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百余年,如夢亦似幻。
常山郡李房的暗室內,我與荼獨坐在其中,對面坐著黃令奇與另外在地牢中所見二人。
其中一人身長兩米,即便坐在椅上,亦比一般人要高上一些。如今雖然北方已經寒冷,但他依舊赤裸著上身,渾身上下的肌肉宛如鎧甲一般,尤其兩只胳膊甚至比我的腰還要粗上一些。
另一人則是一名瘦弱的女子,一身農夫的裝扮,面貌雖稱不上美艷,卻有另一股英氣。
黃令奇看著我說道:“還沒有向你介紹一下,這兩份分別是我們松堂里桃房與杏房的兩位房主,孔武和采萍。”
二人看著我,向我點了點頭。
我與荼獨向二人還禮,隨即看向了黃令奇:“我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將壽仁打倒的?你們的攻擊并沒有擊中他啊?”
黃令奇微微一笑:“雕蟲小技罷了,孔武的鐵錘后面,綁著一枚香袋,里面被我裝了一些悶倒虎,一般人在躲閃之時,很難做到不去換氣,所以那位叫壽仁的不過是吸進去一些。”
我聽罷不禁失笑。那悶倒虎在孔念遲的《毒經》之中有所記載,乃是一種藥效極強的迷藥,其所揮發的味道,即便是猛虎,亦會被熏倒在地,因此得名。不過這迷藥雖然見效快,藥勁兒過去的也快,但凡有些武功之人,不到半個時辰便會蘇醒。
“如此說來,你們并沒有殺死壽仁?你們應該知道,身為索命門門人,一旦對自己的門徒動手,便意味著將成為索命門的叛徒。而你們故意留下壽仁的性命,明顯準備讓他前去報信,相當于對索命門宣戰。”我說道。
采萍冷笑一聲:“我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從你們倆人幫我們解開了那地牢的機關,發現了里面的秘密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便已經做好了與索命門對抗的準備。”
“不過比較抱歉的是,把你們也給卷了進來,不過當你走進那地牢的一刻開始,索命門便已經很難在容下你了,所以我們這樣做,也算是幫了你。”黃令奇說道。
“那地牢中的白骨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按照他留下的遺書所寫,此人就是索命門門主鵠鳩,那么現在的索命門門主又是何人?”我問道。
黃令奇嘆了口氣:“事實上一開始也一直是我們的猜想,直到你發現了那地牢的秘密之后,我們才確定了我們的想法。說到此事,那就要從三十年前說起了。
三十年前,上一代索命門門主影月突然暴斃,死于門內,當時的竹堂堂主鵠鳩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將所有的罪責都按在了老堂主身上。雙方經過一場惡戰,最終老堂主還是死在了鵠鳩的手下。
然而在那之后,鵠鳩不但沒有將我們松堂的人一網打盡,反而收留了我們。從那時起,少爺就覺得這件事情定有蹊蹺。尤其是鵠鳩對待我們松堂人的態度,有些…太過于熟悉了,熟悉的讓人不得不產生懷疑。
于是,少爺帶領我們松堂主動離開了石樓,一是為了防止鵠鳩另有陰謀,打算謀害我們,二則是方便暗中調查此事。”
我點了點頭,問道:“那么,萬奈查出了什么?”
“這不查不要緊,一查,居然讓我們發現了無數不為人知的驚天大秘密。”采萍回答道。
黃令奇說道:“首先當初因為鵠鳩對我們的迫害,讓我們一直堅信殺害影月的人一定就是那鵠鳩,而老堂主則是被冤枉的。
為了搜集證據,少爺讓我們不斷為石樓提供供給,以安其心,一面自己親自暗中調查此事。卻發現了一樁了不得的大秘密。”
聽到這里,我忍不住問道:“難道說,那影月真的是萬峰所害?鵠鳩才是那個被冤枉之人?”
黃令奇搖了搖頭:“不,真是的情況,要比這復雜得多。
起先,少爺一直將對手想象為鵠鳩,因此搜集到了不少關于鵠鳩的資料。卻發現,影月遇害之時,鵠鳩并不在石樓,而且已經離開石樓一月之久。
這一下頓時讓我們少爺產生了疑惑,既然鵠鳩不在石樓,卻又是如何下的手?
