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化周公鏡,照盡妖魔心。
因為早就收到了消息,這日陳烈放并沒有像往日一般出去“狩獵”,起先他還能在房中靜坐。不到一個時辰便感到無趣,于是便召集眾匪人一同至宴廳耍錢。今日陳烈放的手氣不錯,贏了不少財物,心情也是因此而大好。
我立于一旁伺候著,眼睛不時瞟向廚房的方向。約過半個時辰,老胡從廚房悄聲走了出來,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我也正看著他,便向我點了點頭。
我心領神會,借著去灌酒之由走進了廚房。
當我來到廚房之時,看到我讓老胡準備的東西已經準備就位,于是用盡全身的力量大聲的喊叫起來。
“啊!”
眾匪人聽到我的喊叫聲,紛紛拿起兵器跑進廚房,不一會兒,陳烈放手持長刀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只見我一言不發地坐在地上,渾身顫抖的指著不遠處酒壇子旁邊一直死老鼠。
陳烈放看了死老鼠一眼,大怒:“他媽的!一只死耗子,至于這么大吵大叫的,攪了老子興致!我他媽打死你!”說著,陳烈放抬手舉起刀鞘就要往我身上砸。
這時,一名急急忙忙地匪人跑了進來,來到了陳烈放的面前。
匪人:“大當家的,今日于石堡各處,均發現不少老鼠的尸體。”
陳烈放一愣,隨即罵道:“混蛋,死幾只老鼠這點小事兒也要跟我說,又是耗子拿出去燒了就是了,別什么破事兒都跟我報!”
匪人戰戰兢兢地:“但是,是胡大夫特意跟我說這事很危險,必須馬上報告大當家的。”
“老胡?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陳烈放一臉的納悶,一指身前的匪人,“你,去把老胡給我叫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老胡快步走了進來,向陳烈放一抱拳:“大當家的。”
陳烈放一指死老鼠:“我問你,這死幾只耗子,有什么大驚小怪的?還專門找人來跟我說一聲。”
老胡:“是是是,如果單單只是死這幾只老鼠,當然不至于特意向大當家的匯報,我只是作為醫者,對此事有所擔心。”
“擔心?擔心什么?行了別婆婆媽媽的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陳烈放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老胡:“如果我所料不錯,這石堡中之老鼠盛行,多半是因為尸體沒有及時清理掉的緣故。然而眾所周知,這老鼠的生命力可以說是極強的,現在突然大量死去,只怕,這是石堡中是出了疫情了。”
老胡此言一出,瞬時引來了眾匪人的驚呼,紛紛開始議論起來。
陳烈放也臉色變得鐵青,看著老胡:“先生此言當真?”
老胡:“雖未證實,但亦該防患于未然。”
陳烈放怒罵:“混蛋!他媽的!是哪個娘們負責打掃的!給我拉下去把皮剝了,拿肉喂狗!”
周圍頓時一片安靜。
老胡拱手道:“大當家的息怒,事已至此,當前最緊要之事可不是查找誰之責任,而是應該趕緊離開此處。”
“離開?上哪去?這是他媽老子的巢,除了這我他媽還能上哪去?住官府嗎!”陳烈放嘴上說著,卻也忍不住悄悄退向門外,用手捂住了口鼻。
老胡:“大當家的如信我言,為了眾人之安全,老夫建議可先移步于前庭,留下一些人在石堡之中打掃,不但要把活的、死的老鼠全部清理干凈,還要好好將整個石堡認真清掃一遍,最好將醋汁與房中燒開,以除病害。”
陳烈放想了一會,點了點頭。
“好,就依先生所言。”伸手向我一指,“你,去招呼眾女人,留在石堡打掃,眾兄弟,隨我去前庭!”
說著,陳烈放大手一揮,轉身離去,眾匪人追隨著陳烈放,紛紛去了前庭。
我與大小姐還有眾女子留在石堡之中,為了防止我們逃走,陳烈放專門令人將石堡大門封鎖。
石堡的每層都煮著一鍋醋汁,醋汁的酸味彌漫著整個石堡,甚至飄到了外面。
外面不時傳進匪人們歡呼叫好之聲,想來陳烈放又再招呼眾匪人摔跤。歡愉之情于石堡外蔓延著。對于我來說,一切都在朝著我最希望的事態發展著。
我掐算著時辰,耐心等待著官兵的到來。
眾女子圍坐在一起,害怕、難過、恐慌之情紛紛映在她們的臉上。大小姐來到了我的身前,一把抓起了我的手。
大小姐:“妙綠,你說,這次我們會成功嗎?”
