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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癸丑年乙卯月己丑日(公元1553年3月26日) 晴:

  黑影攏地不見物,風吹云散光復來。

  深夜,一片靜謐,只有些許蟲鳴不時傳入耳中。烏云籠蓋住了月亮,使得大地一片漆黑。陳烈放在我身邊的床上早已睡去,我靠在窗外,望著窗外的一片黑暗,陷入了沉思。

  過了明日,我將從此與身處在的這片人間地獄訣別。過了明日,我將走上新的人生。那會是怎樣的一條道路,我實在想象不出來,再壞,恐怕也不會比這里更糟。

  丙戌日(3月23日),我照例與馬廄照料著陳烈放的馬,那陳烈放雖是個粗人,卻對自己的愛馬很是珍惜。我悄悄將一塊干硬的馬糞放入懷中,作為日后狼煙的引燃之物。

  我心中明白,單單只靠那一縷狼煙是遠遠不夠的,只怕那時官兵還未發現,我已被那幫匪人分尸。石堡一層的石陣原本是用來御敵只用,不過在我看來卻也是拖延時間非常有用的環節。如將石堡大門關鎖,匪人到頂層最快也需半個時辰,這將是十分寶貴的時間。

  然而現在急需要解決的還有兩個地方,一是如何那時令這幫匪人全部不在石堡之內。另一是,如何得知何時官兵將要來到附近,并一定會看到這里的狼煙。

  想到這里,我不由得十分頭疼,要知每過一日,我們逃離這里的希望就會減少一分。

  就在這時,老胡騎著馬走進了馬廄,隨即下馬從馬背上取下一袋子藥材。老胡是這些匪人之中比較特殊的一人,唯有他可以每日京城采購藥材,不必跟隨隊伍在外面廝殺。畢竟雖然老胡的醫術不怎么樣,但也是石堡之中唯一的大夫。

  老胡將馬繩向我身前一遞:“嫂夫人,辛苦了。”嘴上說著,臉上卻是一副不懷好意。

  我伸手接過馬繩,老胡突然伸手將我的手抓住,不斷地撫摸著,猥褻之情不言于表。

  我看著老胡,心中暗喜。

  我故作扭捏裝:“胡大夫,城中采藥,辛苦了。”

  “哪里哪里,這不也是為了眾兄弟嘛。”老胡一邊說著,手上愈發的不老實。

  我抬起另一只手摸著自己的額頭:“胡大夫,都聽說你醫術是咱們這里最高明的,我今日有些身感不適,不知可否勞請胡大夫為我看看?”

  老胡聽罷,臉上露出了意思壞笑:“嫂子言重了,為眾兄弟看病乃是我的職責所在,既然嫂子不舒服,我給你看看就是了。”

  我環顧四周:“就在這里看嗎?”

  老胡笑了:“嫂子說笑了,咱們進屋去看。”

  說著,老胡帶著我來到了石堡的三層。幾名女子正在房中打掃,老胡輕咳一聲,一副威嚴的樣子。

  老胡:“你們幾個給我出去,沒我命令,誰也不許進來。”

  幾名女子相互看了對方一眼,隨即離去。

  老胡見屋中無人,轉身向我施了一禮:“嫂夫人,在下無禮了。”說著,老胡上前就要摸我的手。

  我將手往回一縮:“等一下。”

  老胡一愣:“嫂夫人不要誤會,在下只是例行檢查而已。”

  我看著老胡,嫵媚一笑:“胡大夫,既然要檢查,那么不應該全面一些嗎?”說著,我慢慢褪去了身上的衣服。

  老胡看著我,呆呆地站在原地,驚訝與沖動不斷地在臉上來回交織。

  我赤裸著身子,向老胡擺了擺手:“胡大夫,你說我害得是什么病呢?”

  老胡再也忍不住了,如猛虎一般一把撲向了我,在我的臉上不斷的親吻著…

  約莫半柱香的時間,完事之后,老胡坐在地上,氣喘吁吁。我將衣服穿起,坐在草垛之上,笑著看著老胡。

  我:“胡大夫,折騰著許久,卻不知我到底害得什么病啊?”

  老胡連忙起身:“對對對,我這就為嫂夫人把脈。”

  說著,老胡抬起我的手,摸著我的脈門仔細地聽著,突然,老胡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我看著老胡:“胡大夫,我這月事已經許久未來了,近些日子總是覺得身乏,胃口也不是很好,還總是想吐。”

  老胡抬起頭看著我,臉上冒出了無數汗珠。

  老胡:“你…你…”

  “胡大夫,你說要是首領問下來,我是該說這孩子是他的呢?還是該說這孩子是你的呢?”

  老胡一把甩開我的手,猛地向后踉蹌了幾步,指著我:“賤人!”

  我笑了:“對于我來說,我是什么人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胡大夫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做個死人呢?”

  老胡已經徹底蔫了,戰戰兢兢地看著我:“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有兩件事情,這第一件,我日后在與你說。這第二件嘛…”說著,我嘆了一口氣:“胡大夫,你也知道,像我們這種人,一旦來到了這里,就意味著這輩子也就留在這里了。你說,我是不是很可憐?”