于是少爺便四下暗訪,終于在老堂主的宅中發現了無數被保存的十分隱蔽的密信。而信中的內容,則是鵠鳩與老堂主之間的通信。”
我不由得大吃一驚:“我明白了,影月之死,乃是鵠鳩與萬峰之間共同密謀的結果?但是為什么呢?如果是為了門主之位,他們大可不必如此著急,畢竟這二人作為堂主,這門主之位早晚會是他們中的一人的啊?”
采萍點了點頭:“沒錯,如果只是因為門主之位,他們當然不會行如此冒險之事。而這一切罪惡的根源,則是源于一套武功。”
“一套武功?世間武功如此之多,那鵠鳩與萬峰也皆非好武之人,怎么會因為一套武功而行此險棋?”我不禁問道。
采萍答道:“倘若是尋常的武功,自然不會引起這二人的興趣,但倘若這套武功及不難練,有擁有一統江湖的威力,換做是你,你會不動心?”
我不由得笑了:“世間還有這樣的武功?如果真有,那我們索命門為什么還要去暗殺別人,直接與人明著打就好了。”
這時,一直為發言的孔武突然開口道:“世間的確有這樣的功夫,只是現在的索命門中,沒有任何人會用此招罷了。”
“哦?是什么樣的功夫,能夠甚至不惜殺死自己的老師,也要將他得到?”我問道。
黃令奇看著我:“你作為竹堂中楊房的房主,想來定知道索命門中的禁招,千刀萬剮吧?”
我點了點頭:“此招雖然威力強大,但是反噬的力量太強,使用者及其容易陷入殺戮的瘋狂之中,因此非到萬不得已,門中門徒禁止使用此招,尤其是在有同伴在身邊的時候。”
“不錯,但你可能不知道的是,這招千刀萬剮,不過只是索命門秘藏的武功中對外流傳出來的一招罷了。”采萍說道。
聽到這里,我頓時產生了巨大的好奇。這千刀萬剮已經是威力極強的一招,然而這卻不過是那些人口中的武學中的一招,那么這套武功究竟有多么強大,我瞬間來了興趣。
黃令奇繼續說道:“這套武功名叫人間煉獄,一共有十八招,乃是索命門創第一代門主楚美人所創。”
“原來我們索命門第一代的門主是個女子。”我說道。
黃令奇點了點頭:“為了不讓更多的人知道有這套武功,楚美人的名字已經很少有人提及了,大多數門徒都是從第二代門主開始了解的索命門。”
采萍繼續說道:“那楚美人因為被自己的愛人拋棄,悲痛之下創立了這套人間煉獄,由于大部分人只在第一招千刀萬剮使完之前便已經死于刀下,因此很少有人知道這套武功的全貌。
然而這套武功因為有著極強的反噬能力,使用者往往最終會變為嗜血的惡鬼,就連楚美人亦不例外。于是第二代門主便將這套武功封存了起來,由于千刀萬剮的知名度實在太大,所以便成為了索命門的禁招。”
黃令奇繼續說道:“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套武功本以逐漸被人淡忘。然而三十年前,鵠鳩與老堂主在任務之時不知如何得知了這套武功的存在,而歷任的門主,都有保護秘籍不被外人竊取的義務。
于是二人密謀,鵠鳩在任務之時,將一封下有劇毒的書信寄給影月,而老堂主則在影月失去行動能力之后,打算逼問秘籍暗藏的下落。
然而之后月影并沒有告訴老堂主秘籍的所在,而是自己自盡而亡。
鵠鳩懷疑老堂主打探到了秘籍的下落,打算自己私吞秘籍,便指責老堂主暗害了影月,從而對老堂主宣戰。”
“那萬峰到底知不知道秘籍的下落?”我問道。
黃令奇搖了搖頭:“倘若知道,老堂主也不會敗在鵠鳩的手下了。事實上,直到現在,已沒有人知道那武功秘籍的下落究竟在何處。”
我再次忍不住問道:“但這并不能解釋我在地牢之中所看到的鵠鳩究竟是何人啊?”