我拍了拍的小姐的手:“能不能成功我也不知道。但是只是我們最好,也是唯一的一次機會,只要我們能夠同心協力,一定會逃離這里的。”
我堅定的看著大小姐,大小姐似乎被我感染,向我點了點頭。
大小姐:“妙綠,等逃出這里之后,咱們還做好姐妹,住在一起,安度余生,好不好?”
聽到大小姐如此說,感動發自肺腑,眼淚不聽話的流了出來。我抹去眼淚,點了點頭。
時間慢慢的流逝著,眾人的不安也愈發的強烈起來。
時間到了!我站起身來,帶領著眾人來到了去往天臺的階梯口。
“誰愿意前去點火?”我問道。眾女子相互看著彼此,沒有一人言語。
“那么還是我去吧。”說完,我抱起夾雜著馬糞的干草,邁步走上了天臺。
從天臺之上能夠清楚地看到陳烈放與眾匪人正在前庭玩耍,無一人注意到石堡方向。我深吸了一口氣,掏出了火石,將干草點燃。濃濃的煙霧頓時沖天而去,
馬糞與干草燃燒的味道被濃濃的醋味遮蓋住,使匪人們并未注意到天臺之上的滾滾黑煙。
快,快,趕緊發現這里啊!
我焦急地掐算著時間,期待官兵趕快來到這里將我們救出。
約莫半個時辰左右,外面喧鬧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個聲音高喊著:“快看上面!”緊接著,便是眾匪人向石堡沖來的響動,喊殺聲、謾罵聲不絕于耳。
我走到階梯中部,看著下面眾女子相互抱在一起,有人掩面哭泣,有人不住顫抖。
我的內心亦是焦急萬分,為什么官兵還沒有發現這里,難道我錯了嗎?
匪人已經沖進了石堡,喊殺聲與腳步聲不斷地向上回蕩著。
這時,一陣沖殺聲由遠及近,接近著是一陣陣拼殺之聲,吶喊聲、慘叫聲相互交織在一起,一片混亂。
來了,終于來了!我們成功了!
我的內心一陣狂喜,總算是沒有白費心力。
可匪人向上沖殺的聲音仍未停止,眼看著那些匪人就要沖了上來。
我高聲喊道:“大家不要驚慌!冷靜下來!大家都到階梯上來,幾個人上天臺求救,其余的人與我在這里抵御,這房間里放著鐵盾,只要三人手持鐵盾,其余人與后面頂住,我們一定能等到官兵將這些人…”
我的話還未說完,眾女子紛紛沖上了階梯,向天臺跑去。
“別亂,大家不要亂!”我大叫著,然而并沒有人愿意聽我的。我錯了,徹底錯了。在這危機的關頭,團結,根本是不存在的。
那天臺本十分狹窄,一下子沖上去如此多的人,必會引發混亂,果不其然,呼救聲夾雜著慘叫聲不斷地傳來,想來是有人掉了下去。
“妙綠,我一定會替你好好活著的,你不是說過,永遠視我為主家嗎?為了我,下面的匪人就交給你了。”
這是大小姐的聲音,我回過頭,還未看清大小姐的臉,直覺身后被人用力一推,失去平衡的我從階梯上滾了下來。
下落的過程里我腦中一片空白,當我感覺自己停止下落之時,一陣撕心的巨疼竄遍我的全身。我想要站起來,卻如何也無法起身。
我能感覺到我的頭,我的下體都在流著血。孩子,我的孩子!我慌忙摸著自己的肚子,卻只看到了滿手的鮮血。
廝殺聲仍在外面不斷的回蕩,這時,一聲怒吼從外面傳來,瞬時間,整個石堡內外安靜了下來。
“好了,都別打了!”這是陳烈放的聲音,我卻從未聽過他如此威嚴,“我乃陳烈放!是此處大當家的!對面的朋友誰是領頭人?咱們聊聊!”