  “這…這抓你來的也不是我啊。”老胡咬著牙對我說。

  “我當然不曾怪過你,我現在在這里也挺快活的,我不怪任何人,只是偶爾會有些思家之情,這個你能理解吧?”我怪腔怪調的說著。

  老胡拼命點著頭:“理解,理解。你到底要讓我干什么?你趕緊說啊。”

  我:“胡大夫,是這樣的,我有一個兄長,現在保定府衛所服兵役。我聽聞今日保定府的兵丁總是在這一帶活動,不知是真是假。”

  “你這是從哪聽來的?”老胡納悶的問。

  我笑了:“從哪知道的就不用你管了。胡大夫,你常于城中走動,我想托你一件事情。”

  老胡搖著頭:“你想我帶你去找你那兄長?不行不行,首領會砍了我的。”

  “瞧把你嚇的,我怎會如此不講理。我只是想拜托你幫我查查,那保定府的官兵們何時會來咱們這里附近…”我看著老胡一臉為難,繼續說道,“當然了,我去與我兄長相見是萬萬不能的,我也知道你怕我跑了。放心,我不會跑的。我只要遠遠看一看我的兄長,解一解我的相思之情就好了。”

  老胡看著我:“就這么簡單?”

  我點了點頭:“就這么簡單。”

  老胡嘆了一口氣:“好,我答應你便是。”

  我又笑了:“那就有勞胡大夫了,我是相信你的,畢竟,咱們的孩子…”

  “你別再胡說八道了!我幫你,我一定幫你!”老胡說著,連滾帶爬的跑出了房間。

  我望著老胡狼狽的身影,第一次大笑出了聲。

  現在看來,相信老胡是個非常正確的決定。那老胡雖然人品不佳,又有些膽小。但常年在各地倒賣藥材的經歷使他認識不少官府里的人物,其中就有保定府。

  兩日之后,老胡為我帶來了我想要的消息。

  “保定府的官兵近期將前往張崗莊一帶剿匪,人數約五百人,其中可能就有你的兄長。你若是想見他,就在庚寅日(3月27日)前去石橋一帶等待,那里里這不過十里的路程,約莫半個時辰就能走到。他們的人大概會在未時到達石橋,我可跟你說,別想耍花招,我會派人跟著你的。”

  老胡如是說,顯然他已經徹底怕了我了,在我看來,這枚棋子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是頗有用處的。

  今日申時,我于前庭與老胡交代著一些事情,老胡一臉為難,卻也不得不答應。

  老胡走后,大小姐來到了我的面前,一臉的驚恐。

  大小姐:“妙綠,那個老胡在跟你說什么?不會是我的事情敗露了吧?”

  我拍了拍大小姐的肩膀:“沒有,放心吧,你的事情我會幫你瞞著的。”

  大小姐:“妙綠,這幾日我做夢都在害怕,怕我的事情被他們發現了,怕他們殺了我。我想盡了一切辦法想要打掉這個孩子,科可怎么樣都沒有用處。妙綠,你說我該怎么辦啊?這件事情不可能永遠瞞下去啊,早晚會讓人知道的。”

  我看著大小姐:“小姐,你這么怕死嗎?”

  大小姐嘆了一口氣:“妙綠,我跟你說實話,剛被抓來這里,我真的好想趕緊死去,我也有過幾次想要尋死,但,真到那一刻,我害怕了,我才發現,我不敢死。從我出生開始,我的命,就不由我自己。如今,我想要為自己活一次,我想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然后找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安度余生。”

  我聽著大小姐的話,不禁有些心酸:“小姐,那你想不想離開這里?”

  “你這話說的,我無時無刻不想逃離這地獄,可你也知道,這根本就不可能,我們被抓到這里,除了每日被他們折磨,就是等待一日自己被他們殺掉。”大小姐激動地說。

  “小姐,你相信我嗎?”我問道。

  大小姐不住地點著頭“我信你,我當然信你了。妙綠,如今在這里,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該相信任何誰了。”

  “那好。小姐,如果我說過了明日,我們便能離開這里,你還是會信嗎?”我繼續問道。

  “過了明日?妙綠,我知道你現在是首領身前的大紅人,不過這種話可亂說不得。今日這話我權當做沒聽見,日后可不要再說了。”大小姐說著,轉身想要走。

  我一把拉住大小姐:“小姐,我并沒有戲言,而是當真如此打算。”

  大小姐轉過身,愣愣地看著我:“逃?怎么逃?”

  我放低了音量:“這件事情光憑我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做到的了,因此我需要小姐,需要諸位同時苦難人的幫助。”

  大小姐:“可…我可能做什么?我又該怎么做?”

  我深吸了一口氣:“小姐,具體事宜我已安排妥當,但我需要團結眾人之力才能逃脫這里。我會將我的計劃全部告訴小姐,而小姐要做的,則是于今夜將這計劃告訴所有被虜來的女子,讓她們與你我一起逃離這里。”

  大小姐為難地:“她們會聽我的嗎?”

  “一定會的,因為任何人都不會愿意留在這地獄之中,而想要逃離這苦海,就必須要團結一致,你只管將我的計劃告訴她們,我相信不會有人會出賣你我的。”

  大小姐點了點頭:“好吧,我相信。那么,你的計劃到底是什么呢?”

  我環顧四周,自信的與小姐交代著…

  這時,一片馬蹄聲響起,陳烈放帶領著眾匪人歸來。我望著陳烈放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氣。過了明日,只怕就是你的死期。陳烈放,永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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