采萍答道:“一開始,我們一直也都認為只不過是因為一場尋找不見的武功秘籍而引發的內戰罷了。直到最近,少爺在與鵠鳩的接觸之中,越來越感到不對勁。
那鵠鳩雖然平時性格怪異,但老堂主被其殺害之后,卻變得異常的反常。過去的鵠鳩,性格殘忍不說,行事也極為沖動,并且動不動就遷怒與周圍的人。
然而自從鵠鳩成功當上了索命門的門主之后,不但性格變得極其不愿招惹事端,對手下人的態度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而殘忍的程度相比于以前則更加的狠毒,經常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犧牲門下的門徒。
最重要的是,過去的鵠鳩,對梅堂堂主嫣紅一直抱有好感。然而自從鵠鳩當上門主之后,卻對嫣紅變得極其的冷淡。
種種跡象表明,如今石樓中的鵠鳩,也就是那個將老堂主殺害的鵠鳩,并非真正的鵠鳩。”
我看著黃令奇與采萍,一臉的疑惑地問道:“雖然我在那地牢之中親眼見到了鵠鳩的尸骨,也愿意相信你們的判斷。但我不明白,如果現在的鵠鳩是假的,那么他究竟是誰,為何與他朝夕相處這么多年的嫣紅都沒能看出他是冒牌的?”
黃令奇嘆了口氣:“人就是這樣,越是朝夕相處之人,越是不容易看到對方的變化。反倒是隔些時日能夠見上一面之人,反倒是容易看到對方的改變。”
“那么現在石樓中的那個鵠鳩,到底是誰?”我問道。
“說起這個,我可以再給你講一個索命門中的傳說。”黃令奇答道。
我饒有興致的:“什么傳說?”
黃令奇深吸了一口氣:“這件事情,也是我們在一次我們松堂內部的酒宴之上,老堂主喝多了跟我們講的。傳聞影月之所以被人稱之為影子殺手,是因為他這一生之中所接下的所有任務中,幾乎沒有一次失手的時候,無論對方什么身份,有多強的武功,只要被他鎖定為目標,下場只有一個死字。”
我微微一笑:“你剛才說幾乎,這么說他老人家還是有失手的時候了?”
黃令奇點了點頭:“不錯,雖說這只是一個傳言,但之后的種種跡象卻讓人不得不相信這是一件真事。那時候,影月還只是門中的堂主,有一次的任務,是要去殺掉一位拋棄自己丈夫,嫁入王府的小妾。
然而那次影月接下任務之后,卻只傳出了那位女子失蹤的消息,并沒有任何人能夠證實那女子已被影月所殺。不過由于影月的威望和本事,門人們也沒有人不去相信那女子已經被殺。
在這件事情過了十五年之后,影月已經成為了索命門的門主,鵠鳩和老堂主也成為了索命門的新堂主。突然有一日,影月不知從哪里帶回來一個孩子,并將那孩子交給鵠鳩,讓那孩子成為了鵠鳩的門徒。那是的鵠鳩實際也并不比那孩子年長幾歲,礙于影月的面子,也就答應了下來。
而那孩子每日里話并不多,做事情勤快,最重要的是,從來不去管他人之事,這都令鵠鳩對他很是喜歡,每每有什么任務,總是將他帶在身邊。
然而當鵠鳩成為門主之后,那孩子卻也突然消失了。有人說他是在與我們松堂的爭斗中被我們的人殺死了,但我也問過我們殘存的門徒,卻沒有一人對此事有印象。”
聽到這里,我忍不住站了起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孩子事實上是影月的孩子,而他在鵠鳩與萬峰的交戰中趁機將鵠鳩囚禁在那地牢之中,然后利用易容之術扮成鵠鳩的樣子,成為了索命門的門主!而他之所以會假扮鵠鳩,為的是那傳說中人間煉獄的武功秘籍。”
黃令奇點了點頭:“你的推測,與少爺所想完全一樣。不過這一切不過都是我們的猜測,即便我們找到了鵠鳩的尸骨,他亦可以說是我們偽造的。”
我看著黃令奇,說道:“我倒是有個主意,不過,這件事情跟你們說不著,我得先見見萬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