完了,一切都完了。此時的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亦感覺不到難過,反而一種解脫之感油然而生。我閉上了眼,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孩子,娘親對不住你,娘親這就來找你來了。讓我看看,你究竟是何面貌。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女,莫我肯顧。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樂土樂土,爰得我所。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女,莫我肯德。逝將去女,適彼樂國。樂國樂國,爰得我直。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女,莫我肯勞。逝將去女,適彼樂郊。樂郊樂郊,誰之永號?”
我哼著小曲,等待著噩夢的開始。
不一會兒,匪人們沖了上來,沒有絲毫的抵抗,不費絲毫的力氣。眾女子紛紛向匪人們求著繞,哭聲、喊聲分外擾人。
我能感覺到我被人架了起來,當我再次有知覺之時,我已被扔在了宴廳之上。我用力的睜開眼睛,看到大小姐與眾女子均被綁在宴廳之上。陳烈放與一個將軍模樣的人坐在正中央,周圍站著數名匪人與官兵。
陳烈放顯然怒氣未消:“人都齊了?說吧,是何人帶的頭,說出來,我也許會饒她不死。”
話音未落,只見大小姐沖上前去跪了下來,聲淚俱下:“大當家的,我們都是被逼的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現在我都不知道,都是那個妙綠,都是她出的主意,這跟我沒關系啊,大當家的,求求你饒了我吧,我當牛做馬都愿意!”
眾女子紛紛應和著大小姐的話,紛紛跪地向陳烈放求饒。
看著大小姐的樣子,我心如死灰。姐妹,好個一文不值的姐妹。
陳烈放看著我,冷笑了一聲:“她說,這都是你的主意?你下的好大一盤棋啊,看來我之前還真小看你了。”
我虛弱的微微指了指身子,苦笑:“她的話,你信嗎?”
陳烈放哼了一聲:“我為何不信,她說是你,你又如何證明不是你?”
我指了指周圍的女子:“你問問她們,是誰將這次的主意告訴她們的,是我,還是她?”
大小姐驚恐的看著我:“你,你血口噴人!”
“你問啊?問了不就全知道了,你們這些人自己憑良心說,是誰告訴你們今天的計劃的?”
眾女子紛紛指著大小姐哭喊著:“是她告訴我們的,是她說妙綠有個能帶我們逃跑的計劃,我們都是聽了她的話才這樣的,大當家的,真的不管我們的事啊!”
大小姐徹底慌了:“你…你…大當家的,我是被陷害的,你千萬不要信她的鬼話啊!”
“夠了!”陳烈放怒吼一聲,走向了我,來到我的身前,“這么說,這事兒跟你沒關系了?那你為什么也會在那里?你還敢說你們不是一伙的?”
我慘笑:“我是在哪里,我是要阻止她們的。”
陳烈放大笑:“阻止她們?哈哈哈!好理由,你覺得我會信嗎?我憑什么相信你?”
我摸著自己的肚子:“憑咱們的孩子,可惜,已經沒有了。”
陳烈放愣住了:“你說什么?我們的孩子?”
我實在堅持不住了,虛弱的躺了下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陳烈放:“老胡!”
老胡連忙跑了過來:“大當家的。”
陳烈放一指我:“這是真的?”
老胡頓時汗流浹背,他看了我一眼,對著陳烈放:“這也是我近日才知道的,本是想等過幾日良辰時節,再給大當家的一個驚喜,可誰知…”
陳烈放一擺手,轉頭看著我,嘆了一口氣。
那將軍突然站了起來:“陳老弟,你的家事我不便過問,不過我們這次出來剿匪,你這區區十幾人頭,恐怕我回去不好交差吧?”
陳烈放慢慢走到了大小姐的身前,轉頭看著將軍:“兄長放心,我這里還有三十余人頭,你帶走便是了。”
言罷,陳烈放猛地抽出腰刀,轉身砍向大小姐,大小姐連哼都未曾哼出一聲。瞬間,人頭便在地上滾動著。
陳烈放:“都給我殺了!”
我不由得閉上了眼睛,無數女子的慘叫之聲響徹整個宴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