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笑,煙雨遙,一葉孤舟隨江漂。
封佩玉騎馬立在奔流的淮水旁,望著江心處那座小巧精致的畫舫,若有所思。
這里就是鎮江口。
當初王金勝丟下她自己帶人強渡,去獨戰金凌云的地方。
如果說對面那位是無意中選擇了這個位置會面,那她是決計不信的。
不過相比起另有圖謀,她更愿意相信對方是在借此釋放一種善意,讓她放心。
想到這里,她的心情再度變得復雜起來。
沉思良久后,她從白花身上一躍而下,把韁繩順手扔到了一旁的侯吉手中,轉身來到了一位搖著折扇的中年文士身前,拱手說道:“老師,我想自己過去,單獨同她談一談。”
文翊聽完后手上的動作略微一滯,挑眉說道:“恐怕不妥,你現在是千金之軀,不能立于危墻之下,我叫常凱帶一隊人馬護送你去吧。”
說完對一旁的藍鎧將軍一使眼神,藍常凱聞言頓時會意,立刻翻身下馬來到了封佩玉的面前拱手說道:“末將愿隨玉帥同往。”
然而封佩玉卻只是搖了搖頭說道:“大可不必,對方既然敢只懸一孤舟于江上,就說明必然是殊無歹意,真心實意想要和談的,如果我們小題大做,表現的過度緊張,豈不是落了下乘?”
其實她還有一句話沒說,那就是對面那位可是當世最頂尖的高手,并不是什么柔弱女子,就算帶再多人去也未必能把人家怎么樣,何不索性坦蕩一些。
文翊是何許人也,自然聞弦歌知雅意,從自家徒弟的話語中品出了這一層意思。
于是只見他輕笑著合上了折扇,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卻也是這么個理,那就依玉帥所言,我們也光明磊落一番。不過雖然甲士不宜跟隨,但最好也還是帶些隨行侍衛,至少排場不能落下。”
他這一番話既給了對方面子,又委婉地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
少女這次沒有拒絕,而是點了點頭說道:“就依老師所言。”
說完便向二人一拱手,便重新回到了岸邊,著人準備船只,打算去與對方在江上會面。
“石昭,隨我同去一遭。”
只見船只準備停當以后,封佩玉蓮步輕移,靈動地踏在了甲板之上,回身對人群中喊道。
將士們聞言頓時露出了驚容,投向石昭的目光中也露出了一抹艷羨之色。
大家都是血氣方剛的男人,雖然礙于身份關系,但又怎能克制住內心的一抹遐思,每個人自然都幻想過一些綺麗的景象。
如今石昭得玉帥看中,豈不是代表著一種信號?
就在大家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向沉默憨直的石昭本人的臉色也是有些微微泛紅,但他卻并沒有表現出什么異樣,而是如平時般穩重地行了一禮回道:“末將謹遵玉帥將令。”
說完便也飛身一躍,穩穩落在甲板上,守護住了少女的背后。
“開船吧。”
封佩玉掃了一眼眾人的反應,并未多言,淡淡地下達了命令。
方舟分波逐行,緩緩向著江心駛去。
少女立于船頭,雙目微闔,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石昭此刻的情緒也從激動中緩和了下來,但卻也是一刻不敢松懈地注視著那道俏麗的背影,堅守著自己的職責。
“石將軍不必緊張,只是一次尋常會面罷了。”
仿佛感到了身后的注視,封佩玉忽然輕聲開口,安慰了一句。
“玉帥說得是,屬下一定注意。”
石昭被點了一句后臉色又有些微微泛紅,急忙拱手回禮后移開了視線,努力讓自己變得放松下來。
封佩玉見狀微微回頭瞥了一眼,忽然露出了一抹好看的微笑說道:“石將軍可知道,我為何要選你嗎?”
石昭聞言微微皺眉思索了一下,終于還是沒有掩飾疑惑地回答道:“末將愚鈍,未能領悟。”
封佩玉聞言輕輕搖了搖頭,又轉過了身子,面向著江面說道:“有些東西會變,但有些東西卻永遠不會變,我是希望,你能夠像曾經站在那個位置的人一樣,貫徹他的精神,你明白了嗎?”
石昭聞言頓時露出了恍然之色。
他忽然想起了曾經永遠站在最前方的那道身影,以及也如現在自己一般站在他身后那個形影不離的人。
只可惜,他們都已經回不來了。
想到這里,他已然完全明白了玉帥話語中的含義,于是便也拱手鏗鏘有力地回道:“末將必不辱使命!”
封佩玉見狀略感欣慰地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而此時,對面那艘畫舫的輪廓也愈發清晰,漸行漸近。
隨著畫面逐漸凝實,封佩玉二人也漸漸感受到了一股若有若無地劍意氣息。
石昭見狀立刻警惕,想要拔刀戒備,但封佩玉卻只是輕揚柔荑,制止住了他:“無妨,這縷劍氣中并無殺意,只是因為其過于磅礴,才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看來那位的功力,又精進了不少。”
石昭聽聞自家玉帥如此論斷,便也頗為信服地點了點頭,收起了戒備。
而此刻,兩船終于對接在了一起,互相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隔著浩蕩的江水,封佩玉同樣看見了站在對面甲板上的兩人。
“玉妹妹,別來無恙,上次渭水一別后,可還安好。”
畫舫上的紅衣少女熟悉的冷淡表情上,終于微微泛起了一抹微笑,率先開口問候道。
“托南姐姐的福,小妹一切安好,只是惦念著上次隔著面紗,未有看清姐姐的真容,如今一見,自愧不如。”
封佩玉一笑,也婉轉回復道。
兩人雖然只是第一次正式見面,但卻仿若多年閨中密友般熟稔,直叫侍立在旁邊的石昭和馮卓君有些摸不著頭腦。
可能這就是女人吧。
“末將馮卓君,參見玉帥。”
“末將石昭,見過南王殿下。”
但是腹誹歸腹誹,兩人卻還是識趣地各自向對方的上司打了招呼,做足了禮數。
女人又怎么了,如今這天下恐怕還真沒有哪個男人敢拍著胸脯說,自己一定比這兩個女人中任何一個強。
嗯,也許確實有一個。
石昭和馮卓君虛空對視了一眼,仿佛忽然想到了同一件事情。