著這一景象,我與仲杰均不由得愣住了。俞慕龍的武藝我們自然是只曉得,但這憑空登天的本事卻也太過于玄幻。

  我趕忙向前快走了兩步,按照俞慕龍的樣子向前摸索著。果然,在我的身前,有一條長長的繩梯,繩梯被大霧所掩蓋,使攀爬者仿佛云中踏步一般。

  我小心的扶著繩索,不斷地向上爬去,一刻不敢停歇。

  雖然由于大霧我看不見我上下的任何事物,但我明白在我的身下,仲杰也一定正在這繩梯之上,一旦我停了下來,定然會踩到向上攀爬的仲杰。

  我不知自己在這繩梯上爬了多久,也不知道這繩梯的盡頭究竟有多長。當我感到手臂已有些疲憊之際,只覺得繩梯的上面突然憑空消失了。

  我知道自己終于到達了繩梯的終端,趕忙伸手向前摸索著,果然有一個寬闊的平臺。

  當我爬上平臺之時,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驚。只見平臺的高度剛好與大霧平行,我身處平臺之上向下望去,卻見的一片茫茫大霧,而平臺之上,則是一片明亮。

  我忍不住四下望去,發現自己正身處于一艘巨輪之上,這輪船之巨大可謂是我之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即便是當初那海中霸主汪直麾下最大的戰船,其甲板的寬度亦不及這里的一般。

  而甲板之上,并非如其他船只一般不是堆滿貨物,便是放滿雜物。而是被布置成如街面一般,船只兩側蓋滿了各種矮房模樣的船艙,并均布置成了店面的模樣。

  甲板的中間,則是一條一望無際的道路。如不是我的腳下偶能感到海浪所帶來的晃動,我甚至以為我身處在某城鎮中的鬧市之中。而唯一與鬧市不同的是,整條街面之上,沒有任何一個人的身影。

  不一會兒,仲杰也從繩梯中爬了上來,望著眼前的一切,仲杰亦有著跟我一般的驚嘆。

  就在我正在為這艘巨輪感到欽佩之際,只見俞慕龍與一位其貌不揚,一身漁夫模樣的男子邁步向我們走了過來。

  俞慕龍看著我與仲杰,笑道:“我來給你們引薦一下,這位便是我那已逝的二弟的愛徒,馮思火。”

  我與仲杰趕忙抱拳行禮。

  “幸會,小女莜熙,這位是仲杰,我二人…”

  我的話還未說完,只見馮思火擺了擺手,一臉不耐煩地:“繁文禮節就免了吧,龍叔之前已經把你們的目的告訴我了。”

  我笑道:“既然這樣,那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煩,我們不如開門見山的好。”

  馮思火搖了搖頭:“不過我可沒跟我龍叔說過我已經答應你們了,我這次會見你們,完全只是給龍叔一個面子,畢竟他是我師父的結義大哥。但你們的事情,卻是與我沒有任何關系。”

  仲杰此時忍不住笑了起來:“馮兄果然是爽快人,既然是爽快人,那么咱們也就都爽快一些。馮兄就直說好了,你想要我們為你辦什么事情?”

  馮思火看向了仲杰,冷笑一聲:“你倒是個聰明人。既然如此,我也不放明說好了,我聽我龍叔說,你們兩個人是…刺客?”

  我點了點頭,并未回答,而是望向了四周:“這艘船,是你一個人造的?”

  俞慕龍嗔怪道:“莜熙,瞧你這話說的,這船若不是我思火賢侄所造,他又怎么會住在這里。”

  馮思火突然大笑道:“龍叔不要捧了,我即便有再大的能耐,又怎么可能一個人造出這么大的船來,這船上上下下兩萬七千九百五十四塊部件,全部是我花錢由村中的勞工按照圖紙做出來的,而我只是負責將它們拼接成型而已。”

  我搖了搖頭:“馮兄過謙了,我們習武之人,能夠將一門或幾門功夫練好,只需勤奮刻苦,并非是什么難事。然而如能創造出一門江湖中沒有的新功夫,那則只能用天才來形容了。在我看來,馮兄便是那個天才。”

  “不用你在此奉承,不過你們現在所看的這些,不過是這淪波舟中的冰山一角罷了,這其中更多地精妙之處,你們還尚未見識到呢。今天我心情還算不錯,加上龍叔也在,就帶你們好好看看這里,你們這次可算是來著了。”

  說著,馮思火也不等我們是否答應,轉身便向著甲板深處走去。

  我與仲杰趕忙跟上馮思火,在他的帶領下,我不由得對這艘名為淪波舟的巨輪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甲板上的那些店鋪,其中一些鋪子里竟然真的有人,馮思火告訴我們,這些人均是他收留的死囚,在這里充當水手。

  而這些店鋪則被設計得真真假假,大部分均是擺設,可其中一些則是一道道通往船艙內部的暗門。

  “這甲板上的店鋪共有四十九間,而其中真正有用的,不過九間而已,若是想要進入我這船艙的內部,只能從這九間中的暗門進入。”

  馮思火一面介紹著,一面帶著我們從其中一間店鋪的暗門中進入到了船艙里面。

  船艙的內部,可謂是別有洞天,九條呈螺旋狀盤旋而上的窄路分別通向能夠進出船艙的九間店鋪的暗門。每條窄路兩側均設有無數房間。

  馮思火帶著我們來至了其中一間房間之內,擺放著一只奇怪的長筒。

  馮思火指著它:“此物名為望遠鏡,是西洋玩意,有這個東西,無論風雨還是大霧,均能夠看清外面的事物,最神奇的是,即便是十里之外的事物,通過它,仿佛近在身前一般。”

  馮思火得意的繼續向我們介紹著這船中的各種新鮮玩意,比如能夠長期儲存食物的冰柜,能夠辨別方位的儀器等等。

  我看著這些稀奇玩意和常人難以想象的制造工藝,不由得對這位馮思火志在必得,如果這淪波舟中的設計能夠全部用于霧靈山中的話,莫說是錦衣衛,就是十萬大軍來攻,又何懼之有?

  待馮思火帶領我們參觀完船上的一切之后,我們于一間布有茶具的房間圍坐在一起,共同品嘗著茗茶。

  “馮兄這淪波舟的設計,果然驚為天人,只怕整個大明國,已很難找出第二個人能夠做出這般壯舉。不過我想我們還是言歸正傳的好,不知馮兄希望我們為你辦的,究竟是何是?”我喝上一口茶,問道。

  馮思火嘆了口氣:“你剛剛說這淪波舟除我之外,再無人能夠造出。然而實際上,還有一個人,也懂得這淪波舟的制造方法。”

  “馮兄口中所說之人,莫不就是想要委托我們除去的目標?”仲杰問道。

  馮思火點了點頭:“正是,你們這次的目標,正是我的師兄,馬師祖。既然你們也知道這次的任務了,你們何時啟程?”

  “馮兄切莫著急,小女子有一個怪癖,便是我所接的任務,必須知道何為要殺此人,倘若我不喜歡,無論對方開出什么條件,我均不會接這單活的。”我淡淡地說道。

  馮思火看著我,突然笑了:“真是個怪人,不過我喜歡。我剛剛也說了,這淪波舟除了我之外,就是我師兄馬師祖懂得制造之法,因為這淪波舟本就是我兄弟二人共同設計而成的。

  但是我與他的不同,我喜歡隱,而他,卻一直有著極大的野心,為此我們沒少吵架,最終分道揚鑣。

  之后他在烏程之云霧山中建立了一個什么白蓮教,期間作惡不少,不過這些也就算了。最近聽聞他打算將淪波舟獻于倭寇,來攻占我大明國的地界。這我就不能忍了。雖說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基本的良心,我還是有的。

  但是我除了制造東西之外,不會任何武功,也沒法去阻止他,所以只有委托你們了。”

  我聽著馮思火的陳述,點了點頭。

  馮思火看著我,問道:“那么,這活,你是接,還是不接?”

  我與仲杰相互對視一眼,隨即露出了微笑:“那個馬師祖,現在在哪里?”

  馮思火長舒一口氣,答道:“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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